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看高手哇

  疾影掠入,无形气流卷得客栈大堂内数张桌子微微移颤,像是地震一样斜斜滑出去好远,但破成这样的桌椅却没有哪张坍塌散架的,足见来者内力深厚收放自如,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不过房梁上的灰尘与木屑还是难免受影响颤落而下,洒了横尸在地漠寒一脸一身,漆黑一片与灰尘弥漫里,他勉强看见一个淡金色的影子,一霎几疑是幻觉,那人影就突兀地在相反的方向再次出现,距离较前次更近了些,略微清晰,从下望去,是一件边缘刺绣着黑白八卦的淡金色道袍,长身而立,雪白的拂尘尾根根分明,直直的垂落着一点都不受劲风影响,想是非凡之物。
  还没等漠寒看仔细,另一道漆黑披风飘飞伸展开,恰好从他脸上拂过去。
  一只牛皮靴子就这样大大咧咧的从他“尸体”上横跨过去。
  ——喂喂,他还有意识的,不是死透了啥都不知道。
  漠寒无视掉系统提示他掉一级重生的选择,努力想看清客栈内的情况,不过由于他完全不能动弹,倒下去的位置也不算太好,只勉强看出有三个人进了客栈,背对着门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其中那个道士站得最远,黑披风的那位就在漠寒面前,挡住了最后一个,之所以没有漏算,是因为那个碍于角度完全看不到分毫的人,手中握着一柄泛着耀眼青光的长剑,吞口盘绕睚眦,目镶黑珠,那种瞥一眼就不禁战栗的恐惧——极品装备啊!
  “对待尔等鸡鸣狗盗之徒,何拘手段!”
  音调飘忽,苍老,漠寒立刻就听出来了,这不是掌柜死的那天晚上莫名奇妙来的npc吗?
  “鬼谷奇巧门?”
  不知道是不是漠寒的错觉,他愕然发现梁先生的声音冻得他差点都同意系统安排,立刻重生去了。
  “以及——这两位是?”梁先生冷冷而笑,忽地语带讥讽,“原是蓬筚寒陋,在下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就考虑不周,一个包子又怎么打发得了诸位,总得一人一个才是。”
  “哼!胡言乱语!”
  鬼谷奇巧门说话的,正是站在漠寒面前黑披风牛皮靴子的那个人,语带恼怒,话音刚落,就看见门外又跌跌撞撞摸进来一人,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色袍子,捂着半边眼睛,估计是被之前那个包子砸的,火冒三丈的一进门就高声吼道:
  “栗鹤江!今日你也就只逞逞口舌之快,武林中称你比鬼还可怕,也不过惧你所知的秘密,我师父行的正坐得端,无不可告人之事,又请来了武当与崆峒的两位前辈,你还不束手就擒,将《乱天谱》交出来!”
  ——呃,这是武林秘籍争夺现场嘛,漠寒后悔不迭,多么好的条件,他怎么就偏偏死了呢。
  这边挺尸中的漠寒苦逼得不行,那边游戏公司技术部已经彻底乱套了。
  “下毒?怎么会是下毒?!”李总监抱着脑门直吼。
  其他人一边运指如飞的敲键盘一边无辜的望,那意思明显得不得了,你问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
  “有没有搞错,我给你的设定是名门正派!名门正派你懂不懂,是少有的江湖中真正的大侠,连记载了无数表面光鲜实则伪劣隐秘之事的《乱天谱》也没你名字的啊!靠,鬼巧叟你竟然给我下毒!!你是哪块数据短路人格错乱啊嗷?!”
  “…冷静,李哥!情势好像有新变化,快来!”
  李总监狠捶了墙壁一下,吼道:
  “小姜你们几个,把南枫镇别的数据控制好,至少不要让巡夜的还有其他玩家闻声赶过来,给我直接把那一块声音掐掉!”
  “李哥,九州核心的智能电脑有回答了…呃,它说数据没有任何错误,虚拟人格也没有异常,名门正派在除魔卫道时不会计较手段的,再说玩家可以重生的事,高智商的npc一样知道,所以下毒算什么…”
  “靠靠靠!比我答复玩家的口气还义正言辞理直气壮——”
  “告诉客服部,等下那个叫漠寒的要是打投诉电话,就这么答复!”
