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的新目标

  皇贵妃简直气疯:“你, 你这是解释你特娘的这分明是在炫耀!”
  贵妃娘娘摊手:“您若执意这么想,妾也无法。总归万岁爷的旨意, 便是再有不妥, 妾也不敢反驳的。倒是娘娘您与万岁青梅竹马,又有姑表亲。情分自是与妾等不同,不然……”
  “不然您去与万岁爷说项一二若能改变圣意, 妾真感激不尽。万岁爷亲自照料虽皇恩浩荡, 但福瑞到底年幼,还是跟在妾身边稳妥!”
  贵妃娘娘发誓!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 绝对是真心真意发自肺腑的。
  虽则随王伴驾是宠爱彰显, 一般人想都去不上。但一路餐风露宿的, 舟车劳顿着。大人都还经受不住, 更何况她家福瑞那么丁点大的娃?
  如果可以, 贵妃真不愿爱女受那份辛劳!
  可很显然, 皇贵妃不信。
  不但不信,还很生气的样子。而且刚刚她摔地上那个,是万岁爷赏的元青花吧?
  啧, 可真舍得啊!
  贵妃摇头, 转身便往翊坤宫, 把这事儿好生跟宜妃分享了下。把宜妃乐得上气不接下气儿, 高高对她竖起大拇指:“能还是贵妃你能, 妾猜啊, 咱们皇贵妃娘娘肯定受不住这个激。没准这会儿啊, 就已经在往乾清宫的路上了!”
  “阿弥陀佛!”贵妃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本宫祝她马到功成,快让万岁爷把那小坏蛋给本宫放回来。”
  “好叫本宫鸡毛掸子瓷实抽一遍,让她好好的学不好好上。装病作妖吓额娘, 还坑额娘, 更连累她额娘我被叫去承乾宫好生奚落了一番。”
  这话说的,宜妃嘴角微抽,差点儿一句你丫的能不能不装脱口而出。
  真真是……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福瑞公主宠冠京城?连某人那个生了小福宝的,都一脸得意洋洋,恨不得招摇到天上!可惜她郭络罗氏连生三胎,竟没有一个花骨朵。
  让她只能瞅着三个臭小子,眼巴巴地馋隔壁的娇花!
  就很羡慕贵妃,真心的。
  二妃聊得正欢时,她们口中的皇贵妃娘娘已经按品大妆,直接往乾清宫而去了。
  佳丽三千,得宠者稀。
  为不在最好的年华枯萎在寂寞宫廷中,各种争宠手段真是层出不穷。最常见的,就是往乾清宫送汤水表关心。再就是窥视帝踪,在帝王毕竟之路上弹琴跳舞唱歌等。
  花样繁多,不胜枚举。
  扰得康熙烦不胜烦,直接下了禁令,再不许任何人等无故往乾清宫!此处重点指后宫嫔妃。
  打那以后,他这个皇帝才算过上了点儿消停日子。
  这会儿皇贵妃冒然求见,他还挺突然的:“有事相商?梁九功快请!”
  在康熙的认知里,表姐这个皇贵妃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有她在,自己才能全然安心。
  能被她说上一句大事的,那必然关系重大。
  是以帝王膳都不用了,只正襟危坐,等着他表姐跟尚未可知的大事儿。结果……
  她进来便二话不说跪下,痛陈钮祜禄氏种种?
  康熙眨了眨眼,看了眼同样震惊的爱女。颇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咳咳,皇贵妃你别激动,别激动哈!”
  “朕以为,你怕是真误会钮祜禄氏了。带瑚图灵阿去拜祭皇玛嬷,是朕提及。带她一起去畅春园、巡幸蒙古等,都是朕的主意。”
  “是朕觉得瑚图灵阿陪朕给皇玛嬷守灵日久,劳苦功高,也算是贡献颇大。正好这孩子最近醉心学业,累得眼底青影浮现,朕这个当阿玛的殊为心疼。遂想着带她出去松散松散,也替皇玛嬷上柱香。”
  “不枉老人家在世的时候就格外疼她,也不枉她小小年纪在乌库妈妈丧次守了那许久……”
  再想不到心上人兼亲亲表弟的万岁爷竟然,竟然跟钮祜禄氏那贱婢统一口径的皇贵妃:!!!
