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的开端
其实正道跟邪教的区别不过是少林和尚要是犯错自领戒律, 而邪教的你犯了教规, 哪怕只是一条, 死就一个字, 所以九州的门派玩家就出现了一大怪现象,名门正派出来的满嘴跑火车, 和尚啃鸡腿, 或者专门骗玩家都不稀奇, 反正很多人正义值都刷出来的, 就跟以前的游戏注意pk值一样, 发现到临界点就收敛,没事的时候就瞎忽悠,倒是邪道魔教的玩家们小心翼翼,见人也不多话,一个个恨不得擦墙边走降低存在感,默默的升级练功,就算当上了啥了不得的人物,在游戏里也是见面嘿嘿冷笑傻笑,肿么办呢, 这世道就是说得多错得多,护法说是,你就给他点头, 护法说岂有此理, 你还是给他点头, 护法说给我砍了那丫的, 你就去杀呗,多简单快捷。
秦独岸就真心觉得他要是进了名门正派才叫惨,不是听说啥掌门长老训话都要好几分钟,还是长串有听木有懂的文言文,哪像酆都教,要杀人放火都是头头一句话的事,然后拎了兵器上,肯定没人跑来对他说副舵主这样不好,或者副舵主这架势一看兄弟们就顶不住哇。遂自我陶醉,在别的网络游戏里,三百人就是个帮会,能召集到一千人来打帮会战的就是声势浩大的壮观场面了。
但九州里酆都教随便一个分舵就有百十来号人,还是那种你一声令下,立刻就来,货真价实不打折算虚数的,想当初网游帮会战里,还要专门选择晚上七点,帮会成员在线人数最多的时候,明明比别人帮会大,但在线的却不来打帮会战,种种郁闷不可言喻。
秦独岸是典型的好战分子,玩游戏就是来凑这种热闹的。
所以他也是个没追求的货,每天带着帮众出去为酆都教抢势力范围就满足了,当那个舵主npc把他叫过去时,秦独岸还很是纳闷。
“江湖上最近多了两个正派的新起之秀。”
舵主一脸认真,用手指点着桌面,一字一句的说:
“虎牙帮主与泰州分舵的舵主是旧交,这次更是不惜血本拿出黄金两百两托付酆都教帮他出这一口恶气,最近本教弟子得到的消息,‘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一路南来,似乎就要到我们这小县城了,秦副舵主,该怎么做,不需要老夫教你吧?”
对九州物价已经十分了解的秦独岸更纳闷了,虎牙帮,九州华山附近的一个小帮会而已,虽然也有两百多人,但跟酆都教分舵是不能比的,虎牙帮的高手只有帮主副帮主,所在的地盘也不是算富庶,就算把整个帮产业连npc一起卖了也凑不到一百两黄金吧。
“不知怎的,消息里还说他们带着一个周岁左右的孩子,行色匆匆,倒像是在躲避什么人,肯定有蹊跷。上面的意思是,杀了那两个家伙,把孩子抢过来。”
秦独岸精神一振,于是继杀人放火抢地盘后,终于半途劫杀绑票的事也要做了吗?
他点头也不废话,立刻就出了舵主的院落,先高声传唤转职打探消息的帮众,让他们注意陌生人,一旦看到一僧一道又抱着个跟婴儿差不多的孩子,就速速回报。
酆都教低阶npc没吭声,立刻领命退下,不过那眼神里还是写满了质疑,就是个尼姑抱孩子也是咄咄怪事,更别说和尚道士结伴抱着了,这是什么情况——古代的男人几乎都不会去抱婴儿的。
秦独岸一不小心想到了网络帖子上的一个梗,顿时抽风似的不断颤。
他还没乐完,估计才走出分舵驻地的那个帮助一路奔来,神色欣喜:
“副舵主,有了,就是刚才,太平镇南边的蒋记茶寮里就有那么两个和尚道士,还在跟人打听进山的路,搞不好是要去山里的。”
“那可不成,黄山那么大,咱们上哪找得到他们,赶紧叫齐分舵的兄弟们呐,抄家伙…等等,迷药蒙汗药什么的有没有,先给我威胁蒋老头,在茶水包子里下点!“
哼哼,迷药蒙不过老江湖的npc,蒙玩家那还不是杠杠的。
秦独岸摩拳擦掌,九州第一第二高手是吧,大爷跟你们的新仇旧恨多了去了,这下一次放翻俩,回去就跟阿梁炫耀去。唔,说到阿梁这时间他应该打工回来了,那么青椒炒饭估计也带回来了,先吃饭然后去砍了大师跟幸运超人。
嗯哼哼,在秦独岸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这词!这次就来看看谁才是九州第一高手!
