第二一六章 怪异之象

  袖子山镇派出所里。
  楚江童抬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问讯民警瘦长的手指,捏着中性笔轻轻点击着文件夹,与“犯罪嫌疑人”作无言的对峙。
  楚江童眼球略有些呆滞,盯着墙上的一个泥点出神地遐想,英俊的脸庞上荡漾着一股坦然与镇定。
  所长表情严肃,将帽子扣在桌边,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桌上放着一枚一次性气体打火机,与烟盒上的商标极不相称。
  本来嘛!有的人喜欢用烟的陪衬物来彰显身份,有的人则偏重于烟的价格,还有的人则只注重烟本身的气味儿。
  所长的手机响了,正在通话,村支书田玉堂便在门外敲门。
  所长迈着严肃的步子推门出去,楼道里传来几声寒暄,尔后便听见所长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带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问讯员挺有时间准则,他的工作就是查明事实真相,无论用多长时间。而楚江童,则更不计较时间,唯一担心的是妈妈在家里频频看那块走得并不准的电子表——好在,她用蒸馒头的计时标准来计算儿子被带进派出所的时间,准不准,只计时,不记几点。
  自己没理由恨田乔林,因为他有精神分裂症,问题是,如何查清田乔林是被恶鬼所控,还是自我意识的紊乱?
  爸爸有没有这种倾向?
  此时,眉月儿就坐在楼道里的排椅上静静等候,幸亏她是鬼,没人能看见她。她的心情很糟,真有点恨田乔林,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田乔林昨夜那一嗓子,为村里制造出的恐怖气氛不比鬼逊色。
  村里人还算不错,他们冲过来后,打着手电,用一种较为友好的目光望着楚江童。树林里一片混乱的灯光,跟夜鬼赶集一般。
  田玉堂和几个村人一致认为:楚江童是来救田乔林的,绝不是来为他上绞刑的。他有些生气地几次三番驳斥田乔林。
  “大伯,如果他真想杀你,你还有喊叫的机会?唉!大伯,你说说你是美国总统还是什么国际名人呀,杀你有什么用?”
  好不容易将田乔林劝回家,可他随后就报了警。
  要不说派出所的工作不好干,大半夜,一个电话,将警车扯来,在林子里取了大半夜的证,又去家里寻口供,一真折腾到天亮。
  田乔林一口咬定:“楚江童这是在报旧仇!”
  所长办公室里,田玉堂啪啪地拍着脑门起誓:“所长,这个楚江童,是有点玩世不恭,不讲究外在形象,但是,我敢肯定,他绝不是一个坏孩子,嗨——我就纳闷了,我大伯他……哎,对对对,我大伯田乔林这阵子很反常,老是睡觉……”
  所长一本正经地说:“田支书,政府讲的是原则,既不偏袒也不冤枉,放心吧!我们将取证作立案分析后,就在24小时内放人。只是,这个年轻人傲得很,一句话也不说……”
  田玉堂走后,姚书记、田镇长、所长一起过来。
  所长望了一眼田镇长,示意楚江童与他打个招呼,楚江童没眨眼皮,倒是看到跟在后面的姚书记时,笑了一下,随即又坦然而视天花板。
  田镇长说:“楚江童,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父亲,但你得认认真真的将事情的原委经过说清楚,我也纳闷了,你深更半夜的不在家睡觉,怎么与我父亲去了树林子里,你们到底有什么问题非得去那里解决?”
  突然,楚江童冷飕飕地目光盯住田镇长,只小小的一会儿,田镇长便顿时感到脊梁骨发凉,随即,推门出去。
  姚书记坐下来,递给他一支烟,慢慢地说:“楚江童,沉默——只会为你带来更大的麻烦,为我们的工作带来更大的难度,今天,你必须把详细经过说清楚……”
  姚书记站起来,临出门的一刻,回头望了楚江童一眼,目光中有点内容。
  下午,楚江童被释放了。
  田之荣在镇边的一处小饭馆里等他,喝了全羊汤。
  她觉得很对不起他,楚江童则吧唧着嘴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一直在思考——事情的真相。
  “小童,你又怀疑有恶鬼缠上了我爹?不会吧?”
  “我不敢确定,不过,田大伯这些日子精神头不太好,你们也多注意些,免得出什么意外!”
  “小童,你真让我敬佩,我认识的朋友中,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
  “过奖了,田之荣,我爸爸也有些精神分裂,整天不睡觉,和你爸一样,受到惊吓所致!”
  “什么?村里发生过什么?”
  “噢,可能他们本身就胆小,倒不是村里发生了什么!不过,真得感谢你们能理解我!唉,最好的办法是将他们的病治好,而不是去责备他们!”