  只美眸圆睁,无限震惊地看着他,艰难忍住骂他句色令智昏的冲动。而是努力扯了扯僵直的唇角:“可,可到底福瑞年幼,且有病在身。舟车劳顿吃不吃得消还另算,万一过了病气给万岁爷可如何是好?”
  爱女到底怎回事,康熙心里可最最有数了。
  闻言只笑着摆了摆手,道了声无妨。偏皇贵妃秉持着为圣体,江山社稷甚至万民福祉故,请他万万三思。
  等这两人许久,等到菜都快凉了小公主皱眉,终于忍将不住:“那依着皇贵妃娘娘看,福福该怎么办呢?怎么才能没有后患呢?”
  “万岁爷身负天下兴衰,龙体万万轻忽不得。宫中又上有太后,下有诸多阿哥皇女。福瑞若为策万全,理当先唤太医来,仔细诊脉。确定是何症候,可会传染。”
  “若小恙,则马上回永寿宫,尔额娘处仔细将养。若真传染,则应移出宫外,着人好生伺候着。等身体大安了,再回宫论罪!”
  身怀恶疾还随王伴驾,这绝对是诛九族都不为过的大罪。
  便是无心,都不应当轻纵。
  皇贵妃觉得自己说出论罪二字,绝无失当之处。
  可小公主一哭,康熙这心立马就偏了。觉得表姐以堂堂皇贵妃身为去为难个孩子,也未免过于下乘。
  当时便皱眉道:“不过是孩子读书乏累,惹钮祜禄氏心疼遂找了这么个由头请假而已。瑚图灵阿好着,无需太医,皇贵妃也无需紧张。乾清宫不是后妃久留之地,无甚事的话,佟氏你跪安吧!”
  皇贵妃愣,再没想到自己还能听到如斯无情的话语。
  唰地一下子,眼泪就流出了眼眶,玉手就抚上了心口。
  皇贵妃版西子捧心!!!
  瑚图灵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真觉得这风姿,这楚楚可怜的神态,比起仙界的仙女来也不遑多让了。
  可惜皇阿玛已经坐下来陪她继续吃饭了,连个眼皮子都没再继续撩过去。
  还因为她分神看戏,被塞了一筷子最不喜欢的绿叶子菜:“专心用膳,仔细饭菜凉了吃坏了你的小肚子,那才真需要传太医了呢!”
  绿叶子菜加苦药汤子的双重威胁,成功让瑚图灵阿回神,再不管皇贵妃娘娘这俏媚眼到底抛给了哪个瞎子看!
  被他们父女俩冷落在当地的皇贵妃:……
  只微微低头,敛起眸底疯狂的恨意。依言退下,直回到承乾宫才崩溃大哭。边哭边想着,玄烨为个破丫头申斥于我?屡次三番使我颜面扫地?呵,那便让那丫头彻底消失罢!
  正好这又是祭太皇太后、往畅春园还欲往蒙古的。
  一路山高水长,个丁点大的小娃娃路上有甚三长两短,也非甚意外之事不是?
  阿嚏!
  瑚图灵阿狠狠地打了个喷嚏:“额娘说一想二骂三惦记,福福怎么感觉到满满恶意呢?”
  正批阅奏折的康熙笔下一顿:“你额娘连鸡毛掸子都祭出来了,还没恶意么?福瑞乖,横竖你也不愿意起早贪黑去进学,不如陪皇阿玛四处散散。等你再大一点,确定自己喜欢哪方面了,再去尚书房学习不迟!”
  噗!
  瑚图灵阿笑,她就说,向来治学严谨的皇阿玛怎地这般轻易改变了态度?
  原是借了她年纪小的光!
  为防满了六岁就再度被弄进尚书房起早贪黑,严重压缩睡眠时间与生活质量。小公主歪头细细想了想:“什么都可以么?那……福福想要学医成不成?”
  康熙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好端端的,福瑞怎么想起来学医了?”
