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帕波波鲁斯的早餐

  第二十二章 帕波波鲁斯的早餐
  帕波波鲁斯正在用早餐,他的女儿齐娅坐在他对面。
  这时有人敲门,过了一会儿,仆人拿着一张名片走了进来。帕波波鲁斯接过名片扬起眉毛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把它递给了女儿。
  “嗯,”帕波波鲁斯先生哼了一声,挠着左耳深思着,“赫尔克里·波洛!怎么会是他。”
  父女俩对望了一眼。
  “我昨天在网球场上见到他了。”帕波波鲁斯说,“齐娅,我真不想见他。”
  “他曾帮过您的大忙。”女儿提醒他道。
  “确实如此。”帕波波鲁斯肯定地回答说,“而且我听说,他现在已经退休了。”
  刚刚这段对话是用希腊语进行的。他们谈论完毕之后,帕波波鲁斯用法语向仆人说道:
  “请那位先生进来吧。”
  几分钟后赫尔克里·波洛进了客厅,他同往常一样西装革履,神气活现地挥着手杖。
  “我亲爱的帕波波鲁斯先生。”
  “我亲爱的波洛先生。”
  “还有迷人的齐娅小姐。”波洛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们的早饭还没吃完,请您不要介意。”帕波波鲁斯说着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您来得实在有点,呃,太早了。”
  “确实早得有点不像话。”波洛道,“但是,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噢,”帕波波鲁斯嘀咕道,“那您是来查案的?”
  “是一宗非常紧急的案子,”波洛回答,“事关凯特林夫人被害一案。”
  “让我想想,”帕波波鲁斯无辜地抬眼望着天花板思索着,“是不是在‘蓝色特快’上遇害的那位夫人?我在报纸上读到过这条新闻,可是那上面并没有说这是一桩刑事犯罪案件啊。”
  “基于司法方面的原因,警方认为还是不提此事为好。”波洛说道。
  对话至此中断了一会儿。
  “可是,我又能在哪些方面帮上您的忙呢?波洛先生?”古玩商礼貌地问道。
  “您瞧,”波洛说,“我正准备跟您提这件事呢。”他从衣袋里掏出在戛纳给冯·阿尔丁看过的那个棕色纸包,然后打开它,把宝石拿到了帕波波鲁斯的眼前。
  尽管波洛留心观察,但这位老古玩商的脸上毫无表情,甚至连任何一块肌肉都没有动一下。他把宝石拿在手上,以内行的眼光察看了半天。然后向对面的老侦探投以好奇的目光。
  “挺美丽的,不是吗?”波洛问道。
  “非常美。”帕波波鲁斯先生表示同意。
  “您认为值多少钱?”
  这时,希腊老人脸部的肌肉多少有点儿抽动。
  “波洛先生,要我向您说真话吗?”他问道。
  “帕波波鲁斯先生,您总是这么精明。不,实际上没这个必要。我想它们至少值五十万美元。”
  帕波波鲁斯笑了起来,波洛也附和地笑着。
  “作为仿制品,”帕波波鲁斯一面说一面把宝石还给波洛,“它们就像我说的那样,非常美。恕我轻率,请问它是怎么到您手中的?”
  “您绝非轻率,在老朋友面前我没什么可隐瞒的。宝石是在罗歇伯爵那里找到的。”波洛答道。
  帕波波鲁斯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的确。”他喃喃自语。
  波洛向他探出身,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坦诚且无辜的样子。
  “帕波波鲁斯先生,”他说道,“我得向您摊牌。这些宝石的真品原本属于凯特林夫人,但在‘蓝色特快’上被盗走了。首先我必须向您声明:追回宝石是警方的事,与我无关。我这次是为冯·阿尔丁先生工作,而我的目的只是为了抓到那个凶手。我此番带着宝石前来,也只是因为这些宝石能提供关于那个凶手的线索。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波洛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特地加强了语气。帕波波鲁斯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简短地说道:“请继续说。”
  “帕波波鲁斯先生,我估计这些宝石很可能会在尼斯交易,或者有可能交易早已完成了。”
  “呵!”帕波波鲁斯开口道。
  他小啜了一口咖啡,看起来贵族气派十足。
  “我对自己说,”波洛继续活泼地说道,“我多么幸运啊,我的老朋友帕波波鲁斯先生恰巧就在尼斯,他一定会帮我的忙。”
  “为什么您觉得我可以帮上您呢?”帕波波鲁斯冷冷地问道。
  “我当时就想啊,帕波波鲁斯先生到尼斯一定是来做生意的。”
  “您猜错了,”帕波波鲁斯反驳说,“我是由于健康的原因,遵医生的嘱咐,才到这里来的。”
  他说着大声咳嗽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深感抱歉。”波洛极为同情地说,“不过,让我们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如果一位俄国大公、一位奥地利大公夫人或者一位意大利王子要把他的传家首饰换成钱,那么他们会去谁那儿寻求帮助呢?当然是帕波波鲁斯先生了,不是吗?这位先生以他在这个行业中的谨慎从事而名扬于世。”
  听者稍稍欠了一下身。
  “您这是在奉承我。”
  “慎重是好事。”波洛沉思着说道,希腊人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稍瞬即逝的笑容。“我有时也很慎重。”
  两人的目光又碰到了一起。
  然后波洛又字斟句酌地继续慢慢说道:
  “之后我又推测:如果这些宝石在尼斯已经易主,那么帕波波鲁斯就一定会听到风声,他对宝石市场上的任何一桩交易都了如指掌。”
  “呵!”帕波波鲁斯叹了一声,不慌不忙地在面包上又涂了一层蜜。
  “您知道的,”波洛说,“警方与此事毫不相干,我这里查的是一桩私人的案子。”
  “可是已经谣言四起了。”帕波波鲁斯谨慎地说道。
  “比如说?”波洛的反应很迅速。
  “您有什么理由说服我,让我把这些消息透露给您呢?”
