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可不论再有重量,在此时闻越的面前,也都抵不过一张轻飘飘的纸。
  桌面上那张单薄的,已经放了许久的文件如同羽毛般缓缓跌落在他的脸上,恒野的老总嚎啕到最后,在泪眼婆娑中迷茫地将这张纸抓下来看,努力分辨着上面的字迹,可越是分辨,脸色就越是煞白,手指哆嗦得竟是连这样轻巧的重量都握不住。
  闻先生闻先生!他陡然破音,像是溺水时企图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拼命乞求但,倘若他对面前的人再多一点点了解,那他必定就会明白,此时闻越仍旧这么寂静地坐在这里听他哭求,并非是因为自己还有机会,而是因为,他本来就很有耐心。
  也格外地随心所欲。
  他注视着恒野老总片刻,慢慢笑了起来。
  签与不签随你。他漫不经心地往后靠了靠,好似真的对此没有什么所谓般。唯独背后竹织的窗帘豁然被风卷开,好像陡然在他眼底添了几分近乎于曝阳的酷烈。
  反正下次,你还是会死的。
  恒野老总不由愣住。
  下个刹那,恐惧与颤栗的感觉突然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而去,激得他头皮发炸,脑子里甚至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如同跑马灯般的幻觉这或许只是他在极度惊惧下产生的臆测,但却又好像真实发生过般。
  他看到无数类似的场景,或者是办公室,或者是拍卖行的休息室,又或者是度假山庄,自己跪在闻越的面前拼命的求饶,想了无数种反抗的办法,血腥的、诡谲的、暴力的,可都没能成功。
  这个名为闻越的魔鬼总是这样噙着点笑意地注视他,慢慢地道:反正下次
  可到底是哪里来的下次?
  即便恒野老总的心底,在某个瞬间仿佛真的闪过这种场景已经发生过无数次般的熟悉感。但是这怎么可能?他大半辈子处心积虑在做什么他自己心底再清楚不过,这一定是幻觉,他竟是被逼得魔怔了!他早该知道自己就不能利欲熏心去染指他的东西,他早该知道
  他在瀑布般在冷汗中颤栗抬头,恍恍惚惚看清楚了面前的影子,蓦然间抖得比筛子还要剧烈,发出不知道是哭是笑的嚎啕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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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第 9 章
  哥,你知道恒野集团吗?
  隔壁的茶室,孔扬灵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孔缉远微微回过神,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在刚刚,舒夜阑回去没多久以后,他的耳廓微动,突然好似捕捉到点来自很远地方的痛苦地哭嚎。可当他侧头往窗外看去,又觉得应当是自己的幻听,因为此时外面的景色非常寂静。太阳很烈,但是却丝毫不觉得晒烫,湖面微微荡漾着波纹,岸边的柳树在轻轻的摇曳。
  屋里倒是有些嘈杂。
  方才在走廊发生的事情让茶室瞬间沸腾起来,闻越这个名字好似对于这群小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大家在起初的震撼过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亢奋,满脸通红地讨论着和他相关的所有信息,久久没法平息。
  孔扬灵此时也是终于到了孔缉远的身边。
  跟其他朋友不同的是,当别人都在叽叽喳喳关心闻越的时候,唯独孔扬灵终于在心里重重地松了口气,毕竟宋昊这次的突然发难,可谓是正好踢到了铁板。
  反正到现在她还没听说过谁在闻越的面前狐假虎威还能全身而退的,那么想必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宋昊都得焦头烂额,完全没空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只是为什么闻越会叫孔缉远的名字?
  孔扬灵愣是没弄明白,明明他哥才刚回国,不管怎么想都应该跟闻越毫无关系才是吧?也就今天来这里跟闻越见面的恒野老总看起来跟孔缉远差不多,手底下都是主打轻奢板块所以其实是通过恒野集团认识的吗?
  但是恒野这个集团吧
  在奢侈品这个版块,恒野集团的名声实在不太好听。斟酌再三,孔扬灵还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老老实实地跟孔缉远说清楚,小声道:主要还是因为现在他们老总的行事手段太夸张了,本来集团规模就大,每次搞点什么动作都能弄得整个市场不得安宁。
  说不太好听都是非常委婉了。
  恒野集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其老总野心勃勃,手段狠辣,当初建立这个集团的时候就不知道从别人那里究竟掠夺了多少资源,一路发展一路疯狂的破坏与摧毁,为了达成目的几乎是能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其中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恒野集团与闻家的对弈。
  更确切说,是恒野集团惹怒了对方。
  恒野集团固然庞大,但是根基压根就不如孔郁集团或者是闻家这样牢靠,其老总还想要继续扩张,就必定得抢夺其他的市场。而恰恰好闻越比起郁温雅来还要风头强劲,恒野老总膨胀自大,妄图靠击败闻越一举成名,直接成为新的霸主!
  可结果显而易见,恒野集团做什么不好,偏偏改不掉那些拿不上台面的手段,也不知道这其中是哪个点触到了闻越的逆鳞,陡然间竟被搞得几乎陷进被瓦解的危机。即便此时恒野老总已经下了狠心直接断尾,但谁也不知道他最后到底会走到何种地步!
