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半夜, 洛俐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
  她酒醒了，也回忆起了珍妮后来告诉她的事。细枝末节洛俐记不清了, 但重点她一直记得。这件事是格劳克斯发起的。虽然珍妮并没有告诉她格劳克斯做这件事的目的, 但她不是傻子，明白他这么做，一定是知道, 或者说猜到了什么。
  昨天她真的很开心, 一直到现在醒来，开心的感受仍萦绕在她脑海中。用语言形容的话, 大致是现在想冲出房间, 摒弃内心怀疑地告诉格劳克斯“我可以”的那种开心。
  但是大半夜的……
  洛俐决定还是不要这么冲动为妙, 先冷静, 冷静下来再说。根据她对自己的了解, 她摸出手机, 打算用游戏麻痹自己。
  打开手机，每一个游戏都跟另一个人玩过的历史记录。
  ……算了玩掌机。
  打开掌机，下载安装的所有游戏存档记录都是她跟另一个人一起创造的。
  ……甚至这个掌机都是某个人送给她的。
  洛俐把头埋进被子里。
  感觉, 越想冷静, 反倒越混乱了。
  不仅没有冷静下来, 甚至产生了想逃避拖延的心理。
  洛俐再次摸出手机, 换了新的冷静方式——刷沙雕小视频。
  渐渐地, 洛俐意外地真的冷静下来了。
  洛俐：沙雕小视频是帮人做心理建设最好的方式。
  抬头一看, 外面天亮了。再低头一看手机屏幕, 她竟然不知不觉刷了一个半小时沙雕小视频。
  惊叹之余，洛俐也有了新的人生感悟：沙雕小视频也是吞掉时间最强的猛兽。
  冷静下来后，洛俐没急着出门。因为她大脑归位以后, 很快意识到, 自己作为一个牡丹，在毫无准备的状况下出门莽，很有可能莽出新的意外。所以还是先搜索一下各式案例和应对方法，做出点计划再出门比较好。
  毕竟当时被他撩到过，万一这次又出现这种状况，她会非常不爽。
  洛俐点开搜索框，正要搜索，下方弹出曾经的搜索记录——
  如何确定对方喜不喜欢自己？
  如何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喜欢对方？
  ……
  洛俐：？
  莫非这个手机已经开发出了读心功能，她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知道她要搜什么了？
  洛俐灵光一闪，又点开页面历史，看到这是很久以前的搜索记录，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什么人工智能绑架世界的戏码，是人搜的。
  没等这口气松完，洛俐又把这口气提起来了。
  她又看一眼日期。竟然已经这么久了？也就是说，他其实……
  洛俐刚看小视频冷静下来的状况，崩塌了。
  洛俐深呼吸，继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差把冥想吐纳钟摆催眠全用上了，效果仍然不佳。
  啊啊啊啊！果然还是冷静不下来！
  “不行。”眼看天色越来越亮，洛俐深吸一口气，决定一鼓作气解决掉。
  距离最近的传统节日，只有一个半月了。如果不解决掉这个问题，她昨晚想到的“特殊节日”企划都没办法用了——怎么说昨天的事也是格劳克斯想出来的，如果她一直晾着他，却用从他那里激发的灵感继续经营，有点说不过去。
  ……
  其实，洛俐这个白毛控对格劳克斯的初始好感度就很高，后来相处和谐，好感度也有在缓慢地爬坡，加上对方的外形完全符合她的审美——真的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不是每个牡丹都有初恋就能跟理想型尝试的机会的。外形理想型，也算理想型。
  只是试一下，试一下下，应该不会有事……
  洛俐深呼吸，让自己维持在稳定状态，沉着冷静地打开房门，走上楼梯，敲开客房房门。
  格劳克斯打开门，有些惊讶。
  “……？”
  为了不露怯，洛俐摆出的是一副身经百战的模样，准备用一种沉着冷静的态度答应他的隐晦表白。
  但事实上，在格劳克斯看来，这动作这表情，完全不像是来答应隐晦的表白的，倒像是来收拾行装准备到前线打仗的……
  格劳克斯非常紧张，甚至已经想象出她冷漠拒绝他，让他不要随便揣摩她想法，妄图走进她内心时的说辞。
  洛俐目空一切地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个非常用力的表情，意思是：我来答应你的表白。
  洛俐：“你懂了吗？”
  格劳克斯：“……？”
  洛俐又凹出了刚才的表情。
  格劳克斯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茫然摇头。
  洛俐怒了：“你知识丰富到能在攻略向游戏里超过我，还能轻而易举撩到我，竟然不知道我这个表情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错了。”
  洛俐：“……”为什么认错认得这么快，还露出这种表情，身为一个白毛控根本没办法继续指责下去啊淦。
  洛俐深呼吸：“我，我前几天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我知道。”
  洛俐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格劳克斯：“那，我不知道？”
  洛俐：“……”好想打人。
  洛俐冷着一张脸：“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解释了。”
