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小锦鲤 第24节

  他淡哂一声,又道:“你知道那是什么焰火,就这样草率……”
  话没说完,他看到阮秋色红透的眼眶,突然说不出半句批评她的话了。
  “放了就放了吧。”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书册放回架子上,“去四楼,找四百六十二号书架。”
  阮秋色没犹豫,拿了秘书监桌上的灯盏,转身就往四楼跑。时间紧迫,也不知道火势如何,能找到关于蛊毒的记载固然是最好的。
  卫珩一直背对着那具尸体,缓慢地挪着步子,也跟了上去。
  四百六十二号书架上果然是关于含光国的记载,眼下火势还没蔓延到这里,阮秋色飞速地翻阅着,努力搜索与“蛊”这个字相关的信息。
  卫珩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和她一起找。
  外头传来不小的响动,像是有人群朝这边奔跑过来。紧接着响起的是时青的声音。
  阮秋色正想回答,突然一声巨响,两人脚下一歪,似乎是三楼的梁柱烧塌了,眼看四楼就有倾覆的危险。
  他们不能再耽搁,卫珩随手抓了没检查过的几本书册塞进怀里,阮秋色依样效仿,但两人一共也拿不了几本,便要赶紧离开四楼。
  不知怎的,阮秋色忽然看向了书架上某一册自己刚刚翻阅过的册子。她方才翻得急,倒没在这本上找到蛊毒的记载,只是不由自主地被那册上三个字吸引了视线:情丝绕。
  她心里一动,把那册子也揣在了怀里。
  后面的事情时青也知道了。
  “王爷,这凶手下毒,杀人,放火,实在是嚣张得很。但眼下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个……”
  时青的声音里难得忧心忡忡:“方才看到那白焰,我匆忙调集了三百府兵赶到宫门外,还传令给了京畿营的驻军,令他们整装待发。虽然当时一看到秘府方向有烟,我觉得事出有异,就以救火的名义协同禁军入了宫,但今日这一番动作,落在陛下眼里,多半是……”
  卫珩摆摆手,制止他说下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他顿了顿又说:“这事别让阮秋色知道。”
  时青明白了今日多半是阮秋色自作主张,放出了白焰,只好叹一口气道:“阮画师方才为何要自行离去?秘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卫珩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他思忖良久,到底是觉得时青是身边最为可靠的人,犹犹豫豫地跟他商量:“假如……本王是说假如,你无意间轻薄了一位女子,那你该当如何?”
  时青瞪圆了眼:“王爷轻薄了阮画师?!”
  他跟了卫珩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想到过,“轻薄”二字会真的落在自家王爷头上。
  这种自家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喜悦是怎么回事?时青不敢往下细想。
  卫珩面上一抽,颇有些不自在地把头偏向了一边:“本王说了是无意。”
  时青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王爷将阮画师轻薄到了何种地步?”
  卫珩回忆了一番方才自己贴在阮秋色颈间的场景,白玉般的耳根突然变得通红。他本就不是会与时青一一讲明的性子,便掩唇轻咳了一声道:“本王不是那艳本里的浪荡子。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既然做了,本王负责就是了。”
  第28章 撩他  一想到自己将要踏出勾搭心上人的……
  阮秋色心里装着事, 一路纵马疾驰,却没直接回书肆,而是到了莳花阁来找云芍。
  她在门口下了马, 就看到云芍的侍女提着一个竹编衣箱, 刚出了莳花阁的大门, 正快步走向一辆停在街角的马车。
  阮秋色认出那马车是云芍专用的, 车壁上绘了盛开的芍药, 便赶紧跟了上去。
  “阿秋,你来的正好,”云芍眼睛一亮, 招呼她上车,“我正要去西山别馆泡汤泉, 去去晦气,你正好与我同去。”
  盛京里一到冬日,便很流行泡温泉。京中的浴场多是以煤炭供热,只有西山脚下有几处天然泉眼,水里富含硫磺,很是养人, 都建成了温泉别馆, 价格不菲,供京中的贵人消遣。
  西山离京有一个时辰的车程,阮秋色惦记着蛊毒案,就想要推辞:“不了不了,西山太远,而且我也没带换洗衣服。”
  云芍不由分说地将身子探出马车来拉她:“今日我做东,宿在西山别馆,明日一早送你回来, 一点也不折腾。我带的衣服有三四身,你挑一套便是了。”
  她这才看清阮秋色一身烟灰,狼狈得很,便笑了起来:“你这是刚去矿上挖了煤吗?怎么脏成这样。”
  阮秋色还有些犹豫:“我就是怕……”
  她怕大理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又不便与云芍明说。
  “怕什么?”云芍挑了挑眉,“你为我的案子,这两天里里外外地忙。如今我的嫌疑洗脱了,你也没别的事了吧?”