  “夫子讲过范仲淹的故事,福福觉得他那个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心愿很棒棒!哥哥说大清未有女子出仕,也没有宰相这个位置。福福也当不成宰相,那便去学医呗。”
  “学得一手好岐黄,也能救许许多多的人命。而且……”
  小公主蹙眉:“福福要是真能学得一手好医术,以后皇阿玛、额娘、哥哥姐姐们要是有甚不妥,福福就可以开方子抓药啦!再不用像乌库妈妈时那样,心里急到不行,却甚也做不了……”
  于是乎爱女为了不使他受病痛侵袭,立志去学医了么?
  只一想想这个,康熙便感动到无以复加:“福瑞乖,你能有这份心,皇阿玛便万分欣慰了。但学医之道繁琐而又辛苦,非数年甚至十数年的辛苦学习难有小成。”
  “你是皇阿玛的掌上明珠,也是大清的固伦公主,再不必付这个辛劳!”
  辛苦,小公主是不愿意辛苦的。
  毕竟人家做仙女儿的时候,就很贪图享乐。不然也干不出为舒舒服服历劫,便把所有家底子都用来走关系,好能舒舒服服历劫上。
  但她是花仙子啊!
  与生育来,便对植系草药、花朵等了解至深,还有能提高或者降低某种药物效果的天赋技能。对时疫等尤其出色。
  根本不用花费很大心力,便能做得很好。遇上事儿,需要出手的时候,还能有个绝佳的掩护……
  掐指一算,到底益处更多些后,小公主便祭出了撒娇大法:“不嘛,不嘛!只要皇阿玛、额娘、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福福身边的所有人都好好的,福福,福福不辞辛劳!!!”
  康熙一指头轻戳在她的小脑门上:“啧啧,还不辞辛劳!那是哪个小懒鬼逃避上课,特特派了那拉嬷嬷往尚书房告假啊?”
  小公主愣,委屈哒哒地捂住了额头,冷哼一声背过身去:“打人不打脸,皇阿玛过分了。福福很生气,一个御用佛跳墙都哄不好!哼,加上吵凤舌也不行!”
  这狠发的,连梁九功都不由为万岁爷捏了把冷汗。
  毕竟有点见识的都知道,福瑞公主生平三爱:美食,美食,许许多多的美食!
  初初学话第一个字儿是吃,满岁抓周,抓到的还是美食……
  向日里万岁爷赏她甚珠玉宝石、绫罗绸缎的,未必买好公主一乐。但若送点新鲜美食过去,保准能让小公主乐得蹦高,叭一口亲万岁爷脸上,说他是世上最好最好的阿玛!
  这会儿连御用佛跳墙跟炒凤舌都解释不了,那得生多大的气啊?
  康熙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呢,晚膳时就大手一挥,传了好些个爱女不曾吃过的美食来。想着一举把人哄好,父女俩重新握手言和。
  结果……
  小公主拿起筷子前就郑重声明:“皇阿玛是天子,天子所命,福福当然不敢不从。吃,我肯定吃的。但是用膳不等于原谅!皇阿玛那番嘲笑,给福福的幼小心灵造成了严重伤害,绝不是区区饭菜可以弥补的。”
  康熙:???
  你要不是朕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朕就直接抢了筷子,让你一边儿跪着去信么?
  可惜没有假设,她偏偏就是。
  爱女心切的皇帝陛下只笑:“好好好,一顿不成,皇阿玛多给福瑞安排几顿好不好?好公主别气,皇阿玛也是怕累坏了你!”
  小公主气哼哼:“没有体验,就没有发言权!皇阿玛又不是福福肚里的虫虫,怎知福福就是个吃不了苦的?”
  “好好好!”康熙无奈妥协:“是皇阿玛说错了,非是皇阿玛的好公主吃不了苦。是朕,朕满满一颗慈父心,舍不得我儿受半点辛苦熬煎。”
  “不信福瑞问梁九功,是不是你去尚书房多久,朕就担心多久?”
