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渤库的杀人象群
顾云汐与小慎夫妻带领十人番卫便装骑马,日夜赶路,暮晚时分就接近了津门地界。
日头渐西,渐渐消散了白日的暑热。迎面有风扑来,带有咸咸涩涩的海水气息。
顾云汐将马速放慢几分,深深吸气顿觉心旷神怡。
“前面该是港口了,我们过去打听是否有商船经过威海。只要给足他们银子,叫他们捎带咱们一程该是不成问题。”
女孩手打凉棚撒目远观,信心满满。
萧小慎看看四下,提醒着:
“还要小心行事。圣旨一下,那港口定有待命去往昆篁岛的官船,我们的身份切不能被他们知道了去。”
“行,等会儿我去问,大伙眼下加把鞭子,跟上来。”
顾云汐神气活现,一马当先。夕阳下有抹缤纷瑰丽的色彩,从她潋滟的杏眸中闪耀而过。
刚刚目触到港口驳船的整体轮廓,百米外的渡口突然冲上一伙人来,瞬间包围了顾云汐一众。
“遭了!”
萧小慎急忙勒马,队伍刹在原地。
纵然腰上挂有武器,可他们几个愣是没办法亮出家伙。
只因那伙人虽是便装出行,五官相貌却不难认出来。
这不是东厂一番艾青带领的番队,又能是谁?
顾云汐神色懊恼,眼睁睁看着包围圈在她眼前分开一条口子,接着程万里一身棕色窄袖对襟短打扮走进来,与一、二、三番挡头站在包围圈正中。
“哎呦我的天!”
暗自惊叹,萧小慎一溜烟的翻下马背,看看老程铁黑的大脸干笑两声,开口时舌头已是发僵:
“师、师父,您老人家…腿脚真够利索的。”
自家师父不愧是东厂的千户,走捷径抄小路拿人的速度,恐怕是他这个徒弟一辈子也追不上的。
这辈子没有遇到晴儿前,小慎最怕师父程万里。遇到晴儿以后,他认为自己最怕老婆。
然而今日,他还是觉得师父实则比老婆更可怕。
程万里注视顾云汐与晴儿慢吞吞的下马,表情极不情愿,七上八下的一颗心总算放回了原位。
倏的转面怒瞪萧小慎,老程当即厉喝:
“跪下——”
萧小慎身形一个机灵,迅速曲膝毫不反抗。
见自己的爷们受罚,晴儿扔了马缰也跪在地上,怨怼的斜挑眼尾锁向老程,辩解道:
“不怪他,是我逼他跑出来的。”
“是我,主意是我出的!”
顾云汐灼灼的话音才落,赵无极就从千户的身边跳到女孩面前,喋喋不休:
“你这孩子怎的这般拧呢?三叔那么疼你,你居然对三叔使诈害得三叔挨骂!”
尽管嘴上抱怨,赵无极沧桑的大脸上却无责怪之意,那副闷懑之态更多则是源于关爱和心疼。
顾云汐扯住赵无极的一条膀子,左摇右晃,讨好起来:
“对不起,好三叔,我知道这次错了,回京以后我给您做十碗番柿子打卤面做赔罪行不行?这次就带我一道去昆篁岛呗。”
赵无极抿口不表态,向顾云汐不断挤眉弄眼,示意她去求程万里。
顾云汐轻轻点头,旋即至千户大人面前,弯起膝盖正要下跪被程万里拦住。
脸色一变,老程叹气,语重心长道:
“云丫头,你也太胡闹了!你就带这几人跑出来,万一出了事,你要我怎样与裕妃、督主交代?”
这丫头背靠宫里的裕妃,又算是督主未过门的媳妇,老程心说自己可受不起她这一拜。
顾云汐即刻拱手下腰,一个深拜过后直起身形,憨笑起来:
“嘿嘿,程叔,您老就别再生气了。您也不想想,您接旨带领三番离开京城,把我一人留在东厂就安全了?再说,督主是从威海坐船远赴南疆的,待南疆大捷再回威海时,也能早些见到我不是?”