  “喂,李哥,情况不对,快来看!”
  南枫镇破客栈里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得漠寒再次考虑是不是要选择重生去。
  “这里没有《乱天谱》,我也不是栗鹤江。”
  谢紫衣刚说出这句话,突兀的又是不正不巧该死的叮咚一声响,系统提示:
  “临渊派栗鹤江,熟知武林诸多秘闻,师传《乱天谱》乃临渊派一百多年来记下的各门各派武功破绽与正道邪派许多扬名立万人物的弱点、把柄、不能宣诸于口的秘密…栗鹤江闯荡武林十来年,自视甚高,惹上不少对头,泄露过《乱天谱》,故而成为江湖人忌讳怀恨的对象,近来行踪被鬼谷奇巧门发现。”
  谢紫衣不禁木然,系统强加给他的这个临渊派到底是做什么的!
  该不会因为他到处拿各种隐秘要挟威胁别人,所以成了武林公敌吧?
  “任你巧舌如簧,也甭想瞒天过海,那日死在老夫春雨之下的是根本不是栗鹤江,而是这些年来跟你栗鹤江狼狈为奸的杀手周昆吧,好一个隐姓埋名,窝在这个客栈里做什么掌柜,账房,这么破的地方,难道是你们改邪归正用来赚棺材本吗?”
  “……”
  嗯,掌柜是杀手,伙计是可恶的消息贩子,谁来跟他解释下他这个账房到底是做啥用的?
  九州游戏公司技术部主控电脑前,李总监已经傻眼了。
  “…那啥,我就说他们怎么会这么快跑到南枫镇来,竟然都不知道眼前的是谢紫衣?!”
  “这个,我查了,剧情大半都封锁着没触发,系统提示没到那一步,鬼巧叟不知道的啊。”
  “老子明明都把栗鹤江挂了!他们怎么没去衙门看尸体?!那么破的客栈,老鼠都养不活,他们怎么会笃定里面有人的,还傻乎乎的以为谢紫衣是栗鹤江?靠,这四个还能活嘛——小葛,快启动刷新程序,武当崆峒的那两个都是门派长老,不能给我死在这里哇!!”
  “那鬼谷奇巧门的两个呢?”
  “管他们去死——!!”
  “咳咳,李哥冷静,按照原先的任务进程,他们本来就有可能死在这个环节里,当然具体怎么着,还得看谢紫衣,动手的是他…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是实话。”那个叫小葛的年轻人推着金边眼镜表情煞是严肃。
  ——拜托你说这话的语气只要不那么幸灾乐祸,谁会盯着你。
  “李哥,查出来了,鬼巧叟跟他的徒弟盯上的是地上那个死掉的玩家。遇到谢紫衣,没去衙门看到春雨与栗鹤江的尸体纯属误打误撞。”
  “靠,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10级不到就被鬼谷奇巧门盯上了?”
  “…他,好吧,是挺十恶不赦的,他竟然天天跑去找谢紫衣聊天,还给送吃的!”
  “什么?!我说好好的怎么多了往菜包子下毒的奇怪事件!”
  李总监捶胸顿足,他精心设计安排的完美剧情,一个备受窘迫将来可能大杀四方愤世嫉俗的boss没有了,堂堂正正的名门正派会下毒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完蛋了,李哥,客栈里已经打起来了!!”
  疾虹如电,在漆黑一片的狭小空间里骤然亮起,光幕如雨,凡触及剑势的青石地面也好,破败的桌椅也好,全部从中断开一道深深缝隙,分成两半,其他地方却完好无缺。
  出手的正是那个一直没吭声的崆峒派持剑高手。
  相较于这道青光的犀利凌厉,原先站在最后的那个道人,微微扬袖,身形如电,拂尘猛然一挥,根根抖落得笔直,只是风声末梢极其可怕的“唰”地一声从漠寒身前掠过,某玩家一直穿着的新手布衣毁了,露胸口挂胳膊什么的,现在请用一堆来称呼这件唯一蔽体的破布,当然血啊什么的都不要钱的往外冒,漠寒都黑线的想跳起来吼。
  死人也是人,有人权的!!
  九州你坑爹的不要那么真实,玩家都死了,尸体被摧残还会流血!!
