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太早
整个南枫镇都沸腾了,神器,神器是什么概念?
无论在哪个游戏里,第一天就得到神器的玩家,毫无疑问那是超级幸运,意味着前途一片光明等级飞速上涨,甚至在别人苦逼的砍小怪做任务时,你就可以拿着神器单挑boss了,俯瞰江山扬眉吐气,真真是嫉妒死所有人。
感谢九州那坑爹到极点的系统公告,所有南枫镇内蠢蠢欲动的玩家都觉得看到了希望,在整个游戏只有米扇一个人有路引的情况下,别的地方玩家就算眼红脖子粗也没办法染指神器,但大家你问我,我问你,竟是没谁认识这个叫漠寒的幸运小子。
全息网游九州跟别的游戏不一样,就算是npc也没有在头上顶个名字到处跑,不然多破坏古色古香的游戏背景气氛,所以玩家跟npc没有任务关系的话,一般根本不知道npc叫什么名字,不加别的玩家好友,不与别的玩家组队,又不自我介绍的话,谁知道你是哪根葱哪根蒜,毕竟没有谁脸上写着字不是?
仔细琢磨,漠寒这个名字还真说不准是男是女,等级多少,长啥样就更是鬼都不知道了。
不过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一堆人摩拳擦掌埋伏在10级要来领路引的镇长宅邸外面,都觉得最多蹲一天,就能等到那个漠寒,要是有了神器还不能全九州第二个升到10级,真就废材了。
结果——
青光闪烁出手气势十足那是绝对不打折扣的,只不过!!
“哎呦!”
清亮月色下荒草肆意生长的残垣断壁旁,1级小废材正痛心疾首的趴在地上,满地摸索,十分钟后他才终于在草丛里找到了“春雨”,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泥煤这么牛叉的暗器,居然打不中一只黄鼠狼!!
“春雨,暗器,消耗型,已使用1次,剩余两次……”
漠寒从地上跳起来,第一个反应就是下线去打投诉电话。
打出去一个5级的小怪都没擦到边,居然还算消耗一次使用次数,这不坑爹嘛!
“难道是我的使用方式有问题?”漠寒是怎么也不肯随便实验了,消耗型武器伤不起有木有~!
“……你学过暗器?”
“我才1级怎么可能会——”漠寒噎住了,扭头看着客栈的账房先生,对方瞥过来,似是一副无语至极的表情。
就没见过谁扔暗器是后退一步,高举过头顶,瞄准,身体转半圈,嘿呀一声扔过去,整个人都差点跟着扑过去了,这真的是发暗器的手法不是掷铅球吗?
呃,好像记忆判断里有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梁先生默默的扭过头,往前院走,他思想着自己应该可以不用睡大堂柜台了,掌柜的房间虽然也是破的,应该比他的那间能住人吧。
“喂,那个…梁先生,我杀黄鼠狼的任务可以不用做了吗?”
“可以。”除非再刷新一个掌柜。
“那,我可以在这里待到凌晨吗?不收钱的吧?”这种事情一点要问清楚。
“不收。”系统没给他客栈所有权,就是想收想赶人走也不行。
“等等,其实我最想问的是…”漠寒赶过来,急刹车在梁先生面前停下,认真无比的问,“客栈还有吃的卖吗?”
他生命值就三点了,九州是死亡一次掉一级,三个小时内他再不吃东西就要重新开始了,但现在还不到十二点,根本就熬不到宵禁结束,要是这么窝囊的下线漠寒今晚觉都睡不好,再说明天起来登陆游戏不一样要去找吃的,馍馍馒头在哪里买不是买?
“不要多少,有五个馍馍就行了!”
“……”
梁先生垂眼,默默的从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玩家身边绕过去。
“客栈打烊了就什么都不卖?”
