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绝尘宫的侍女真的很清闲, 如果不是华凌道长最近住在这边不走, 她们都没必要早上去打扰主人, 啥, 膳食?谢紫衣要是不起来,有必要端来吗?所以漠寒天天上线带给她们的麻烦就是天天起早, 去服侍主人起床, 然后, 然后就陪着主人一起等呗。
  所以在推门没推动的时候, 几个侍女犹豫了下, 因为谢紫衣从来就没栓门的习惯,不过最近绝尘宫有不明的人闯入,也许是这个缘故?或者是湛罗真人?
  想到时不时看见那些悠哉滑过去的蛇,侍女们齐齐冷颤,觉得睡觉栓门是件正确的选择。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轻轻扣了下门扉,低低喊了声主人。
  里面没声音。
  于是侍女们放心大胆的对着缝隙,用内力一震,咣啷一声木栓就掉落在地, 她们都没有仔细想,因为以谢紫衣的武功,不会听不到她们来了, 没出声让她们别进来, 那就是可以, 不是吗?
  但是——
  木栓落地的声音只惊醒了漠寒,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下意识的就坐起来,前面说过,这丫的在刚起床的时候都不太清醒,是搞不明白发生啥事的。
  侍女们一进来就被残余有满地雨水的狼藉吓了一跳,赶紧将沾水又阴干的帐幔换下来,循着找自然能看到那扇残破的窗,以及洒落得到处都是的棋子,丢在木榻上下的衣袍,发冠,绛红琉璃长笄簪,纳闷不解的几人过去了两个收拾,但进都进来了,该问主人是否要起的话总不能含糊过去,等剩下来的三人撩开明珠垂帘,绕过镂空插花屏风后,还没行礼,一眼就瞥见帷帐还挂在金钩上,根本就没被放下来,正觉疑惑,看到了坐在chuang上的人,就更纳闷。
  怎么会是华凌道长?主人呢?
  这时外面收拾木榻周围衣物的侍女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当然不叫还好,这么一声,比木栓掉在地上的声音尖锐得多,于是谢紫衣也醒了,睁开眼,入目的还是熟悉的帐顶悬着的夜明珠,他侍女们是又怎么了,在chuang榻前看见一条蛇爬出来吗?
  想到这点,纵然是谢紫衣,也忍不住皱眉,他对那种滑腻冰冷的东西可没什么好感。下意识要起身说话,结果他一动,从四肢身躯里传来的酸楚就好像忽然出现,措不及防的情况下他又摔回了枕上,不过伸出来的手,是想抓住什么支撑的,但触感是温热的,哪有这样软的chuang柱?
  这就是chuang太大的恶果~~(╯﹏╰)
  被这么一抓的漠寒也彻底醒了,跟谢紫衣对视的第一眼就猛一怔,然后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发现chuang上不止一个人的侍女们脸都白了,仓皇退出,然后就看到原先在外间的侍女表情更惶恐,窗边的木榻稍经整理,破碎与完整的水晶棋子之间,翠簟编制的软席上有明显的血与乳白色混杂的干涸痕迹,再加上散落丢弃的衣物明显是哪两个人的一眼就看出了。
  怔住数息,侍女们蓦然脸涨得通红,惊慌失措道:
  “不不,主人恕罪,婢子等不是有意的…婢子们这就走!!”
  门被匆忙咣当一声带上,就剩下漠寒与谢紫衣两人相视无言。
  半晌,谢紫衣才闷闷的问了一句:
  “衣服呢?”
  “丢在原来的地方…”漠寒特别心虚,他也想到缘由了。
  “你没有叫人?”
  “我…我为什么要叫人?”
  漠寒吃惊,昨天晚上那样的状况,难道还要喊人来看不成?
  谢紫衣闻言抽了下眼角,忍着怒意,一字一句的问:
  “你就没有觉得全身不舒服?”
  “有啊,又是汗又是雨水又…我拿你枕下的汗巾给你仔细擦过了,呃,就是随手扔在地上了而已。”漠寒努力回忆,表示该做的事好像都做了啊,再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那也是很正常的反应,想着就紧张起来,伸手过去:
  “你哪里难受?”毕竟都是第一次,生疏肯定的。
  谢紫衣推开他的手,语气不善:
  “你就想不到喊人送热水来吗?”
  “……”
  谢紫衣觉得头痛得很,以及某处难受是正常的,但为什么右手也针戳一样的疼呢?费力的抬起来一看,顿时他自己都是一惊。
  右手从腕骨以下的手掌全部青紫,掌缘到小指则有些扭曲,指关节弯成了正常的弧度,完全不听使唤,连动都没办法动一下,谢紫衣愣半天后,回忆起昨天晚上,好像是忍不住顺手劈出去一掌,似乎是有听见木头断裂的声音,但到底劈中什么他实在想不起来,而且关键是!
  谢紫衣眼角又抽了下。
  他怎么会该死的记得,神智模糊的时候都记得,没用内力!
  不是所有人都是横练功夫有空手碎砖的能耐,能练成这样的手掌,粗糙成啥样就不说,至少也是常常练的,还得拿捏好角度,运足气才动手。谢紫衣哪怕是九州第一的武林高手,让他毫无章法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出如此狠绝的一掌,上好木质的窗棂是生生击断了,不过他的手也成这德行。
  漠寒也看到谢紫衣的右手,瞠目结舌之余,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霎时雪白。
  咳,想假如他那时不是被冲晕头,早就该想到这掌要是挨在他自己身上…
  ——就算他没做过装潢材料的也知道实木的坚硬程度,而且九州这地方,给绝尘宫用的木料会差咩?那质量绝对好到爆有木有(你是说你昨天晚上核查过那张楠木榻= =)
  于是接下来的情形可想而知,漠寒在手忙脚乱,爬下chuang还差点绊倒的囧样里,东窜西跑半天,也没找到一点跟药膏类似的东西,只好将侍女整理好的衣物抱回来,不管怎么样,先得穿好衣服吧?