  回到家,眉月儿对田乔林和田之程意见很大。
  楚江童拍拍她的柔肩:“行了,不去计较就过去了,我觉得,田乔林只是受了刺激才这样的,而并非复活之鬼或是山间的鬼所为……”
  “应该不是……”
  过了一会儿,他们双双来到田乔林家的附近,悄悄留意,并无异常动静。
  田乔林经过这件事之后,居然安稳了许多,大半夜了,也没睡,坐在桌边托腮沉思。
  他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记得最清楚的是梦中那个人的招呼声,仿佛那声招呼仍在耳边回荡。
  “你是谁啊?为什么要害我?”田乔林冷不丁对着夜色埋怨道。
  老伴开始还埋怨他,直到发生了这件事之后,不仅不埋怨了,反而同情起他来,一致认为,有人在谋害他!
  这天中午。
  楚江童的爸爸正鼾声起伏着,突然坐起来,答应着:“听见了,听见了,你等等我——”利利索索的起身穿衣提鞋,拍拍身上,晃晃悠悠地向门外走去。
  没等走出院子,楚江童便在身后跟随:大白天,爸爸出现了幻觉吧?
  爸爸低头默默地走着,不说话,见了谁也不打招呼,村人瞅出了问题,纷纷驻足观望议论起来。
  发生在田乔林身上的事,这又发生在爸爸楚仁贵身上。
  不同的是,田乔林是夜里,爸爸则是大白天,本来嘛,爸爸白天睡觉夜里清醒。
  楚江童悄悄尾随,对他的前行并不加阻止。也许,只有到达那个“目的地”,爸爸才会醒过来,跟田乔林一样。
  来到古城河边,爸爸却没和田乔林那样,顺着小桥到河的对岸去,而是一脚踩入水中,这一处河段,正是水最深的地方,湛蓝的水面,让人见了眼晕。
  啊!不好!
  楚江童扑通一声跃入水中,一把採住爸爸的手,猛地往外托去,可是,爸爸的身体在水里却显得尤为沉坠,自己水性又不好,连连呛了几口,幸亏这时,几个村人跑下河堤,七手八脚地下水帮忙,才将爸爸拽上岸。
  爸爸浑身是水,刚才也呛了几口,头发糊贴在额上,目光由呆滞一下子亮堂起来。
  “哎——我怎么在这里?哎?”
  众人帮忙,将楚仁贵弄回家。
  眉月儿从山上下来,听说这事后,眸光闪闪,她开始怀疑是复活之鬼所为。
  楚江童说:“一般复活之鬼出现,都会有些征兆,可是,田乔林、爸爸都没有表现出那征兆啊!”
  “也许,她的修炼又在提升……”眉月儿的猜测也许有道理。
  “我们斗不过复活之鬼,唯一的办法就是处处提防,别出什么纰漏!”
  “唉!怎么防?谁会想到爸爸跳进河里?田乔林又会去小树林里……”
  “小童,我们此时不能为自己增添太多的压力,复活之鬼若真是出现,应该不用绕这么大的圈子,看看接不来的事态发展变化吧!”
  古城里的工程已经开始了。
  工人们忙碌的身影,多多少少驱走几许村子里的恐怖。田镇长时常过来看看,白光光的脸堂,向后拢梳的油亮发型,给人一种无法企及的气派。
  他喜欢独自一个人走来走去,但是,司机和副镇长等人,从来都落不下,因为只有他们的跟随,才更让田镇长显得独树一帜,这就是烘托与映衬。
  田镇长一般都会回家坐坐,这一天也不例外。
  楚江童准备创作一幅以古城为题材的画,坐在古城南侧的古长城遗址处,静心而作,眉月儿则在一旁守候。
  一抬头,正巧看见田之程在不远处站着,也许他没有看到自己,也许还因为几天前的事感到尴尬或疑惑,田镇长走下一条小土路,抬脚往家的方向走去。
  另外的几个人则回车里或小板房里等候。
  田镇长庞大的身躯与周围的土色形成鲜明对比。
  正走着,突然哎呦一声,他一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揉着肩头,四下里瞅看——没人啊?
  远远的古长城遗址处,楚江童正在专心作画。
  咦?这是谁在搞偷袭?田镇长莫名其妙地停下来,惊诧懵然。
  这时,楚江童扭扭脖子,抬抬头,放松的向前方望去。
  突然,田镇长的背后升起一丛荆棘,慢慢举起,冲他的头上扫去……
  他却浑然不觉,楚江童却看得真真切切,丢下画笔,嗖嗖嗖,几个闪跃,猛地闪到田之程身后,一把抓住这一丛荆棘……
  这时,田镇长突然生出一股莫名奇妙的惊惶,促使他本能地向车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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