近山新雨后,使人神清气爽,远望云雾罩山,如在仙乡梦境。太平镇是个很与众不同的地方,并不是它临近黄山脚下,也不是因为现实里有种名茶叫“太平猴魁”,而是整个镇子的npc都太安居乐业了,它与距离不远的泰安镇都属于酆都教这个分舵的势力范围内,但太平镇就与泰安截然不同,这里的npc整天都是笑呵呵的,东西也便宜,甚至镇上还有一家小小的私塾,那里的先生不收乡亲的钱,只要给些吃的用的就成,教出来的孩子多半也不是去考科举的,只要能写能算能识一般的字就成了。
秦独岸去瞄过一眼,对了,这就是太平镇第二个奇怪的地方,所有npc都生得很顺眼,不说男的俊女的俏,至少都没丑的,镇上没乞丐,没地痞,没街霸,也没纨绔子弟,所有人都差不多贫富似的,就拿开茶寮的蒋老头来说,那个npc的手老是抖,羊癫疯似的,可如果蒋老头不是总翻白眼的话,也算一个长得不赖的老头,起码能上电视演个大家族争财产那种肥皂剧啥的。
人杰地灵啊?单单是靠近黄山就这么优待?
准备下线吃饭的陈墨又气呼呼的上线了,梁爽是回来了,可是青椒炒饭连根青椒都没找到,梁爽又进游戏了他不好问怎么回事,于是他一肚子气带着酆都教的一群手下,因为地处偏僻,也不顾忌,直接抗着兵器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过去,那边迟素斋顶着两个黑眼圈,更痛苦的都要抓狂。
“漠小寒,贫僧都30个小时没合眼了,你不赶紧进山,还嫌我们钱多了买什么吃的?”
“我怕进山后迷路。”
“迷路就下线…好吧。”迟素斋很没形象的蹲在长条凳上,很是郁闷,这些天可真把他折腾够了,孩子是活生生的啊,他们都下线,孩子只会留在林子里被狼叼走的好吧,所以有条件的情况下,下线前交给一个npc照顾,又怕有追兵,宁愿去买点稀糊啥的把孩子喂饱,然后放在一个小山洞里,门口堵上大石头。就这样还担心会不会因为孩子哭声引来人啦,甚至山崩泥石流什么的,或者迟素斋白天,漠寒晚上,交替上线,约好在某某地聚头,总算路行九十,黄山就在眼前了。
“为什么一路都没追——“迟素斋闷闷的说着,端起刚送上来的大提壶,就倒了满满一碗茶,然后就边说就把碗凑近嘴边,漠寒猛地伸手过来把碗打翻了。
“咦?”
“有蒙汗药,还是最差的那种,这味隔老远就闻出来了。”
迟素斋大怒,跳起来一脚就踹翻了桌子,但茶寮里没什么客人,都近傍晚了,只有那手不停发抖的茶寮老头吓得缩到角落里,怎么看也不像那满脸横肉会杀人越货的黑店。
“…呃,你是不是搞错了吧?”迟素斋刚扭过头来,就唬了一跳,街尽头黑压压来了一群拿家伙的江湖汉子,那架势比虎牙帮专业多了,四面包抄不说,最里面的是抄砍刀的,外面还有拿梨花枪那种长兵器的,间或有那种斜着眼看人,腰间挂着几个革囊,一看就是用暗器的不远不近的分散开来。
“怎么会搞错,迷药蒙汗药我…武当山出来的最精通了。”
漠寒也打量着周围的人,觉得不妙,于是赶紧四下看有啥安全角落可以暂时放小孩的,抱着一个婴儿江湖拼杀这种技能太冷门了。
漠寒朝东站,迟素斋跟他的方向是反的,被npc刷惯了,呃不,打群架多了的经验,一个人顾一个方向,背对战友啥的才最妥当,于是只有迟素斋看到了一个瘦小的年轻人排众而出,手里拿着的一个怪模怪样柄端像剑,尾端却是一个弯钩的兵器,还很嚣张的抬起脚,将寒光森森的锋刃在靴底擦了擦,拇指一抹嘴角,高声调侃:
“哟,这不是萌萌大湿么,怎么,你终于拼赢了贼尼,道长跟孩子你都抢回来了?”
酆都教的帮众初时茫然,还很认真思索了下这中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随后,所有npc都风中凌乱了。不可能啊,少林武当是名门正派,副舵主也不是爱瞎说的人,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
迟素斋一听就知道是个玩家,拿网络上某著名段子骂他呢,当下船桨抄在手上(米办法,穷,买不起禅杖),跳脚吼道:
“你丫的给贫僧放马过来,看贫僧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他话还没说完,眼角又是人影一闪,迟素斋刚在心里想到,擦,漠小寒怎么又比我快一步,还没来得及跟上,就看见对面那个混账玩家蓦然瞪眼,嘴张得都合不拢。
“阿梁?”
