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智
小佟佳氏, 也就是日后悫惠皇贵妃捂嘴:“难得公主小小年纪,竟如此谦虚。不过……”
“那土谢图小王爷听说伤得比姐姐还重, 都被公主您妙手回春了。诸多太医院太医都甘拜下风, 公主又何必太谦呢?且大胆施为便是,若无效,自是姐姐福薄。可若有丁点效果, 咱们佟佳氏阖族都感念您大恩大德!”
这就试图拿皇帝母族的威风来压瑚图灵阿, 想逼她就犯了。
可,小公主是吓大的么?
瑚图灵阿娇憨挠头:“来之前, 福福有跟梁总管打听过。说皇贵额娘的腿都好了七七八八, 只脸上伤太重留了些许微瑕而已。这, 这无甚紧要吧?”
“毕竟瑕不掩瑜。”
“钟无艳丑成那样都能当齐国王后, 没道理皇贵额娘还胜任不了个妃啊!皇阿玛不是那贪花好色的肤浅之辈, 皇贵额娘不必担心。这位佟佳庶妃您, 也不必这么紧张兮兮的……”
咳咳咳咳!
康熙猛咳,真差点儿没被自己口水呛死系列。吓得贵妃娘娘都顾不上责备熊孩子口无遮拦了,忙上前给帝王拍背。
佟佳氏姐妹则呆若木鸡, 双双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 皇贵妃目眦欲裂, 恨不得将这嘴毒又邪性的破丫头掐死当场。
可现如今阿玛告老, 最出息弟弟与侄子双双折翼。屹立不倒的大伯又差了一层, 自己还受伤、失宠、遭帝王怀疑……
这么内忧外患的时候, 可不容许她再跟皇上的心尖子对上了。
思及此, 便是心中再如何呕到快要吐血。
皇贵妃还是紧要牙根,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好孩子,皇贵额娘知道舜安颜那混账大逆不道, 狠狠得罪了你。但……”
“他现在已经伏诛, 其祖父也已经引咎告老。佟佳氏一族,也算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与教训。就请咱们福福高抬贵手,救救皇贵额娘好不好?我,呜呜呜,无实在是受不了这丑如恶鬼的样子……”
小三个月未见,一直忧心自己腿、容貌还有圣宠地位等的皇贵妃娘娘消瘦良多。
这会儿一身月白,脸罩面纱。
羸羸弱弱地往那儿一跪,就很有几分楚楚。更何况她还这么珠泪涟涟,如泣如诉呢?
瑚图灵阿觉得别说皇阿玛,就算她心里都有些发酸。但……
这又怪谁呢?
分明是她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非要搞阴谋毒害的那一套。亏了自己原是个小仙女儿,这次历劫又大开后门,记忆、见识、金手指的一样不缺。否则真被她那毒药给弄死了,自己又哪里喊冤去?!
小公主哂笑,拒绝以德报怨。
当然表面上,她绝对是一脸被吓怕了的惊慌恐惧:“皇贵额娘,您,你这是作甚呢?快快起来,快快起来!福福小不点点个人儿,哪儿经得起您这般大礼?”
皇贵妃还当自己卖惨成功,忙又不遗余力地掉了波儿泪。
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呢,就被一股大力生生拽了起来。
却是贵妃伺候着帝王终于顺过来气儿后,火急火燎地来护女了:“皇贵妃好歹也位同副后,是如今咱们大清后宫的头一把交椅呢!这哭哭啼啼,不惜给个后生晚辈下跪的,不大合适吧?”
“无规矩不成方圆。身为万岁爷后宫嫔妃,咱们顶顶重要的,便是把这规矩二字牢牢刻在心里。绝不让万岁爷劳心江山社稷之余,还得操心后宫的琐碎小事儿。”
“妾若记得没错,这还是您受封皇贵妃之后,妾等第一次往承乾宫请安时,您亲口吩咐的呢!时隔经年,妾等还牢记在心,夙夜不忘。怎么您自己还……”
下话贵妃没说,只笑着拿帕子细细擦了擦手。而后又像刚刚解除了甚脏污般,秀眉微皱,直接把那绣花锦帕给丢了。
自打受伤后便越发偏激敏感的皇贵妃登时便受不住:“钮祜禄氏好贱婢,竟敢辱本宫至此?本宫跟你拼了!”
边说,边疯了般,十指箕张,目标特明确地本着贵妃的脸挠去。就想要么毁了她的俏脸,让她跟着自己一起丑!要么……
就逼着瑚图灵阿出手,两个一起治好咯!
