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小锦鲤 第119节

  她说着挽了昭鸾的胳膊往外走,边走边说了句:“刚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昭鸾听她语气凝重,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也有些紧张:“是要说什么秘密?要不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那倒不用,”阮秋色失笑道,“是很重要的事,不过我们在这里说也可以的。”
  她说着将昭鸾拉到虹桥边的柳树下站定:“昭鸾,有件事我瞒了你,必须要跟你坦白……”
  才说了一句,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接着是一道油腔滑调的声音:“哪里来的小美人?摘下面纱,给哥哥看看呀——”
  这声音有些熟悉,阮秋色回头之前心里便有数。一眼看过去,果然是恭王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卫璜。
  这厮在京中算个小有名气的纨绔,平日里倒也还算安分,不至于做出什么欺男霸女的举动,只是一喝多了酒,便常常无法无天地犯浑。
  恭王天生残了一条腿,入不了朝堂,便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不理仕事。卫璜也是个没心气的,每日在城中遛鸟斗蛐蛐,大约每隔几个月,才会上演一场斗殴欺民的恶行。
  一般也闹不大,毕竟京中治安甚好,要不了一时半刻京兆府的官差便会来劝架。这点工夫来不及占多少便宜,处置起来也就从宽,批评教育一番便会放人。
  所以阮秋色心里一点都不慌张,拖着时间同他周旋两句:“世子,我劝你还是原地打住,这位小姐姐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其实今日卫璜还算清醒,本是打算去莳花阁里打发时间,在门口便瞧见戴帷帽的小美人同人争执,那声音身段,看得他心痒难耐,实在想揭了美人的面纱瞧个究竟。
  听阮秋色这么说,卫璜心里反而生出些逆反来:“这京中还没有本世子惹不起的人!来人——”
  他的狗腿小厮们应声而动,阮秋色面上却半点不慌,毕竟,不光有暗卫和公主的护卫在暗处守着,她身边这位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昭鸾果然兴冲冲地挽起了袖子,朗声说了句:“小姐姐今天便让你见识一下,一个打十个可不是空口白牙说出来的!”
  阮秋色见她气定神闲,心里暗搓搓地生出些期待。正想看昭鸾如何大展英姿,却听到一声硬朗的断喝在身后响起。
  “住手!谁给你们的狗胆,竟敢欺负我表嫂?”
  第126章 救命恩人  宁王大人听不得自己的未婚妻……
  一听这英气逼人的声音, 阮秋色就知道是裴昱。
  他身着暗红色的戎装,一扫阮秋色初见他时的颓气。自打青鸾一案昭雪,裴昱便振作起了精神, 重拾荒废数年的军务。
  裴昱毕竟跟着镇北将军征战多年, 也立下了赫赫军功, 从前便被先皇封了正二品的卫将军, 有统领禁军之权。只是他后来混在纨绔堆里不理政务, 今上看在镇北将军的面子上,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将他的职务交给旁人分担, 倒也没真撤了他的职。
  阮秋色不知道的是,这份宽容是镇北将军用手下的军权换来的。他在征西一役后便卸甲归京, 只接手了京畿营中不到一万名将士。裴家毕竟是宁王的亲族,太后和皇上也乐得镇北将军用二十万大军为扶不上墙的儿子换个虚衔。
  总而言之,看到裴昱身上又复出现了当年的少年英气,除了太后,所有人都还是很欣慰的。
  “裴昱,别以为你搞了浪子回头这一套, 便能来管本世子的闲事了, ”卫璜不屑地朝他挥了挥手,“小美人儿,别看他在这儿装英雄,他从前可比本世子混多了……”
  可不是,他卫璜为非作歹还有个底线,当年裴昱跟着混的那些纨绔,连奸淫邻国公主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现在猪鼻子插葱装什么象啊。
  “我今日还偏要管你的事。”裴昱不紧不慢地走进了, 将腰间寒光凛凛的宝刀拔出了鞘,又对着阮秋色道,“表嫂可要给我做个见证,今日我是见义勇为,要是下手没轻没重的伤了世子,也不是我理亏。”
  虽然卫璜见了刀光,心里生出了些退意,可他转念一想,裴昱定然不敢在京中真伤了皇亲国戚,再加上想在小美人面前挣个面子,便也不闪不退,反而上前了一步道:“少在这里虚张声势,本世子贵为国亲,难道还能怕了你?”