  这时候,神器的效果就出来了,谢紫衣没有一件衣服有损坏,漠寒的袖子上有好几处裂口,他苦着脸不吭声的穿,这还不能抱怨,因为这是他自己扯的…
  漠寒很识趣的没去看谢紫衣穿衣,胡乱把自己搞定后,就奔出去找伤药了
  但他一出门,看到那些侍女们隔得很远站在廊下,全都神情古怪的看着他
  “谁懂医术,能治…”
  漠寒觉得肩上被人一拍,吓得他直接窜了起来,扭头一看,果然是湛罗真人。
  国师看看半掩的房门,又看看自己徒弟,微微一勾唇角,笑得阴气森森:
  “紫衣受伤了?”
  “啊,是,梁先生手伤了。”
  这是多巧的谐音!
  湛罗真人一眯眼,按住漠寒的手用力得差点没把徒弟按趴在地上,神情不善: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
  漠寒恍然大悟,面对湛罗真人的冷视,那些侍女由惊愕转为愤怒的眼神,顿时头上黑线跟冷汗一起往下滚,这都什么跟什么…
  “师父,我说的是手!右手你懂不懂?”
  这次换成湛罗真人惊疑不定的问:
  “手?为什么会是手?”
  “呃…可以不解释吗?”说出来很那啥的好吧。
  湛罗真人皱眉,半晌才神情稍有恢复,然后点头说:
  “你是可以不说原因,但要是连怎么弄伤的都不说,如何治?”
  漠寒又想擦汗了,在诸多眼神压力下才终于吞吞吐吐:
  “师父你自己去看好了。”
  两人在门口这么啰嗦的一拖,再进门的时候,谢紫衣已经靠坐在原先习惯的位置上,就是眉头紧皱,但从表面上看,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武林高手总是有这点好的,哪怕手脚酸软的根本没办法动弹,把内功运行一周天,保准全身无力的症状能全部好转,不过这对痛感没治疗效果,该哪痛哪难受。
  谢紫衣正看着那扇残破的窗,以及木榻上的模样发怔。
  等听到人声时,他迅速揭起一块刚刚被侍女取下欲换的天青色帐幔将那里遮住。而湛罗真人走进来后第一眼就瞄见他垂放在膝上的右手,然后倒吸了口冷气,回头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漠寒。
  “师父?”
  漠寒忐忑的回望。
  湛罗真人只是摇头:
  “找根木条来!唔,就窗外花丛的那扇破窗子挺好的,随便找块细的,断口整齐点,要是贫道看见毛刺,你就给我吞下去!”
  “呃!”
  漠寒在犹豫直接跳窗快,还是绕出去好。
  心动不如行动,轻功高嘛想啥就做,他窜出去的时候脚踩了下窗棂借力,却不知湛罗真人是不是故意的,恰好在这个时候说:
  “贫道就想不明白了,倒还真没见过…因为那事把手整到骨折的!”
  “……!!”
  漠寒脚下一滑没站住,直接扑进了还留着未干雨珠的蔷薇花丛,满脸满身都是刺的感觉,算了,还是不形容罢,而那边谢紫衣都有直接动手赶湛罗真人出门的冲动!
  奈何他的手…
  漠寒不懂怎么正骨,舒重衍是更别想,而他的侍女们也不知道受惊后跑到哪里去了(就在门外啊扶额),就算要赶,也要等把右手上的伤裹起来再说。
  “还有你这脖子上…”
  谢紫衣下意识的伸手去捂,袖子滑落下来,露出左手上那一块块完全一样的红斑。
  “这稀奇事真不少,就没见过这么圆的斑痕…”湛罗真人纳闷的又看了几眼漠寒,顿时两人同时一扭头,不肯吭声。
  ——那根本就是散落在木榻上的水晶棋子硌出来的吧!
  正尴尬间,遥遥传来一声惨叫,听得众人全部一怔。
  察觉到谢紫衣疑惑的目光,湛罗真人若无其事的说:
  “大约又是听说绝尘宫有宝藏的鼠辈。”
  他说着笑起来,挑眉道:“不过贫道有花费整整三天的时间在绝尘宫门口摆设机关,必然能叫他们横着进来,躺着出去。”
  漠寒囧然,很好,他有不出绝尘宫的理由了,不过!
  “他们要是捞不到好处,以后还会再来吗?”
  湛罗真人一怔,立刻说:
  “华凌,紫衣交给你了,贫道这就去改布置!”
  居然头也不回翻身掠出,一眨眼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漠寒:……
  算了,可以理解,弟弟徒弟神马的,怎么能有送上门给他玩的人重要呢!
  不过漠寒从窗外爬回来,拿着一根木条蹲在谢紫衣面前傻眼了啊。
  果然混江湖是要懂基本外伤怎么治的,像那种手臂被砍了直接重生还有的说,要是骨折脱臼也要抹脖子…玩家果然开创了九州江湖的不.良风气啊!
  ——漠小寒,别忘记你曾经因为头发被削得七零八落就想要你师父砍你去重生。
  漠寒埋着头,憋了半天,才闷闷说了一句:
  “后悔吗?”
  谢紫衣面不改色的答他:“后悔极了!”
  “真的?”
  “没错,你这么大一个活人,我怎么就看不见,反而往窗棂上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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