  归根到底,狠还是闻越狠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孔扬灵现在这么担心。她现在完全不知道孔缉远跟他们俩关系是怎么样的,如果是跟恒野集团有交集,那是真的不必;可如果是和闻越有关系的话又到底是怎样的关系?要是因为无辜的事件被牵扯进去的话,那他哥是真的很危险啊!
  想到这里,孔扬灵就连自己本身要说的话都全部抛在了脑后,不免焦急地多追问了几句,道:所以你和闻越
  话音刚落,不知道为何孔缉远忽的侧头看着自己,眼底漆黑乌沉,看得她心头直是打鼓,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好半天才谨慎地道:哥?
  孔缉远半晌没有出声。
  因为故事线的关系,其实不管是恒野集团还是闻越,就算孔扬灵不跟他说他心底也非常清楚,只是这一时半会听她说下来,心里莫名地就升腾起了点烦躁。
  他是真的很努力在捕捉孔扬灵的恶意了。
  孔缉远敏感、多疑,时常心怀警惕,倘若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真的恶念丛生,那他必定不会错过。可问题就在于,昨天他刚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干扰太多也就算了,今天即便他是特地做了准备而来,到现在为止竟还是没能感受到半分!
  面前的孔扬灵,包括整个室内的人,都突然好像变得极其单纯似的。他们不是反派,就像是真心想要靠近自己的挚友,甚至自己受到挑衅时,都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紧紧地盯着孔扬灵片刻,孔缉远终于还是选择微微往后一靠,彻底松懈地倒在椅子上,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低声回答她刚刚的问题:没关系。
  算了,这件事想不清楚就暂时不想,还是闻越比较重要。
  他跟闻越是真的没关系。
  书里是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闻越呢?就像是暴君卡里古拉,行事随意所欲,无所畏惧,不论是生意场还是私下相处,都能被称为不折不扣的疯批。但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兴趣博广,产业涉及各个领域,凭一己之力便站上了令所有人景仰畏惧的顶端。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都拥有着超乎寻常的吸引力。
  这倒也正常,毕竟人类本质慕强,更别说闻越这般手腕通天的人,不论再是可怕,手中也握着别人无法想象的庞大财富与资源,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头的想与他挨边靠近,即便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既然如此,按照自己现在这刚刚冒头毫无名气的身份,他也不应该看得到自己才对。
  孔缉远记得清清楚楚,不管是在故事线里面,还是在现实的此时,他都没有跟对方有过任何交集。唯独在刚刚听到走廊外有人叫到自己的名字时,他的心底突然升腾起了种强烈的预感,总觉得对方好像是早就调查过自己般。
  所以他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
  半晌,孔缉远倏地直起身来。
  他的耳廓再次微动,好像捕捉到来自隔壁极其轻地、几近幻觉般的开门声。
  *
  闻越所在的茶室内,此时也总算是全然平息了下来。
  其实要让恒野老总签字非常容易,闻越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在各种各样的场合,平静地看着对方各种模样的哭泣与反抗,重复到现在,都令他开始觉得有些枯燥了。
  舅舅。舒夜阑仔细地将已经处理好的文件放进袋子里,站起身来听他的指示。
  闻越随意扫了眼他双手呈上来的信封,却也没接,只是起身道:走吧。
  但不管怎么说,即便这些事情再是重复枯燥,可障碍与变数少一些,那些理不清的杂糅的线更加清楚一些,他的情绪还是会跟着放松许多。
  直到他来到走廊,顺手合上门时,不由得顿在原地。
  前方的茶室也同时打开了,清瘦的身影走了出来,就这样突然横在了他的面前。
  其实隔壁室内的小孩,闻越大都有些印象,有的或许是出类拔萃,而有的可能是因为与对方的家里有生意上的往来,而那些小孩很显然也对自己极为感兴趣,就在门板重新合上的间隙,他隐约还能听到隔壁小孩激动的讨论声,透过门缝,模模糊糊地飘了过来。
  甚至话题转过几圈,竟还是和自己有关。
  闻越身上的谈资也的确很多,他名下所有的产业,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在生意场和私下相处时随心所欲的脾气,还有如今人丁凋敝的家族他全都知道,但向来没什么所谓。
  唯独眼前的身影非常奇怪。
  他好像对那些所有的话题全然没有兴趣,也不关注任何的谈资,唯独想看自己,于是在发现自己的瞬间就直接停驻在了原地,默不作声地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闻越也在看他,第一眼就已经确认他就是刚刚自己叫舒夜阑去叫过名字的那人,但是同样地没有出声,就这样安静地与他对视片刻,随后缓缓迈开步子,继续沿着走廊出去。
  孔缉远的目光就一直跟随着他。
  直到闻越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孔缉远竟是倏地伸手将他扣住,身影逼近,随后猛然撞进对方的眼底。
  霎时间,气氛绷紧。
  孔缉远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觉得闻越的行为总给他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想要亲自过来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而已。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下个刹那,当闻越漆黑寂静的眼睫垂落,同样是看向自己的时候,他的胸口就像是有什么熟悉的感觉蓦然炸开!
  这是一种极其强烈的、与这个虐文世界息息相关的牵连感。
  原著中的反派总是会对自己抱有莫名的恶意,他们手段残暴,或者是性格扭曲,更或者是丧尽天良不论是何种情绪,都始终饱含着施暴的欲望,孔缉远绝对不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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