  电光火石的那瞬息,一只修长的手,按落剑锋,那凌厉无坚不摧的剑势竟然为之一顿,青光中那原是发黄的肌肤似是逐渐改变,白皙光洁,修剪合宜如冰晶般的指甲被剑锋青光映出怪异的惨白,两指一扣,轻轻一敲,那崆峒的高手连人带剑一起抛物线飞出了客栈大门。
  漠寒躺在地上,完全傻眼中。
  武当的那道人见势不妙,变招不及,猛地抬起左手,
  “锵——”
  声做龙吟,清越悠长。
  一直掩在袍袖下的古鞘长剑,赫然出而如惊雷,那道人毫不犹豫,拂尘弃去,剑交右手,没有声光绚璨的剑幕,似乎去得也不快,只是简简单单,如抱月弯弧的一剑,离得已经够远的漠寒却骤然感觉空气滞停,仿佛唯有那看似并不凌厉的横胸一剑,上取咽喉,下控腰腹要害,使人避无可避。
  “嗯?这招,倒还算有趣…”
  漠寒躺地上的方位不好,又不能动,能看到的有限,这声音是没错,但真的是梁先生吗,他时不时跑来打趣聊天乱侃的客栈账房。我咧这么厉害,牛叉成这样,早知道喊他帮忙灭了黄鼠狼啊~
  他正胡思乱想,只见陌生又熟悉的手掌轻描淡写的并指一格,那避无可避的一剑生生被往左带偏,瞬间手腕翻转,单单一手五指之间,变拳为扣,再化掌势,竟如六十刹那一弹指,一刹那九百生灭的枯荣丽华,不知变了多少招,比如漠寒明明瞧得分明,等那道人惊慌后撤却来不及,还是被最后一掌击中左肩,横摔出去,砸烂了三张桌子,漠寒才松懈下来骤然惊觉,从剑势被带偏到最后竟也只是几秒。
  “生因乌有,复归虚无——是,是罗浮掌!你,你…你是临渊派的哪一位?不不,这等造诣,不可能是临渊派的寻常之辈,啊,你,你是谢…你怎么会在这里?!”
  鬼巧叟连连后退,几乎颤不成声,他的徒弟早骇得坐倒在地,动弹不得。
  “栗鹤江,不是你们杀的?”声调轻和温雅,却使得鬼巧叟连连摇头,失声否认:
  “我不知道,我们只是来找他!”
  “那真不幸,我师兄只有这么一个徒弟,他却死了…”
  刚从地上木头碎片里爬起来的武当道人也受惊不小,脱口而出:
  “栗鹤江是临渊派的?”
  “道长说呢?”
  “…今日贫道等莽撞行事,多有冒犯,便对天起誓,绝不将今夜之事说与不在此地之人知晓!唯请阁下放过鬼谷奇巧门。”那武当道人神情惨淡面无人色,却比其他人要好些,仍是坚持着将话说完了。
  “道长的诚意,倒是不薄,但地上的这一位,不知又要怎么论?”
  漠寒:唉?说我的,总算想起我的存在了,不容易啊,要打个泪流满面的表情上去。
  “他——事已如此,只要…只要贫道掌门师兄不说什么,便尽如阁下所愿。”
  “如此,甚好。”
  好什么呀,他还没提意见呢,好好的吃个菜包子也会掉一级。
  ——亲,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尸体哦亲。
  脚步声纷杂,鬼巧叟狼狈万分的带着徒弟逃也似的窜出了已经破掉的客栈大门,武当那道人也没有初进来时的绝世高手风范,不过好歹还是整了整衣服,低头深深看了漠寒一眼,然后捡起先前丢下的拂尘,大步走出了客栈。
  好半晌,再没有丝毫声音。
  漠寒那个急,于是化作一道白光,重生去了。
  等他躲开巡夜的打更的,跑得太急一路上摔了两跤其中一次差点滚到河里去,赶到南枫镇客栈里的时候,唯有满地狼藉,碎木片破桌椅证实着他没跑错地方,楼上楼下全部空无一人,后院也只有那群冲他龇牙的黄鼠狼在,那位漠寒很熟悉却因为刚才的变故尤为陌生,根本不知道真正身份是什么的账房梁先生,却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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