  “诸皇子们身为爱新觉罗子孙,生来便有保家卫国之责。甭管是执掌江山,做天下的掌舵人。还是从旁襄助,当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总归要尽一份力,发一份光。肩负着万钧重担,自是再如何学习都尤显不足。”
  “便是公主们,将来的婚事也牵动着南不封王、北不断亲的国策呢!也得方方面面的,都严格培养着!唯独你这丫头,生来便是朕的掌上明珠。生叫朕对你任何要求都没有,只想你快快乐乐的,享尽这世间繁华……”
  “那可不?”被点名的梁九功高举双手大拇指:“长生天在上,万岁爷对公主您可真真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好!称得上居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吓着。”
  “哼!”小公主冷哼:“再好不也是不给福福学医?”
  康熙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好好好,让让让。这普天之下啊,也就只你这个小丫头敢对朕哼来哼去,朕还舍不得罚你分毫了。”
  小公主龇牙,跟他做了个个凶凶的鬼脸:“您一手宠哒,还必须继续宠下去。不准烦!更不准反悔!!!”
  康熙哈哈大乐:“好好好,不反悔不反悔。不过学医忒苦,你这个身份呢也注定成不了惊世名医,不如……”
  “不如朕指个精于养生调理的太医给你,你好歹跟着学学。略通些养生、护理等方面的学问。将来等皇阿玛跟你额娘老了,病了,你也得更好、更周到地照顾着!”
  这,这就足够了呀!
  瑚图灵阿压住心中满满的惊喜,故作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实则心中喜悦的小烟花在不停地砰砰砰:不要原原本本提出自己的要求,试着更夸张些、更离谱些,给对方留出讨价还价的空间来。一点点的退,通常比较容易达成目标。遇到那等不会也不屑砍价的,往往还有意外之喜?!
  十一哥,十一哥简直料事如神有没有?
  聪明到可以碾压四岁小仙女儿!
  不过瑚图灵阿并没有酸溜溜,反而还万分喜悦。暗戳戳地决定对十一哥好一点,再好一点。好让他帮自己这个小妹子出谋划策,连带着激励、激将憨哥哥。这样的话,她以后就能安枕无忧了有没有?
  还在眼巴巴望穿秋水地盼着,等瑚图灵阿回来跟自己一起上学的胤禌:……
  恍若一道炸雷劈响在耳边,周身都是那种被背叛的焦糊味儿。
  要不是尚书房管得严,乾清宫管得更严。他便是顺利混出去,也绝找不到那个小没良心。胤禌都想追出去,照着她的肩膀好生摇一摇了!
  就,不带那么办事儿的。
  而不仗义的瑚图灵阿这会儿已经陪着康熙上了龙辇,由东华门出朝阳门。经历一日颠簸,驻跸于三河夏殿了。留给他的,只是封她随皇阿玛去谒乌库妈妈梓宫,之后还去畅春园。
  正经有段日子不能去尚书房,顽劣亲哥即将落入没人管状态。为防他变成脱缰野马,随意驰骋,还请十一哥不要大意地多多刺激他的信!
  把胤禌给气得哟。
  当即把原文都给胤俄过目:“瞧瞧,瞧瞧,都挺大个阿哥了!还这么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累四岁的亲妹远行在外都不忘惦记你,你这大圆脸可好意思不?”
  因圣驾离,正有些放飞自我,跟九哥玩儿到飞起的胤俄:……
  真被胤禌训到一张小胖脸乍红乍白,呼呼地喘着粗气:“你,你个混账东西,还有没有点长幼尊卑了?再怎,小爷也还是你兄长呢!”
  对此,胤禌只轻嗤。
  眉眼间那满满的嘲讽哟!都能生生剐下胤俄块儿肉来:“时间上讨来的便宜,能不能就别整天拿出来乱吹了?等十阿哥何时能文的武的都碾压我,再听胤禌喊你声哥吧!”
  胤禟:……
  就觉得这小坏蛋分明是起了奸心,这辈子都不想叫老十声哥了!
  偏胤俄还天真得以为见到了胜利的曙光般:“此话当真?”
  “果然!”