“…差不多。”
即使白天客栈开门的时候,也是进门的客人要什么,由店小二喊话,掌柜的在场,客栈厨房才能刷新馍馍出来,如果真要npc揉面团蒸馒头,那是馍馍包子铺不是客栈酒楼。
那边漠寒再次咒骂了一遍九州系统,干脆的下线了。
月色清寒,踩着嘎吱怪响的楼梯,梁先生走进了掌柜的房间,比他的那间也就多了床被子,还有一张破木桌,上面的茶杯是陶制的,还缺个口子,里面的水已经凉透了,抬头。
唔,月光很好。
房顶的漏缝在墙角,真要下雨在那边摆个盆也就是了。
不过,真的是连一点干硬的馍馍渣都找不到。
饿这种事情,总是饿着饿着就过去了,何况他并不是个真实存在的生命,唯一能反应到饿了很久的大约就是下降的生命值跟体力,可惜某账房先生的那两行是问号,数据给他的反应是不舒服,状态那一栏也从“易容中”后面多添了“饥渴过度,内力与生命值无法回复”,然后就是那成排该死的问号了,他甚至不知道刚才出手的那招叫什么。
闭上眼睛,江南水乡的夜晚,沉静如画卷,应该只听得见水波流动的潺潺,以及更鼓的脆响,但显然南枫镇的这个深夜是不安宁的,犬吠与喧哗一直不断的响起,巡夜人与玩家你追我堵的游戏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消弭,相反愈加热闹起来,因为很多玩家相信,那个带着神器的幸运小子一定会选在深夜或者人最少的凌晨,偷偷拿路引离开南枫镇。
导致南枫镇一夜之间,不管是不是对神器有窥伺之心,反正只要还在线上的玩家,几乎人人都被抓了一次,个别倒霉的已经在蹲监狱了。
东方还没有亮起鱼肚白,伸手还不见五指,
一慢四快的更鼓声响起,“咚——咚!咚!咚!咚!”
五更,宵禁令解除。
但镇上并没有热闹起来,只是零星响起船桨与开铺子的忙活声。
清晨露水的气息从破房顶流溢进来,梁先生睁开眼睛,这一夜他并没有睡着,一声不吭的坐起来,顺着踩一脚都会晃三晃的破楼梯,走到了后院。
荒草上全是露珠,那些黄鼠狼一见到他,立刻窜进石缝墙壁后不见了。
掌柜的尸体还躺在那里,血液已经凝固了,眼睛睁得很大。
掌柜的级数应该并不低,可能那枚暗器显然出乎他所料,于是只能这么不甘心的在游戏开始的第一天就死了。
死了之后不被系统刷新的尸体,对玩家来说,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后续任务。
剧情还没有中断,或者刚刚开始,因为这个npc的死,还有很多情节正在进行,或者说,需要这个死讯或者尸体证明这个人已经死了,九州系统才会这样安排。
但对npc来说,死了之后系统还不刷新尸体,也只有一个意思:
死掉的这个人物有唯一性,是特殊任务或者重要剧情里的一个环节,死亡恰好也是一个发展进度,所以系统不会再刷新一个完全一样的npc来取代死掉的那个,九州的每个npc都有自己的虚拟人格,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该做什么,不能干什么,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
只要是拥有“自我”的人格,无论是真实还是虚拟,都会惧怕永远消失,所以即使不情愿,npc们也老老实实遵守着系统设定。
但若知道自己是只能死一次的角色,即使是npc也宁可违背系统的安排,反正都是死,被砍死跟被系统抹杀有什么区别。
慢慢俯身,梁先生抬手给掌柜阖上了死不瞑目的眼睛。
尽管这是一个才认识一天,并且吝啬到令人发指的家伙,就算这个npc本身就是这样让人想踹的性格,但若没有白天那个玩家冒失的那句话,掌柜不应该这么快死。