  她这话一说,阮秋色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她早就与卫珩讲明今后不帮他办差事了,这一次是为了云芍才又找上门去,如今还真没有留在大理寺的理由。
  她本来也不是犹豫的性子,便利落地跳上了车,决定将那些阴晦复杂的案情丢到脑后,泡个痛快的澡,解一解这几日的困乏。
  云芍选定的这家别馆雅致得很,门口植着几树遒曲的腊梅,竖着一方厚重嶙峋的怪石,上书“兰亭”二字。
  阮秋色隐隐觉得熟悉,就听见云芍笑道:“贺兰家的汤泉馆就是比别家的更有些情调,你说是不是?”
  怎么又是贺兰家。阮秋色无奈地笑了笑,若是贺兰家的产业还涉足殡丧,那可就真包办了一个人的生老病死了。
  更衣间里烧着地龙,云芍一进门就脱起了衣服,一脸嫌弃道:“在大理寺闷了两日,我觉得身上都有一股陈腐气。”
  阮秋色也解起了腰带,笑道:“哪有那么夸张?明明宁王也整天在大理寺待着……”
  阮秋色说了一半,赶紧闭上了嘴。她是想说,卫珩也整日泡在大理寺,但他身上只有好闻的香气,没别的味道。
  云芍也没在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宁王身上的煞气那么重,肯定把别的什么都盖住了。”
  她三两下除净了衣物,觉得阮秋色磨蹭,便嬉笑着凑了过去:“你怎么这么慢啊,我来帮你。”
  她有意和阮秋色玩闹,便从背后抱住了阮秋色的腰,要解她的衣服。阮秋色怕痒,又想起今日在秘府里卫珩环在她腰间的手,觉得十分不自在,便扭着身子躲闪。
  两人正笑闹着,云芍突然凑上阮秋色的颈间嗅了嗅:“有男人味。”
  她鼻翼翕动了两下,补充道:“还挺好闻。”
  阮秋色立时呆住了。
  云芍扳过她的身子,小脸上满是警觉:“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大概每个被闺蜜捉奸的现场都是一样的尴尬,阮秋色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慌乱地摆手道:“你胡说什么呢……”
  大概是她摆手的幅度剧烈了些,袖间掉出了一本册子。
  正是方才匆忙离开秘府时,她临时起意揣上的那本。其余的几本都交给了时青,只有这本揣在袖子里,一时忘记了。
  阮秋色赶忙把那册子捡起来,放进柜子,又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身上的衣服,便急急地推着云芍进了浴室。
  云芍定的是个雅间,汤泉建在室外,暖雾蒸腾,可以一边泡着,一边赏梅。
  阮秋色把整个身子浸在泉水里,才觉得浑身松快了许多,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你可别想混过去,”云芍靠在池边,不紧不慢地继续审问:“在车上我就看出来你心神不宁的,心里肯定有鬼。”
  阮秋色被她说中了心事,一时有些无措。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可瞒的,便将今天的事掐头去尾,省掉了与案子有关的部分,说给了云芍。
  “你说那大猪蹄子抱了你?”云芍眼睛瞪得溜圆,惊奇地叫道,“还在你脖子上蹭来蹭去?”