  啪啪啪三击掌,拉开了胤俄再度勤学苦练的新篇章。
  得到消息的贵妃娘娘大喜,还真亲自从私库里折腾出三套上品的文房四宝来。亲自送去了翊坤宫,其中最最名贵那份指名给了胤禌。
  感谢他小小年纪却玲珑心思,屡屡敦促兄长进学。
  被谢了一脸的胤禌挠挠头,这才有了点小孩儿家的羞赧:“没,也没有啦!胤禌也是受了福瑞妹妹的拜托,这才……”
  “贵额娘别觉得胤禌僭越才好!”
  这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节的贵妃娘娘愣:“这丫头,还真是……小小的人儿,操着大大的心啊!”
  宜妃乐:“这可不就是娘娘您的福分?原儿女双全,就已经让妾等倍加羡慕了。结果一样的四岁,偏你生的那个极其懂事儿。小小年纪有这番手足深情,绝对是娘娘之福,是十阿哥之福……”
  “谁说不是呢?”贵妃娘娘半点不客气地领了这份彩虹屁,还顺着她这话头把爱女夸了又夸。
  想念之情溢于言表。
  经过多少次,也还是熟悉不了她这个套路的宜妃,心里就很有点儿僭越的想法了!
  原本,瑚图灵阿计划中的出行是走一路,吃一路,赏一路美景。
  可事实上呢?
  便是时隔半年,皇阿玛也还对乌库妈妈的离开耿耿于怀。打从圣驾一出京,他这情绪就万分低落。随行而来的太子、大阿哥、三阿哥与四阿哥便集体孝子,啊呸,应该是孝重孙化?
  刚除服的时候,都没见如何忌讳的他们还就统统不吃肉了!茹素+抄经,花样秀这迟来的孝心。
  而瑚图灵阿呢,则被宽慰皇阿玛的名义留在了御辇或者御舟上。
  淦!
  就让小仙女儿忍不住爆粗,暗戳戳问候那些个建议年长皇子随行的大臣们了。好端端的,干甚非弄这些个□□同来呢?
  生生弄得本公主连点饮食自由都没。
  沿途都这样,到了目的地左近更是了不得。真孝顺孙子的康熙十里地之外便开始大放悲声,瑚图灵阿忙温言相劝,唯恐皇阿玛哭坏了身子。
  结果就让几个孝顺哥哥把她给衬成了一枝独秀……
  全场嚎啕,只她一个人镇定如故,还有余力劝人什么的,可不就显得孝心很不足?哭到双眼红肿的胤祉率先发难:“福瑞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皇玛嬷真真白疼你!”
  “就是呢!”胤褆附和:“这么些阿哥皇女,除开太子外,皇玛嬷最疼七妹妹了。你……”
  “你住口!”康熙冷冷一眼瞪过去:“在这个问题上,你们谁都没有资格攀扯瑚图灵阿。虽则她鲜少落泪,但太皇太后丧次面前守灵的日子,尔等加起来也没有她一个零头多。”
  “只这一项,你们兄弟便望尘莫及!”
  好一通训斥后,直接把胤褆几个损成鹌鹑。只会唯唯诺诺地认错,看得康熙气上加气:“请罪,你们一个个欠缺的是给朕请罪么?你们是欠瑚图灵阿一个赔罪!”
  “别别别!”瑚图灵阿连连摆手:“太子哥跟四哥未发一言,大哥,大哥也是为乌库妈妈道不平来着。只三哥,三哥帕子上的姜味儿有点熏。”
  姜味儿,有点熏……
  康熙勃然大怒,伸手抢过胤祉手中的帕子。轻轻往鼻子下面一嗅,立即呛出眼泪来。
  气得他狠狠一脚踹在胤祉的腿上:“混账东西!朕还当太皇太后没白疼你一回,总算是你还有点孝心。结果呢?个不长进的玩意儿居然弄虚作假!”
  为防他这不是个例,康熙当即把四个儿子的帕子都检查了又检查。好在大阿哥耿直,四阿哥谨慎。太子呢,又自小得太皇太后偏宠,与她老人家自有几分真情。
  否则的话……
  瑚图灵阿觉得她们也不必继续谒太皇太后了,就地把这几个憨憨埋了便是!