秦独岸喊完之后抱住脑袋,好像在做梦一样喃喃自语:
“不不,这不是真的,喵喵真银怎么可能是阿梁。他们除了都是武当派…武当…那个时候阿梁说下山,还有那个时候他说他下山了,还问怎么勾搭上npc…对了,国师是个美人,靠!!”
秦独岸原地咆哮一声蹲下捶脑门,酆都教帮众于是被迫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正怪异的瞥着漠寒,这位听说是武当湛罗真人的徒弟吧,长得还算顺眼,呃,真没看出来是女的,居然还跟副舵主也有不得不说的那啥啥,还有武当掌教现任舒朝国师是美人?难道也是女扮男装?呐,这年头名门正派都改作风了么,还是邪道魔教跟不上江湖变化?
出于邪教的良好惯例,他们就算好奇得要死,也没人吭声,即使真相从黄山扭曲到了东海,也没人有机会知道。
迟素斋瞥漠寒,表情很明显。
——你对人做了什么,咋一看到你就失心疯成这样?
漠寒抽了下眼角,干咳一声:“没,一寝室的哥们。”
秦独岸猛地从地上跳起来,表情狰狞无比:
“阿梁你再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试试,我丫的就是你寝室的哥们这么简单?”
这次是酆都教的帮众:……
(原谅古代设定下的数据只能将‘寝室’‘哥们’曲解成入幕,之宾)
“你丫的又耍了我,从小到大这么多次,我怎么就是学不乖呢!”秦独岸也不是笨蛋,仔细一想,那货根本就是故意的有木有,自己还傻傻的在他面前提到九州里那个叫漠寒的,还嘲笑过阿梁的等级,肯定那也是糊弄他的。
“你默不吭声爱看戏耍人的毛病是从哪学来的,搞不好我们爸妈在医院抱错了是吧,我们的名字压根起反了…人家青梅竹马的都是软妹纸,就算不是腼腆好姑娘,豪气假小子也可以的啊,啥啥晚会联谊节目就算找不到美女也有现成搭档,怎么摊到我就肿么悲剧,连个死党都坑我为乐。”
迟素斋恍然大悟,贫僧怎么就说觉得漠小寒他总哪壶不开提哪壶,搞了半天是这么回事。揉着鼻子,连声感激:
“那啥,兄弟多谢提醒啊!”
漠寒囧极,赶紧问:
“陈…秦独岸,你是来干嘛的?”
酆都教帮众被这一提醒,齐刷刷看秦独岸,对哟,副舵主,这还打不打呀?
“啥,兄弟就是酆都教秦独岸?”迟素斋吃惊,赶紧客套几句,“哎呀,久仰久仰,老是论坛上下帖神马的,这回总算九州里见一次面了,不容易啊。”
“加一,难兄难弟,我一肚子坏水的死党没给你添麻烦吧?”
“还好,没把贫僧卖了换包子。”
“阿,不对,漠寒,把你手里那孩子放下,你从哪拐来的吧,是不是要撕票?停,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现在,立刻,给哥们我瞧瞧,九州第一高手是啥水准!”
“呃,你这是单挑,还是群殴?”漠寒瞄四周充当背景很久的酆都教教众。
“当然是单挑——”秦独岸邪恶笑,“单挑打不过再群殴,我今天一定要把你两个放翻,然后去论坛发帖炫耀,嗯哼哼!笑神马笑,态度认真点,大爷要是爽,就砍你们一级不围追堵截!看到没,人多势众的是这边,酆都教跟虎牙帮那种垃圾可不一样!”
“……”
这还有什么能说的,抄家伙干架呗。
“喂,干嘛?”
“那你上?”
大师低头看着被塞过来的,不知道发生啥事,还在吐泡泡的小孩,顿在那里傻眼。
那边剑拔弩张,漠寒把背上的剑取下来,还没来得及动手,那边摆pose摆得一脸杀气的秦独岸忽然想了想,抓了下头发:
“等等,我还有件重要的事要问明白!”
“哇哈哈,你想问这个孩子是哪来的吧,贫僧就不告诉你,漠小寒你也不准说漏嘴!”
秦独岸看着张狂的迟素斋呲之以鼻,扭头问漠寒:
“晚饭呢?”
“呃?”
“你答应带回来的青椒炒饭呢?”
漠寒“啊”的一声诚恳道:“打工太忙,我给忘了,你看我自己晚饭也忘记吃了,真的不是故意的…呃?”
秦独岸眼都红了,抄起吴钩剑就杀过来了:
“阿梁,今天不砍掉你三级,老子就不下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