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县衙贵客

  官场之道,秦游一直都不是很懂。
  他也不想懂,因为觉得作为一个世子懂这些没多大意义。
  可是廖文之这么一说,他才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误区。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秦老大是整个国家的扛把子,权利也是最大的,只要牢牢抱住这条粗大腿,那么只要自己不造反,就是往死了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
  自己是世子,是天潢贵胄,也立过几次功劳,按照血缘关系,他在议政殿中绝对是秦老大最亲的人。
  可秦老大除了是当大伯的之外,他还是个皇帝,而皇帝治理国家,靠的是大臣,想要成为明君,靠的是名声,想要名垂千古,靠的是耀眼的政绩。
  明君、名声、政绩,这些东西,大臣们都可以帮他得到。
  皇帝离不开大臣,所以实际上,与皇帝最亲近的人是大臣们。
  说的再通俗点,如果大伯与皇帝选一个,秦老大肯定会选后者,事实也是如此。
  在大臣这个圈子里,有规矩,大家都要遵守的规矩,当一个人去破坏这个规矩事,那么大臣作为皇帝最亲近的人,就会“利用”皇帝来除掉这个人。
  在这个过程中,大臣不觉得自己利用了皇帝,皇帝,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利用了。
  当天子的以为自己金口玉言一出,群臣皆臣服。
  可实际上,天子所说的话,不正是群臣们想让他说出的话么。
  天子的很多决策,甚至可以说是大部分的决策,不也是因为受到了群臣们的影响才做出的么。
  秦游明白了,可依旧困惑不解:“廖爷,您说这些我倒是明白了,可这和陛下不让我写书有什么关系?”
  “这书,定然是要传抄于世的,都是学问,都是活命的法子,若是你一意孤行去写书,就是让整个天下的读书人颜面无存,这也算是坏了规矩,到了最后,即便你是世子,在朝堂,甚至是这夏朝,都将再无你立足之地。”
  秦游嘿嘿一乐:“那书就不外传了。”
  “混账话。”廖文之气哼哼的说道:“都是了不起的学问,为何不传。”
  “著书成册得罪人啊。”秦游斜着眼睛问道:“老廖,你不会是为了想把书传出去连我的小命都不在乎了吧。”
  “你的性命才值区区几何,便是老夫,便是这书院所有的先生,又如何能比得过黎民百姓,此事你就休要管了,老夫操办便是。”
  “好吧。”
  秦游对此也不是很在乎,甚至都不是很好奇,要说别的事吧,他倒不是很放心,可摆弄秦老大,这老头绝对是专业的。
  “还有一事,老夫要和你知会一声。”
  “您说。”
  “过些日子这会试,寒山书院就不要参加了。”
  秦游微微一愣:“为什么?”
  “其一,老夫思来想去,这科考抡才大典是为朝廷择优选良,寒山书院的那几位小先生们又不入殿为官,为了区区虚名,既要整日待在房中做八股,又耽误书院学子们的课业,何苦来哉。”
  秦游苦笑不已。
  千军马万独木桥一般的科举,到了人家老廖的嘴里,就变成区区虚名了。
  不过秦游也不想较这个真,上一次科考包揽前五有很大一部分运气成份,要是这次考砸了反倒是落人话柄,不如急流勇退不参加了。
  一个书院包揽前五,哪怕只是乡试,估计也是后无来者了,不失为一段传奇,见好就收。
  “那其二呢?”
