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八章 为人父者
为人父者不知医谓不慈,为人子者不知医谓不孝!
当年他只有五岁,五岁的孩子在读书时默读到这句话,便偷偷跑到御医院找了好些本医书,他不认得字就叫宁嬷嬷告诉他,宁嬷嬷也不认得就帮他去问。
一年时间,他已经将御医院里所有能偷来看的医书记的滚瓜烂熟,他想着有朝一日倘若父皇病了,他能靠自己的本事治好父皇。
事实证明,他不能。
七岁那年他染了风寒,烧的厉害。
宁嬷嬷求着御医院里的御医过去给他瞧,可是没有御医愿意走这一趟,这一拖便足足拖了五日。
那日若非宁嬷嬷跪在御医院里号啕大哭,御医们怕惊动圣驾,这才派了个资质尚浅的到显庆殿,好歹是把他这条命给保住了。
醒来的时候他问宁嬷嬷,父皇有没有来。
宁嬷嬷骗他,说御医就是父皇派来的呀!
他高兴的跳起来,然后不管宁嬷嬷如何叫,他直接跑到龙乾宫想要在父皇面前磕个头!
半路遇到姚石,他一问才知道,父皇带着皇长子北冥渊去了颖川,三日后才能回来。
父皇根本不知道他差点儿死了。
可即便是那样,他都没有灰心而只是抱着宁嬷嬷大哭一场。
他知道父皇讨厌他是因为他是个哑儿,辱没了皇族名声。
于是他越发努力,通读医书。
再后来招惹上李伯,暗中创建菩提斋……
可不管后来如何,至少他初时接触医书,是为了他的父皇。
龙乾宫里寂静无声,北冥澈静默站在龙榻前,紧紧盯着景帝。
他忽然走过去,弯下腰,想要握住景帝搭在外面的手。
那只手,他期盼了多久!
他做梦都想拉着父皇的手,与父皇一起走过御花园。
终于,有机会了。
北冥澈伸出手,连指尖都在颤抖。
温热触感刺痛心扉,北冥澈眼泪唰的涌落。
他缓缓蹲在龙榻前,薄唇轻颤。
“为什么要生下我……又不要我……”
淡淡的,素心兰的味道自掌心散出,北冥澈越发用力,紧紧握住景帝手掌。
他知道,这是第一次。
亦是最后一次!
佟无澜没有完成的那一次,他来补齐……
这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夜,难忘到它有可能是某些人的起点,亦有可能是某些人的终点。
自天牢里救下胭脂的是雷伊。
胭脂同样认识雷伊,是以在被其带出来之后她不哭不闹,直至雷伊将她带到十里亭。
十里亭外有一辆马车,雷伊告诉胭脂,马车里有干粮跟银两,还告诉她,从此后离开皇城,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马车前,胭脂终是开口,“他为什么要救我?”
“主人说……”
“我要他亲自过来跟我说!为什么要救我!”胭脂愤恨看向雷伊,怒声低吼。
雷伊很想吼回去,如果是我,当然不想救你!
我也很想知道原因啊!
“雷伊。”
许是夜色过暗,雷伊跟胭脂都未察觉凉亭里有人。
是容祁的声音。
雷伊闻声隐退,胭脂闻声皱眉。
听到声音那一刻,胭脂全身血液几欲冻结,难以形容的冷,跟狼狈。
两日前他们还是针锋相对的敌人,可现在她已是阶下囚。
她没败给容祁,却败给了自己亲手造就的傀儡。
夜风幽凉,胭脂身体微微发抖。
容祁一袭白衣自亭内走出去,墨发随风轻扬。
玉一样的面容,璀璨的明目,眼前男子如星如月,如银河间闪烁不息的粼粼波光,刺痛了胭脂的眼睛。
这样的男人谁会不喜欢?
容祁走到胭脂面前,“你想要本王与你说什么?”
纵然容祁救了眼前这个女人,可他并不愿意面对这样的胭脂。
早已不是同路人,相见本是多余。
若非念及昭阳殿旧仆华裳,他本不想救胭脂。
毕竟华裳在诞下胭脂之后不顾性命入皇宫想要揭穿顾紫嫣蛇蝎面目,却被顾紫嫣乱棍打死,实乃忠仆。
容祁终究不想让华裳泉下有泪。
“为什么要救我?”看着眼前的容祁,胭脂美眸轻闪。
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如初,让自己的面容看起来仿若初见,她想让容祁回想起过去他们开开心心在一起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中间还没有凤天歌。
“因为华裳。”容祁只陈述事实,没有任何欺骗,声音亦无甚感情。
胭脂摇头,“不对,因为你还念着旧情,你对我有情!”
面对如此执拗的胭脂,容祁失望至极,“胭脂,在你心里本王可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遇到凤天歌之前,你是,遇到她之后你不是!”胭脂盯着容祁,一眼也不想错过。
容祁轻吁口气,“那么有情有义的一个我,为了凤天歌而变得无情无义,这难道不能说明本王对歌儿是真心吗?”
胭脂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
“倘若老天爷定要拿走本王一样东西来换凤天歌,本王愿意舍弃一切,包括命,你不管这叫真爱吗?”容祁质问胭脂,“你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本王爱的人是你?本王告诉过你?”
没有。
胭脂从未听到容祁说喜欢她,可她觉得是!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般配!
“你虽然没说……”
“本王若喜欢一个人,定会大胆告诉她而不会藏在心里面。”
容祁正视胭脂,字字句句,清晰无比,“本王初时不知自己喜欢凤天歌,自知道那日开始便与她表白,她厌恶也好,嫌弃也好,她接不接受都好,本王就是要告诉她,本王可以为她生为她死,这辈子除了她本王不会娶任何女人!除了她本王不会对任何女人好!”
“那只是因为……因为你想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刚好出现!”
胭脂落泪,她看向容祁,“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凤天歌……”
“没有她,本王便不会想去喜欢一个人。”
“那独孤艳你又怎么解释!”胭脂悲极生怒,“独孤艳出现的时候,世子不也生出喜欢的心思!”
容祁被胭脂问住了,他的确对独孤艳生出不一样的心思。
如果不是独孤艳嫁给了北冥渊,不是那个时候他觉得独孤艳活的还算幸福。
那一年,他断不会隐藏自己的喜欢。
终究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