  裴昱也不废话,提着刀正要上前,却见阮秋色拦在他身前,朗声叫道:“等等!”
  她虽然也想看表弟痛打落水狗,可相比起来,还是美艳小姐姐一个打十个更有看头啊。昭鸾的护卫都不现身,说明这样的场面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阮秋色自然也兴冲冲地想看她大展身手。
  “表弟啊,你且退后,这事我们自己便可以处理——”
  她说着回身去看昭鸾,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斗志:
  去吧!小姐姐!
  然而想象中令人热血贲发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昭鸾身子一缩,原本昂首阔步的姿态顿时变得忸怩起来。她不着痕迹地放下了挽起的袖口,又抬手扬起了面纱,朝着阮秋色和裴昱的方向,送来了一个柔弱无助的眼波。
  阮秋色眉头皱成一个不解的角度:小姐姐这是什么情况?
  “公子救我……”昭鸾掐着嗓子,声音娇柔又委屈,“我和阿秋好好地逛街,这些恶霸突然冲出来强抢民女,一看就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歹人……”
  卫璜一脸茫然地痴望着她绝美的容颜,闷声不响地接下了这一个个扣过来的罪名——尽管一开始他只是想撩一下人家的面纱,看看人家长什么样而已。
  阮秋色被她娇嗲的声线凛得浑身一颤,她揉揉自己的眼睛,走过去拉昭鸾的胳膊:“小姐姐你清醒一点……”
  小姐姐你肿么了!说好的一个打十个呢!都是骗人的吗!
  这世界还有没有一点真诚可言了!
  昭鸾显然没有清醒一点的打算,她迈着矜持的小碎步,躲到了裴昱高高大大的身后,硬是把自己拗成了一个小鸟依人的弧度。
  然后抬起手,以袖掩唇,娇滴滴地说了声:“人家害怕……嘤嘤。”
  ***
  “阿秋你听我解释!”
  昭鸾压低了声音走在阮秋色身侧,眼睛亮亮的,藏不住兴奋:“一个打十个真不是骗你的,只是刚才情况特殊……”
  “如果没有那句‘嘤嘤’,兴许我还会信你。”阮秋色怨念地看了她一眼,“小姐姐你难道在戏曲班子学过艺吗?”
  简直浑身都是戏。
  “不是不是,”昭鸾摆了摆手,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一眼跟在她们身后十步开外的裴昱,“那、那个人,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什么?!”
  阮秋色立刻顿住了脚,失声叫了出来。
  裴昱疑惑地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见前面并没什么情况,便又低头自顾自地走路。
  方才他随手将神智恍惚的卫璜与他的一众跟班揍了一顿,便揽下了护送阮秋色她们回宁王府的差事。又觉得昭鸾公主毕竟是女眷,走得太近算是冒犯,于是便远远地跟着。
  “你小声一点呀,”昭鸾面颊憋得有些发红,赶紧捂住了阮秋色的嘴,“你们国家的男人喜欢含蓄的女子,总不能刚一见面就让人家知道我想以身相许。你可别泄了我的底呀。”
  阮秋色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的念头,一时间乱作一团。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昭鸾点点头,示意她松手,这才小心地问了一句:“你……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你的救命恩人?认出来了吗?”
  “其实我记不分明他的面容,但是轮廓什么的,似乎就是这样的。”昭鸾低下头道。
  阮秋色心里沉了沉。若说轮廓,裴昱与卫珩是表亲兄弟,俗话说外甥都似舅,两人的轮廓的确是有几分相似的。
  可昭鸾没见过卫珩揭下面具的脸孔,倘若见了,说不定会觉得更像。
  昭鸾不知道她心里转过的念头,只是兴奋地搓了搓手:“最重要的是,我认出他的刀了。”
  “刀?”
  阮秋色皱了皱眉头,裴昱那把刀在她看来平平常常,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想起那日在悬崖被他用刀刃拍着脸的情形,她又觉得浑身一凛。
  她有所不知的是,那刀是寒山玄铁铸就,又在战场上生饮了无数鲜血,所以出鞘时便能让人感到莫名的杀意。
  “对,就是刀。”昭鸾笑眯眯道,“我们北越尚武,我从小便喜欢研究这些兵器,那刀是难得的宝刀,我绝不会认错的。”
  “这样吗……”阮秋色喃喃。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弄得有些懵,只呆呆地听着昭鸾继续倾诉自己的喜悦之情。
  昭鸾的救命恩人……难道真是裴昱?