  就这,还是兄妹四个合力劝,才勉强劝住了盛怒下的康熙。只让他把胤祉给撵回去,而不是直接五十大板打下去,揍他个屁屁开花。
  等那逆子哭着喊着被遣回去后,康熙还看着给自己递帕子的瑚图灵阿感叹:“你说你,怎么是这么个菩萨心肠哟?都被欺负到头上了,还帮着凶手求情。”
  “也就是朕还在,还护得住你。若朕哪天去见了列祖列宗,你这个小棉花似的性子可怎么得了?”
  这就是要胤礽的态度了!
  要他承诺便是皇父百年之后,他这个当皇兄的也会尽心尽力照顾幼妹。让她能像皇父在世时一样,做个潇洒肆意,畅快无忧的小公主。
  秒懂的胤礽微笑,刚要给出自己的表态。
  被绵软了的瑚图灵阿就皱起小鼻子了:“才不是呢!皇阿玛想错了,福福才不是个谁都可以捏一捏的软柿子!我,我我就舍不得皇阿玛伤心而已。”
  “俗话说伤在儿身,痛在爹娘心。三哥再不济,也是皇阿玛的亲儿砸,哪有不心疼的呢?”
  “本来皇阿玛来祭拜乌库妈妈都已经很伤心了,福福当然不愿意您伤心上再加伤心啊!嘿嘿,要是真的软柿子,还能说出三哥帕子上有姜味儿?早就被他一个利眼吓得呜呜哭了!”
  胤褆、胤礽、胤禛:……
  齐齐震撼,都觉得自己可能、大概、八成是小瞧了这个小皇妹。
  只康熙见惯了爱女的种种不凡,早就见怪不怪。甚至还蛮欣慰地把人抱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儿:“好好好,皇阿玛的福瑞只要不是个软柿子,皇阿玛就放心了。”
  “可……”小公主有些迟疑地问:“福福到底是妹妹,三哥再怎么也是兄长。这么拆穿兄长,让他面子扫地会不会不大好?”
  “哼!”提起那个不争气的康熙就冷脸:“先撩者贱。谁叫他身为兄长,却没点身为兄长的胸襟气度呢?福瑞不必愧疚,他只光头阿哥一个,你却是堂堂固伦公主。细讲究起来,那也是他以卑犯尊。”
  “回头皇阿玛赐你个如朕亲临的金戒尺,凡这等不知自重试图欺负我儿的。福瑞就直接拿戒尺往他脸上抽,让他找朕来要道理!”
  “嗯嗯!”瑚图灵阿小鸡啄米式点头,乳燕投林般地钻进了康熙怀里:“皇阿玛真好,真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阿玛。福福上辈子肯定做了许许多多的好事儿,这辈子才能有幸成为您的小棉袄……”
  一段肉麻兮兮的彩虹屁,吹得康熙飘飘欲仙:“福瑞是皇阿玛的贴心小棉袄么,不对你好对哪个好?”
  这父女情深,亲切相拥的一幕,简直要把胤褆、胤禛酸死。
  胤礽泛酸的同时,还很想对胤褆说:‘看看,看看,睁大你的狗眼给孤好好看看!甚素来被偏爱,宠冠诸皇子阿哥?跟瑚图灵阿比起来,孤也就是个零!’
  当然比好多个连零都算不上的,也算得天独厚了。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后,康熙只顾着愤怒、深思,琢磨着回去后该如何加强对皇子阿哥们的教育,倒还真把悲伤的情绪冲淡了好多。
  直至太皇太后暂安奉殿,他这悲伤的情绪才再也压制不住。
  哭着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再行祭酒。
  太子、大阿哥、四阿哥还待苦劝,让他珍重龙体。却被瑚图灵阿小手抵在了唇角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出去说。
  刚刚目睹了小公主多得圣心、多会体察圣意的三兄弟谁也不敢怠慢,还真随她身后出了殿。
  然后就见梁九功关门,转而牢牢地守在了门外。
  小公主小小声地说:“皇阿玛许久未见乌库妈妈,肯定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她说。咱们还是这儿等着,别去打扰他!”
  胤礽等担心圣上大恸,龙体毁损太过。
  瑚图灵阿却只摇头:“比起把悲伤都憋在心里,适当宣泄出来反而更好!”