挺歹毒又无耻还有效的算计了。只她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也低估了贵妃娘娘的实力。
还不等她扑到跟前呢,贵妃娘娘就游鱼般地拧了下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小佟佳氏的身后。一心想要踩着姐姐,成为永寿宫贵妃第二的小佟佳氏尖叫。想也没想的,就狠狠一脚踹了出去。
咔嚓一声脆响,皇贵妃娘娘才将将长好的腿骨又遭重创。
杀猪般的惨嚎声起处,贵妃娘娘皱眉:“佟佳庶妃,你这也太狠毒了些!皇贵妃娘娘可是你嫡亲的嫡姐,不过情绪激动间举止有些失当而已。你再怎么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啊!天啊,可怜的皇贵妃娘娘。”
“这腿一而再,再而三地遭遇重创,也不知还能不能再长上了?”
正当防卫却防出来这么场惊天祸事的小佟佳氏:……
可真的半点儿不用装,登时便哭到声嘶力竭了。
为防算计不成,还反叫亲姐恨上。她便哭,也是极力给自己辩解的:“不,我没有,是你!是你故意躲在我身后,是你!你怕我们姐妹齐心打压你,怕我后来居上超过你。才有这般阴险算计,你……你不得好死!”
贵妃嗤笑:“阴毒?这个本宫比不上你吧?毕竟你刚还哭啼啼各种替姐姐求情,好一派姐妹情深。遇到丁点危险,抬脚就把亲姐踢到半死。这中间,怕是连盏茶的功夫都没!”
“市侩毒辣如斯,也是本宫生平仅见了。啧,还后来居上呢!就凭你刚刚那一脚,万岁爷怕是啊,这辈子都不大想招幸你了。”
康熙:……
心理阴影确实挺深,这表姐表妹的,他怕是无事都不怎么想再见了。
但这会儿绝不是想这些个杂七杂八的时候。
确定爱女不能也不咋想搭救佟佳氏一把后,他就赶紧着人把她们娘几个送回去。
罪魁小佟佳氏禁足,再将阖宫的太医都召唤过来,给佟佳氏把腿看了。免得这表弟被贬、表侄子身死、亲舅舅告老之后。紧接着表姐皇贵妃又出了问题什么的……
再让不明就里的人多生猜测,以为他厌倦了佟佳氏阖族。再来个墙倒众人推什么的,长生天啊,那好歹是他的母族!
皇额娘临终前,再三叮嘱他要照顾一二的。
瓜已吃完,小公主自然没有再逗留下去的想法。不过……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可不是老老实实被算计的性子!
于是乎,她临走前还认认真真地冲皇贵妃福了一礼:“对不起啊,皇贵额娘。福福虽然也对您这遭遇深表同情,但是很遗憾。福福才刚学配药呢,能依葫芦画瓢已经很优秀了,实在不能将生肌散做到极致。”
“而且做到极致也无用,皇贵额娘您这伤……”
“时间太久了!”
“哎!”小公主叹气:“当初您要是不手滑就好了……”
所有算计都成空,还又遭重创。
正疼得无以复加呢,死丫头还来在她伤口上撒盐?
甚手滑、延误、年纪大恢复能力弱的,简直就好比一柄柄刀剑,反反复复地戳在佟佳氏的心口窝上!
气得她眼前发黑,喉头腥甜,直接一口老血吐出来。
‘吓’得瑚图灵阿瑟瑟,咻地一下钻到康熙怀里:“皇阿玛,皇贵额娘,皇贵额娘怎么了?是不是禁不住这个打击才……”
“可乌库妈妈说撒谎不是好孩子,福福没有撒谎。真,真的没学多久,不会许多方子嘛。呜呜呜!”
不就是比惨,比会哭?
小公主虽然长在福窝里,惨肯定惨不过您,但嘤嘤嘤却未必输哟!
瑚图灵阿将自己的小脑袋瓜儿埋在康熙怀里,时不时还好奇地瞅瞅皇贵妃。在康熙的视角盲区,给她个‘福福有药,但是福福不想救你这个大坏蛋’的挑衅眼神。
果然气得佟佳氏喘息一声比一声急。
刚闯了大祸,正惦记将功折罪的小佟佳氏赶紧凑到跟前去,试图给她擦嘴。可……
皇贵妃会落得这般,多半是信了她的鬼话。
甚逼着福瑞公主就犯,给她治好伤,好早日重登巅峰甚至更进一步啊!甚实在不行,便由她这个当妹子的顶上啊!横竖一笔写不出两个佟佳,终归她们才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妹。
姐姐风光自然不忘提点妹妹,妹妹若得势又岂敢不敬姐姐等些个鬼话。结果……
谋算未成,这好妹妹倒先露出獠牙了?
皇贵妃气,狠狠推了她一把,又一口老血吐出来。
打进门后,就一直一言不发,十足背景板的胤俄赶紧高喊了一嗓子:“天呐!佟佳庶妃太不像话了,居然把皇贵妃娘娘给气吐血了!!!”