  “当然有。”波洛说道,“我当然有恰当的理由。帕波波鲁斯先生,如果您还记得的话,十七年前,您正在进行一笔数额可观的交易。一位有名的人物在您这里投了保险,而您则负责保管这些贵重物品,可是不知怎的,这些东西突然失踪了。您当时的状态,用俗话来说,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说完向齐娅投去柔和的目光,她把杯碟放在一旁,双手托着下巴,双肘撑在桌上,聚精会神地听着。波洛仍然注视着她。
  “我当时人在巴黎。您派人去邀请我,将您的身家全部托付于我。那时您说,如果我能帮您把那些东西找回来,您将永远感激我。万幸!我最后成功帮您找回了那些贵重物品。”
  帕波波鲁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十七年的时间虽说很长,”波洛说道,“但我相信,先生,您的民族决定了您不会轻易忘记自己的诺言。”
  “我这样一个希腊人?”帕波波鲁斯讥讽地笑了一笑。
  “我不是说希腊人。”波洛说道。
  沉默了良久,这位老头自豪地站了起来。
  “您说得对,波洛先生。”他平静地说道,“我是个犹太人,我们犹太民族,正如您所说,绝不会忘记曾经许下的诺言。”
  “您会帮我的忙吗?”
  “关于这些宝石的事,先生,恕我无能为力。”
  这位老头,正如刚刚的波洛那样字斟句酌地继续说着。
  “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听说。但如果您对赛马感兴趣,我倒是可以说上一说。”
  “在某些情况下,我对此也很感兴趣。”波洛看着对方,平静地说道。
  “有一匹在珑骧赛马场奔驰的赛马非常引人注目。您也知道,此事的细节我不便多说,这种消息不知道已经转过多少手了。”
  他看着波洛,不再继续开口,好像在确保后者能完全明白他刚刚那句话的含义。
  “很好,非常好。”波洛点着头说道。
  “这匹马的名字,”帕波波鲁斯靠着椅背,手指摸着嘴唇,继续说道,“叫‘侯爵’。我想这应该是一匹英国马,但不是很确定。你说呢,齐娅?”
  “您说得没错。”他女儿回答道。
  波洛迅速起身。
  “谢谢您,帕波波鲁斯先生。”他说,“能从马厩中获得提示实在是太棒了。先生,非常感谢您。”
  他转向坐在一旁的女孩。
  “再见,齐娅小姐。我总觉得就像昨天才同您在巴黎相见一样,看看您,十七年的时光在您这儿顶多就像过了两年。”
  “十六岁和三十三岁之间无论如何总是有区别的。”齐娅悲叹道。
  “您绝对是个例外。”波洛殷勤地说道,“如果您和您的父亲最近能同我一起用个晚餐,我将会倍感荣幸。”
  “这对我们来说才是莫大的荣幸。”齐娅回答道。
  “那让我来安排吧。”波洛说道,“现在,我要告辞了。”
  波洛哼着愉快的小曲走在大街上。他欢乐地挥舞着手杖,时不时暗自微笑着。沿途他路过了一家邮局,于是停住脚步走了进去,准备发一封电报。打这份满是密码的电报时,他不时地停下来想一想应该如何措辞。这份发给苏格兰场的杰普探长的电报,其内容表面看起来是关于寻找一个丢失的围巾别针的事。
  实际上,这封电报的真实内容短小而精悍:“请把外号叫‘侯爵’的人的一切情况,尽快电告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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