程万里呲牙“咝”了口气,愣是没有下句话去接。
赵无极叉腰眯笑:
“呵呵,千户,既然人都跑出来了就带上吧。这丫头换了容,急着等咱督主回来赞她呢。”
顾云汐回眸瞥了赵无极一眼,在阵阵窃笑声中羞红了脸。
“罢了,回京后你自己去和裕妃解释吧。”
程万里无奈的扶了扶额头,算是应了顾云汐的请求。
女孩大喜,对老程和赵挡头千恩万谢,又亲手扶起了小慎夫妻。
三番整队,分批登上五艘官船。
登上甲板那刻晴儿忙着照应顾云汐,不小心撞到一位船员。
见那人身形剧烈趔趄险些摔倒,晴儿感到不好意思,向他连连拱手:
“兄弟见谅,在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那人始终头颅低垂,五官看不真切,形容举止极为木讷。
他什么也没说,一步一顿向船尾走去。
晴儿歪头,困惑的目光紧锁那人桀桀远去的背影,蹙眉看了须臾便去追顾云汐了。
——
南疆。
七月十二日,雪德城门大开,渤库大军十五万北移,直逼大羿军本营。
西北、中部、埌军排摆阵型,准备全力迎战。
中部青斛作为前翼先锋军,士兵们除手持武器、甲胄加身以外,此次每人脸上都蒙有一整块湿帕,只将两个眼睛暴露在外。
这湿透的巾帕里面夹有特殊的草药,可抵御麒麟烟的毒性。
没有走马换将,没有一对一单挑,当渤库军的兵刃齐刷刷指向天穹的那刻,激烈的鏖战即刻拉开帷幕。
混战之中,一女人身负铠甲骑在枣红马上,于连绵的军阵中奋力拼杀。
她一手一把弯刀,在激烈的挥动中折射出妖异的光亮。未戴战盔,那满头微卷的青丝向一面墨黑的旗帜,迎风飞扬。
她的麾下,两万埌军气势如虹,口中亢奋的嚎叫烈烈不断,如同黑压压的潮水,在散开的瞬息便涌入乱军之中手起刀落,便有无数渤库军人头落下。
马蹄腾奔、大地颤抖,四面八荒皆是破碎的铠甲、凋零的战旗、伏地的尸体。
“杀!”
“杀啊!”
“杀、杀——”
战鼓擂得越为激烈,大羿将士们热血沸腾。
冷青堂身在后方以远镜观望枣红马上的女人,不禁赞叹叫绝:
“埌木查巾帼不让须眉,这支埌军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渤库军主帅在丈高的战车上对战况看得一清二楚。
眼下大羿军得埌军相助如虎添翼,此番作战若持续太久将对渤库极为不利。
抬手做个手势,一侧将官看到,回身举旗对后方示意。
渤库方阵队形迅速分为三纵,有阵阵混闷的声向从渤库后翼奔涌而出。
黄沙浓土漫过方阵,渤库军后翼军方阵的前端,竟出现了数以百计的大象。
这时五辆战车吹起铜钦,似是向群象们发起某个命令。
群象们举头,粗壮的象鼻擎空竖起,嘹亮的吼叫声声震彻苍穹。
铜钦的音节忽而一变,群象们煽动大耳,迈开大腿直直奔向厮杀的战场。
它们在送到前线以前早已经过特殊训练,专门用来攻击铜甲在身的大羿士兵。
只见尖白的象牙挑起,便有大羿士兵被接连抛向高空。象鼻一甩,士兵被扫出百米,大腿落下,两三士兵就被踩为了肉泥。
与凶猛的大象对战,大羿军可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状况。那象皮出奇意料的坚厚,刀砍枪刺根本伤不到它。
太阳渐渐沉下去,天地间昏暗茫茫。周遭鲜血浸染大地,喊杀声愈加微弱。
冷青堂与几位骠骑将军都瞪大了眼睛,直直看向战场上人与象的厮杀。
眼见年轻的身体排排倒下,生命被残酷的战争吞噬,冷青堂感觉到无边的黑暗正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
他突然脊背发凉双脚发软,那刻的感觉,犹如身坠冰窟一般。
周围已经静悄悄了,唯见一幕幕鲜活翻滚的画面,耳畔那汩动的声音,是鲜血的淌落、人们惊恐的呼吸、以及大地的震撼。
随着一丝冷汗滴落,他吃力的举剑,眯眸呼喝:
“鸣金——”
摩罗山。
天已经黑透了,陡峭的山道上松明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