  那卫珩腿上被狼咬伤的伤口呢?只是巧合吗……
  “对了,”昭鸾突然道,“你方才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呀?”
  阮秋色被她一问,猛地抬起了头,目光在昭鸾和裴昱之间转了一转,原本要说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没准真是裴昱呢?倘若昭鸾当年芳心暗许的英雄真是裴昱,不光她所有的烦恼都可以迎刃而解,说不准裴昱也可以觅得佳人——
  她知道裴昱心有所属,可守着一个逝去的人,着实太苦了些。
  “阿秋?”昭鸾见她不语,奇怪地看她。
  “啊,”阮秋色赶紧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听说西市新开了一家奇货铺子,明日想带你去看看……”
  ***
  裴昱把阮秋色和昭鸾送到了宁王府,便顺势进去和卫珩打声招呼。
  “表哥!”他大步走进卫珩的书房,面上也隐隐有些喜色,“你说的果然没错。关押范昀的牢房,近日有人鬼鬼祟祟地打探过,应该是贺七的人。”
  卫珩点了点头:“范昀自始至终也没在贺七面前暴露,他在朱门地位不低,贺七定会设法将他救回去。”
  “他还不知道范昀的异心,”裴昱兴冲冲道,“倘若真将他救回去,我们便可以顺藤摸瓜,捉住贺七那狗贼。”
  卫珩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案卷,只嘴角微微一勾。
  他说过范昀是个有用的棋子,要落在后面。兴许要多花些时间,可抓到贺七,确实是早晚的事。
  裴昱又与卫珩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同他告辞。刚出房门,就看见昭鸾公主与阮秋色站在院中,面朝书房的方向,嬉嬉笑笑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见他出来,昭鸾立刻敛住了表情,站直了身子,又摆出一副柔柔弱弱的小女儿情态。她娇羞地用眼角瞄了裴昱一眼,柔声开口:“公子这是要回去了吗?若是我们顺路,可否……”
  “我们不顺路。”裴昱耿直道,“四方馆在城东,将军府在城西,刚好是两个方向。”
  眼见昭鸾要走,跟着出来的卫珩眼里含了淡淡的笑意,难得露出一丝殷勤道:“公主要走?本王这就派车送你回去……”
  “不不不,”昭鸾赶紧摆手制止,眼珠子转了转,又做出一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模样,“方才在街上遇见恶霸,差点被他们欺负了去,我……我心里实在害怕,所以想请裴公子……”
  卫珩眉心立刻蹙了起来:“恶霸?”
  能把昭鸾吓成眼下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样,得是如何穷凶极恶的暴徒?
  “就是卫璜,”裴昱没所谓地笑笑,“他算什么恶霸,让我打了一顿撵跑了。”
  卫珩眉心皱得更紧:“卫璜能把你吓成这样?你不是能一个打十个吗?”
  阮秋色想去捂他的嘴,可是已经晚了。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昭鸾俏丽的小脸变得又青又红,尽管咬牙切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阮秋色硬着头皮为她找补,“昭鸾公主身份贵重,寻常人哪敢认真和她打呀……肯定是故意输给她的,反倒给了柔弱的公主一个能打十个的错觉……”
  裴昱听得撇了撇嘴:“习武之人须得刚直不阿。弄虚作假得来的,终究只是虚荣。”
  他与人比武,最烦那种攀附权贵的假把式。武学不比其他,一招一式都是血泪汗水换来的。只想用武学去挣荣华富贵的人,在他看来,无异于自轻自贱。
  昭鸾立刻怨念地看了阮秋色一眼:多亏了你的解释,现在在恩公心里,我成了个贪图虚荣,只会找人打假拳的废物点心。
  阮秋色看着万念俱灰的昭鸾,正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好,又听得裴昱道:“既然公主害怕,那便容我送您回去吧。”
  他倒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公主在京中人生地不熟,许是今日被卫璜冲撞了,格外没有安全感,所以对他这个护了自己的人心生依赖。
  于是昭鸾还是心满意足地坐着裴昱亲手驾的马车走了,院中只剩下卫珩与阮秋色两个人。
  暖黄的灯光映着自家未婚妻白皙的小脸,宁王大人静静地看她,想起昨夜的种种,便有些心猿意马,耳根也热了起来。
  然而看着看着,他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阮秋色久久凝视着裴昱与昭鸾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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