真·声若洪钟,惊飞殿前雀鸟无数。
也让这重大消息长了翅膀般,火速传开。没出两个时辰,莫说阖宫,便朝野之间都知道了佟佳氏这小庶女的狂悖嚣张。
再联系下与她同出一门那宠妾灭妻、罔顾人伦的隆科多。大逆不道,狂悖残忍到试图戕害公主的舜安颜。还有父不父,子不子的佟国纲与法喀……
这佟佳氏的门风与子女教养啊,顷刻江河日下,一泻汪洋。
顾忌着孝康章皇后这个佟家女,今上这个佟佳氏外甥的颜面。倒是没有御史弹劾,八方嘲讽等。但正待嫁娶的佟佳氏子弟们啊,注定再不复以往受人欢迎咯!
当然这些不在贵妃娘娘的关注之列,她啊,这会儿正忙着夸奖自家憨儿子。
是的,没错,夸奖。
虽则臭小子那石破天惊般的一嗓子,惹帝王双眉紧皱,恨不得能夹死个苍蝇。更明言让她这个当额娘的别只顾着瑚图灵阿,儿子也是亲生的。
便将来不用继承大统,也万万不可教得这般憨直不知道变通。
让贵妃娘娘又荣获黑锅一口。
但……
“胤俄干得漂亮啊!”贵妃娘娘笑:“就是有你那么一句,直接让人先入为主的就定了小佟佳氏的罪,忒完美滴把咱们瑚图灵阿给摘了出来。”
“否则啊,那俩厚脸皮想什么法儿也得让这将庶母气到吐血的污糟名声栽赃到瑚图灵阿身上。”
“到那时候,才真真的好说不好听……”
“亏了我儿!”
“嘿嘿!”胤俄憨笑挠头:“儿子,儿子也就是灵机一动。胤禌说了,这抬起拳头就揍是莽夫的干法。真正厉害的人啊,得把碍眼的家伙揍得嗷嗷叫,也不敢起半点告状的念头。便告,也稳稳的给自己找顿揍!”
“而这利于不败的两招儿啊,一要牢牢掌握住理,先下手为强。二呢,就是要最大程度上控制舆论。须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舌头无骨,却能埋死人……”
贵妃娘娘愣,细想了想胤禌也就比自家爱女大了几个月的年纪。
心里就好一阵庆幸……
那么妖孽的娃儿,是她们这一边的!否则的话,就自家儿子那个憨劲儿,怕是被坑死了,她都不知道找哪个坟头哭去!
这想法在脑海里转了转后,贵妃娘娘便笑:“是么?胤禌可真是个好孩子,亏得他处处帮扶你。额娘带回来许多好皮子,回头你选几样好的,亲自给他送过去。”
胤俄有点不愿,可刚受了人家启发,又不好马上就过河拆桥。正踟蹰着呢,宜妃、郭嫔、成嫔便带着七、九、十一三位并四公主过来求见了。
一进门,宜妃便快言快语地道:“娘娘与公主这才将将回来,正舟车劳顿着。咱们原不该过来打搅,不过承乾宫那边动静实在闹腾得够大。妾也实在放心不下,遂带着这俩小魔星过来瞧瞧。结果路遇了她们两位,这可不就成帮结队了?”
“喧闹如斯,娘娘别嫌咱们烦才是!”
“瞧你这话说的?”贵妃娘娘笑,给了她个大白眼:“我就是那么不知道好歹的?这寂寥深宫,多难得几分真诚关怀呢!我这心里暖呼呼的感动还来不及,怎会烦?”
分宾主坐下后,宜妃捧着茶碗笑:“娘娘您要这么说,可就没白瞎妾这一番担忧了。怎么着,说是佟佳氏那位小庶妃哭啼啼求到了御前。请咱们福瑞不计前嫌,搭救皇贵妃一把?为此,咱们皇贵妃娘娘还屈膝跪求了?”
“这……”郭嫔撇嘴:“这要不是假的,就是那位脑袋真上锈了吧?”
“咳咳!”贵妃娘娘轻咳,颇有几分一言难尽地道:“也或者,是走投无路,把福瑞当成救命稻草了吧!可……”
“那小冤家满打满算才三周零那么两天半,哪有那好大能耐?还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赶着那什么生肌散对症、用药及时,博尔济吉特那小王爷又年轻恢复力好么!”
“是是是,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几人纷纷点头,一句皇贵妃娘娘这也是过于重视美貌,以至于病急乱投医了!就把皇贵妃钉死在丧心病狂,连小孩儿都不放过的耻辱柱上。
活该她被庶妹算计着当踏脚石。
结果这生来的蠢货再怎么捧也上不去天,反倒连累得自己又重伤又吐血。
啧!
宜妃娘娘嗤笑:“这盛年吐血可不是甚吉祥预兆,听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