  这汤泉建在室外,院落之间只有一墙之隔,阮秋色纵然大大咧咧,此刻也想去捂云芍的嘴:“你小声一点啊。”
  她脸上红得厉害,也不知是觉得害羞,还是被温泉的热气蒸的。声音却有些发闷:“最关键的是……他什么都没说。没说喜欢我,也没说为什么要这样。”
  云芍听了这话,低头细细想了一会儿。
  等她抬头时,秀气的眉毛已经拧在了一处,看着阮秋色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她声音里很有几分忧心忡忡:“你这大猪蹄子,是个高手啊。”
  ***
  卫珩的马车直接去了大理寺。
  他脚步匆匆,步上了灯火通明的公堂,眼神睥睨地对着堂下跪伏在地的人。
  他声线极冷,一开口就凛得像风雪过境:“你可知罪?”
  地上那人是裴昱的亲随,高彬。裴昱出事后,他自请看顾,每天|衣不解带地随侍在裴昱床边,寸步不离。
  高彬抬起头,目光沉静:“小人不知何罪之有。”
  “今日傅太医与本王说起秘府之事,在场的旁人只有你。接着秘府里秘书监被杀,凶手放火烧光了所有典籍,你敢说这是巧合?”
  “回禀王爷,小人一直守在世子床边,从未出府。”高彬对上卫珩的眼睛,语气平淡,“更没有去过您说的秘府。镇北侯府里应有不少下人可以为我作证。”
  “呵,”卫珩冷笑一声,“原来你是有同伙。”
  高彬弯腰一拜:“王爷口中所言,属下确实一概不知,请王爷明察。”
  “本王当然要明察。”卫珩眯起眼睛,目光淬了冰一样的寒凉,“带去刑讯房,小心些,别让他死了。”
  回到宁王府,沐浴更衣完,正看着从秘府中抢出来的书册,时青便来与他汇报。
  “阮画师跟着云芍姑娘去了西山别馆泡温泉。”自从出了吊死鬼那件事,言凌便隐秘地跟在了阮秋色身边,随时能将她的消息报告给卫珩。
  卫珩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时青犹豫了一瞬,接着道:“那温泉是贺兰家的产业,而且……”
  卫珩面上不动声色,耳朵却竖了起来:“而且什么?”
  时青一拱手:“贺兰公子得了消息,也跟着去了。他乘的马车走得快些,兴许能与阮画师她们同时到。”
  “……去了就去了。”卫珩话说得随意,手里的书页却捏得变了形,“高彬呢?”
  “已经用过了一轮刑,什么也没问出来。他本想咬舌自尽,幸好及时制住了。”时青说着,目光里有几分不忍,“刑讯房……已经很久没见过血了。”
  那高彬从少年时起,便跟在裴昱身边,是他最亲近的侍从。卫珩协同镇北将军南征北战的那些年,纵然不爱与人亲近,他们几个也是一起喝过几场大酒,分食过半生不熟的烤肉的。
  “你也觉得本王心狠。”卫珩的叹息几不可闻,“可裴昱撑不了多少时日,本王没有别的办法。”
  “属下不敢。”时青连忙躬身一揖。
  “高彬身上一定有问题。”卫珩放下了手里的书卷,眼中暗光流动,“罢了,既然问不出来,你便亲自去查吧。”
  ***
  云芍说卫珩是高手,阮秋色不明就里,愣愣地问她:“怎么说?”
  “不承认,不拒绝,不负责,典型的渣男手段,”云芍言之凿凿,“小妹妹,你这是遇上爱情骗子了。”
  看阮秋色茫然地眨了眨眼,云芍恨铁不成钢:“你可长点心吧,遇上这样的人,赶紧离得远远的,可别上赶着给人骗了。”
  “可是……”阮秋色闷闷地低下了头想了半晌,才可怜巴巴地看向了云芍:“我就是很喜欢他啊。”
  “前几天不还说断的干干净净吗?”云芍气地戳着她脑门质问,“不是潇洒地失恋了,然后各走各的路吗!”
  “我没办法……”阮秋色躲着她的手,扁扁嘴道,“我看他一个人那么可怜的样子,就忍不住心软了。就很想抱抱他,让他别那么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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