  “其二便是与你编撰的书籍有关,此事还需老夫与其他几位先生商议一番再定论不迟,需徐徐图之。”
  秦游总觉得廖文之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准备坑人那意思。
  “好了。”廖文之挥了挥手:“你去吧,刚刚遭了那般劫难,多歇息歇息。”
  “好。”秦游打了个哈欠,哦了一声:“那您就看着办吧,有事随时漂流瓶喊我。”
  …………
  白鹭县。
  最为距离京城最近的下县,历任的官员也都算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当差。
  夏朝的官场中有句话流传甚广,叫做想入议政殿先去白鹭县。
  意思就是这白鹭县实际上就是个镀金的地方或者是跳板,只要在白鹭县干好了,任上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要不了个三年两载就可以入京成为京官,甚至直接进了议政殿每日可以面见天颜。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实际上呢,但凡是穿官袍的,谁不想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干活,这样虽然死的快,可升的也快啊。
  所以说这白鹭县的县官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没有关系,别说白鹭县,距离京城千里以内的县衙都没你的份儿。
  这一任的白鹭县县令姓仇,单名一个鸿,仇家在京中虽然不是名门望族,可也算是有头有脸的门户,这官儿是在前朝时捐来的。
  秦氏三兄弟推翻前朝后,京官倒是换了一大批,不过一些地方官员倒是没怎么动。
  所谓捐官,实际上就是花钱买官,前朝这官员花钱就能买,可想而知昌朝末期都腐败成什么样了。
  不过当年仇鸿买的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秦氏三兄弟建立了大夏朝后,仇鸿也慢慢从地方往京里靠,最终成为了这白鹭县的县令。
  能干到白鹭县的县令,可谓是守得云开见明月了,只要熬到年底等吏部一审核,少说也会在六部之中担任个要职,不说从此以后平步青云出阁入相,至少先期投资没打水漂,怎么说也熬到了回报期了。
  可谁知眼瞅着十八拜都拜了,最后这一哆嗦没哆嗦明白。
  在地方官府当差,最怕的就是两件事,一个是天灾,一个是人祸。
  人祸涉及到业务水平,也就是能力问题。
  要是能力足够的话,怎么可能会出现人祸。
  而出现了天灾,那就涉及到道德人品方面了。
  古人都比较迷信,哪里有天灾的话,就会说这地方的官员们德行不够,要是德行够了,老天爷怎么会降下灾难。
  白鹭县旁边好几个辅兵营,外加一个卫所,不可能出现人祸,因为如果谁想支棱一下的话,一般十二个时辰内骨灰就会被扬的漫天飞舞。
  人祸倒是没了,可天灾却降下来了。
  前几个月地龙出现了,也就是地震了,地龙引起山震,行话叫做山体滑坡,不但将路给堵上了,还死伤了数十人。
  这地龙一出现,仇鸿的官儿基本上算是做到头了,要是年底之前不去吏部好好上下打点一番,别说知县了,只狼他都做不成。
  接连数月愁眉不展的仇鸿,今日可谓是满面喜意。
  瞌睡了,有人送来了枕头。
  县衙中,仇鸿望着眼前的贵人,都恨不得跪地上磕俩了。
  “斐公子,这叫老夫如何感激是好,雪中送炭,当真是雪中送炭啊。”
  坐在侧首的,正是刚刚回京不久的斐云容。
  此时的斐云容依旧是那副翩翩公子的形象,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仇大人,学生…”
  仇鸿一摆手:“诶,你我虽然年岁差了不少,可一见如故,翡公子要是不嫌弃,就叫一声公伯兄。”
  仇鸿的字就叫公伯,而一般以字相称的,关系必然十分亲密,这是准备好好结交一番了。
  斐云容微微一笑:“仇大人说笑了,若是谈这采购石料,斐某还是以学生自称为妙,待这石料送到船上,学生再唤一声公伯兄可好?”
  仇鸿微微一愣,紧接着击掌而笑:“好,好好好,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斐云荣这话说的漂亮至极,一码归一码,给你政绩,咱在商言商,待你的政绩到了手,咱再把酒言欢不迟,省的落人话柄,这番话可谓是说的滴水不漏八面玲珑。
  仇鸿乐的和什么似的。
  他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之所以对斐云容敬若上宾,无非就是人家送钱来了。
  作为京城的下县,白鹭县接连两年的赋税都有所上涨,归其原因,就是因为石料卖的好。
  可谁知一场地龙过后,没人买石料了,还是那句话,古人都迷信。
  这地方都发生天灾了,要是将石料买回去,少不得要老娘们当家房倒屋塌,所以他们宁可高价去书院大集买也不愿意来白鹭县,就连工部也是如此。
  正愁没有招,天上掉下个粘豆包。
  身怀巨资的斐云容出现了,而且一买就是三船。
  斐云容来了后就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斐国游学来的。
  除了落落大方的承认了自己斐人的身份,还拿出了书信,沓州刺史的亲笔书信,人家斐云容要在沓州建作坊,所以需要大量的石料。
  其实这段时间比较敏感,尤其是关于斐人,大家都怕对方是个细作。
  可仇鸿却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一是有刺史的书信,其次是斐云容这三个字他也打探到了,即便是在京中也颇有才名,在斐国是豪门大户之子,这种人,怎么可能是细作,而且哪有细作上赶着送钱的道理。
  二人又聊了一会,仇鸿心中顿生相见恨晚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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