  才三头身的小家伙却浑身都是心眼儿,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刚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坑了胤祉一道……
  能耐到让大阿哥乐,轻轻拽了拽她的小鬏鬏:“哟,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福瑞这么点点大,居然还粗通一点医理么?”
  “那可不!”小公主骄傲昂头:“不瞒大哥说,福福以后可是要当神医的人。”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大阿哥更脱口一句不可能:“吹牛的吧?皇阿玛就是再如何,也不会让你这么点儿大去学医吧!万一你水平菜到不行,却非觉得自己出徒了,可以看病抓药方了。小金戒尺一出,全太医院臣服的,你患者们的小命不就堪忧了?”
  虽则皇阿玛素来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向来是个旗帜鲜明的偏心眼。以前惯太子惯到众兄弟羡慕嫉妒恨,现在更宠瑚图灵阿宠到没眼看。
  但不可否认的,他依然是个好皇帝。
  草菅人命这个词儿就跟他挂不上钩,不管直接还是间接的!
  小公主叉腰:“你才草菅人命呢!福福当然是从小学起,从一点一滴开始。先从养生、护理学起。以便将来能更好、更周到的照顾皇阿玛跟额娘。”
  “不像大哥似的两眼一抹黑,连像皇阿玛那样检视方药都做不到!”
  “等把个中道理都学透彻了,才渐渐开始治病开药方,才没有大哥那么莽撞。金刚钻都没有,就开始妄想着瓷器活儿了……”
  哎呀呀,这小公主怒怼大阿哥的戏码,太子爷可是太爱了!可惜这会儿时间地点皆不对,无法让他细细欣赏会儿老大的窘态。
  太子殿下特别意犹未尽地摇摇头,忙温声插话:“哎呦,了不得!咱们小福瑞竟如此贴心,这么丁点大,就开始忧心皇阿玛跟贵妃娘娘的晚年啦?”
  “那可不!”小公主骄傲昂头:“太子哥你可别跟那些个老迂腐似的,觉得养儿才能防老。事实上女儿家贴心起来,能甩破小子十条街!”
  等康熙絮絮叨叨地跟皇玛嬷说完了心里话,红着双眼从殿中出来时,就听爱女如是说道。
  再想想她之前跟刚刚的所作所为,忙应了一句:“这话说得在理!远的不说,皇阿玛的福瑞就甩了胤祉那臭小子十几条街不止!”
  此话一出,胤礽忙熄了心中那找机会给三弟求求情的想法儿。
  并万般疑惑,瑚图灵阿到底是给皇阿玛下了什么毒,才让皇阿玛平时挺英明神武的一代帝王,见了她就变成毫无原则宠孩子的熊家长?
  若真有那个方子的话,麻烦把货源给他垄断了!
  这么凭空捏造的毒,瑚图灵阿当当然没有。但却确确实实的,有人忍不住要对她这个善良可爱、萌力十足的小公主下毒手了。
  祭拜完太皇太后,又谒了先帝的孝陵。圣驾在守陵人新城内驻跸了一夜后,次日再度谒了太皇太后梓宫。
  之后便踏上了归途,三河县、通州城东关、通州城新各庄……
  眼看着就要回到京城的时候,康熙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特别难得地,主动提及要带爱女四下转转,品尝下当地美食。
  那要说这个,瑚图灵阿自然兴致高昂。
  草草收拾了一下,父女俩便鱼龙白服地逛起了通州。第一次出来,掏腰包给太后、额娘、宜妃、成嫔等长辈跟一众兄弟姐妹们带点礼物回去是必须的。
  索□□瑞公主俸禄多,各种赏赐也不停。因着穷家富路的想法,贵妃娘娘还特特准备了三千两银票着她的大宫女樱桃带上。
  可不就趁此良机大肆买买买?
  直累到双腿如灌铅,再也抬不动一丝一毫。小公主才被康熙抱着,往街面上最大的一家老字号走去。
  好容易等招牌菜上齐,饥肠辘辘的小公主正打算大快朵颐。结果……
  只看了各色佳肴一眼,她这就哇地一声哭出来:“谁这么缺德带冒烟儿啊?居然把毒下在满桌美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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