隐藏任务也好,特殊剧情也罢,都没有在九州开始的第一天就被系统扔出来的道理。
虽然他并不想饿上十天半个月,苦苦等玩家来发现他并不是这破客栈的账房…
梁先生走到后院的柴房里,找到了一把锈得几乎没办法握的铁锹,然后做了一件系统并没有要他做的事情,在荒草丛生的后院里挖了一个坑,将掌柜埋了。
——换了是他,死了也不想这么干躺着。
尽管这么做,倒很像行凶灭迹…
将铁锹扔回原来的地方,虽然锈得都不能用,但他并没有觉得多么吃力,东方已经开始蒙蒙亮,客栈的大门被人叩响了。
“梁先生?起来没有。”
刚刚走到大堂,客栈门已经自己开了。
正是那两个店小二中更黑更瘦的那个,打着哈气揉着眼睛来上工了。
“回去吧,今天不能开张,掌柜死了。”梁先生其实不想这么说的,他本来不打算吭声,最好让这个伙计发现掌柜失踪,毕竟系统归系统,npc里还是有个叫官府的麻烦东西。结果系统提示突然出现在他耳边,要他告诉这个伙计真相。
那伙计先是惊愕,然后目中闪过一丝呆滞,片刻后迅速转身掩上房门,带着一种夹杂怪异与不安的情绪,悄声说:
“鬼谷奇巧门的老匹夫真的找上门了?“
“…”
用暗器的,还很厉害,应该是。
梁先生默默点头,这种郁闷无法言喻,很明显在听到掌柜死讯后,这个伙计被系统提示了诸多关于身份以及来历,敌人等等隐秘资料,但这种全天下都知道,偏偏就他自己不清楚的感觉——憋屈啊。
“那老匹夫人呢?”
“我赶走了…”不赶留着吃饭吗,全客栈上下就掌柜的房间里有半杯凉透的水。
“这!鬼谷奇巧门想必是将弟子误当做了掌柜,才会下此狠手,但此番放虎归山,徒留后患…呃!弟子失言,望请恕罪。”
梁先生被这句堵得说不出话时,那伙计眼珠一转,居然又道:
“是弟子肤浅了,想必那老匹夫连夜赶回去,不出三五天就会搬救兵来,任他名门正派哪个趾高气扬的过来,都叫他们有头出门没命回去!”
“…”请解释下他真的不是魔教教主之类的东西吗?系统是正义的,所以他一天一夜就只有半杯水喝?!这魔教教主得有多自虐多想不开才待在这里当账房先生啊…
“开张了没有啊,给我五个馍馍!”
从后院风风火火跑过来的人影出声吓了两人一跳,梁先生是因为胡思乱想心不在焉,伙计则是根本没留意后院会来人,紧张之下甚至目露凶光。
来的当然是一夜都没睡好,早晨上了个厕所连牙都没刷又爬上线来的漠寒。
至于后院的尸体不见,咳,漠寒当然认为是是系统刷新了。
伙计见是一个玩家,还是1级的小玩家,加上昨天见过,给另外一个叫齐小二的伙计送过东西,于是稍稍放松了点,硬邦邦的说:
“客栈有事,今天不开张。”
“唉,难道掌柜没刷新?!”
漠寒郁闷的看着自己已经下降到两点的生命值。
二话不说,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从镇西到镇东杨胖子馍馍铺可是要整整半小时的,时间就是半文钱啊有木有!
“……”
“……掌门师叔,昨天这个人似乎就怀疑你的身份。”伙计很是不善的瞅着漠寒的背影。
梁先生怔了一下,呃,原来不是魔教教主吗?
不过听来也不是什么好门派,更别说他这个做头头的。
“为防打草惊蛇,齐小二来的时候,师叔就说昨夜什么都没听见好了,弟子这就先走了,这客栈平日里没什么人,官府一时半会发现不了掌柜死的事情…嗤,被当成我派门下被鬼谷奇巧门的老匹夫杀了,也够倒霉。”
为怕人发现,这伙计问了尸体在哪里,赶去后院掩饰痕迹去了。
天色已然大亮,梁先生默默站了很久,才就开始翻他那满是问号的系统资料。
身份:南枫镇客栈账房,临渊派第三代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