  说完，洛俐转身准备跑路，却被格劳克斯冰凉的手指抓住手腕。
  “所以，你是答应……？”
  话没说完，洛俐快速转身，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洛俐在心中叹气。她果然是个如假包换，碰到一点点亲密状况都会害羞的傻傻牡丹。
  然而等回过神，洛俐才惊觉，虽然她制止了语言上的亲密，但是却因此造成了身体上的亲密。
  她的手心正贴着对方的嘴唇，手指正触着对方的脸颊，身体也跟他靠得很近……
  洛俐：现在该说点什么，还是做点什么？
  洛俐：究竟怎样才能停止现在这个微妙且奇怪的状态？
  洛俐：大脑停止运转.jpg
  格劳克斯轻轻捏住洛俐的手腕，拉下她的手，说：“我听珍妮说，你打算当面感谢我？”
  洛俐：啊对！
  洛俐：“对！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最近有点想家，想跟大家一起热闹。但还是特别感谢你昨天帮我完成了这个小心愿。而且，还让我对小镇发展以及lvdian建设有了新的想法。”
  洛俐：终于找到聊天切入点了，感谢珍妮。
  格劳克斯：“小镇发展以及lvdian建设？”
  “对！”
  提到这个，洛俐一转画风，从尴尬僵硬浆糊脑秒变滔滔不绝计算机，逻辑缜密条理清晰。
  不一会儿，两人之间微妙的尴尬气氛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起商议如何将小镇发展得更好以及如何将lvdian建设得更好的相亲相爱合作伙伴模式。
  商议中，格劳克斯给洛俐提了不少建设性意见。
  因为洛俐就是现代人，所以对待传统节日的看法有些“理所当然”。比如放鞭炮，洛俐理所当然地认为鞭炮很有春节的节日气息。
  可格劳克斯却说，异界的人并不知道放鞭炮的真正含义是为了驱散那个叫“年”的怪兽，所以也相当于赶走灾厄，迎来幸福。
  听完这个例子，洛俐立刻联想到她自己，昨天也是在大家说了“送纪念币就是在送祝福”，才了解到这种节日氛围的真正含义。
  于是洛俐在草稿纸上又添了两笔，安排了类似“科普”的环节。
  总之这次跟格劳克斯一起商讨的经历，给了洛俐一条崭新的思路。
  离开前，洛俐非常开心地朝格劳克斯摆摆手：“等会儿你想吃什么告诉厨房一声，我让他们单独给你加餐！”
  等回到房间，洛俐才恍然意识到：哎，不对，她好像不是去找格劳克斯探讨春节节日企划的？
  洛俐从房间退出去，走进厨房。
  最近洛俐不经常进厨房，所以大厨小厨们见到她，都非常热情，还主动提出让她尝尝他们前段时间研发的新菜。
  洛俐摆手：“我今天来不是做这个的。我想用一下厨房，有没有空灶能让我用？”
  大厨小厨们有些惊讶。洛俐近来很少进厨房，更别说做菜了。
  ——当然，事实上洛俐并没有很少来厨房。只是洛俐溜进来做夜宵时，刚好是他们的下班时间。
  “是您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们做不了吗？”否则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洛俐摇头：“那倒不是。”
  就是觉得，刚才，她跑去答应别人的表白，说着说着竟然变成了商讨新的节日企划，她直到离开都浑然不觉，多少不太好。
  洛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来这样的想法。也许是当年言情小说看太多，不自觉就把自己带入成了因为工作忙疏忽了女主角的男主角，所以也要像男主角那样亲手下厨做女主角喜欢吃的菜安抚她那样，安抚格劳克斯？
  洛俐洗好手站在菜架旁边，正准备大展身手，却忽然停住了。
  好像，格劳克斯刚才没告诉她他想吃什么？按照正常逻辑，洛俐应该立刻想到平时格劳克斯最爱吃什么，但是洛俐头脑风暴完，恍然发觉，她完全不知道格劳克斯平时吃什么。
  洛俐感慨，她真是个不称职的伙伴，连最贴心的朋友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格劳克斯应该也不知道她最喜欢吃什么吧？这么一想，洛俐又觉得自己是个超称职的伙伴了。
  感慨的同时，洛俐开口问大厨小厨们：“格劳克斯平时爱吃什么呀？他今天帮了我个忙，所以我想好好感谢一下他。”
  大厨小厨们窃窃私语好一阵儿，离洛俐最近的那个开口：“之前记不太清了，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格劳克斯先生都是……”
  “嗯？”怎么说着说着突然停了？
  “都是您吃什么，他也要吃什么。”
  洛俐沉默一阵，没回话，火速挑了几样菜，又从小冰箱拿了几样肉，开始闷声做菜。
  一共一道菜一碗汤一份主食，宫保鸡丁、鲫鱼豆腐汤和八珍饭。
  洛俐还特别贴心的送货上门，敲门开时，格劳克斯明显愣了好几秒。
  接过洛俐手中的托盘放好，格劳克斯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张字迹凌厉框架分明的纸递给洛俐。
  “帮你把刚才的想法按照框架整理了一下，不知道能不能帮的上你的忙。”
  洛俐看到这张纸的内容就立刻被吸引住了，全然忘了自己来的真正目的，口中喃喃：“真好，我还想今晚加班整理好框架呢。没想到你已经帮我整理好了，谢谢！”
  又捧着纸看了好一会儿，洛俐才回过神。
  洛俐后退半步：“你、你先吃，我有空再来找你玩。”
  格劳克斯：“你不留下来一起吃吗？”
  嘴：“不——”
  肚子：咕——
  洛俐：很好。
  于是，洛俐坐在椅子上，乖巧地看着格劳克斯帮她盛汤放勺摆碗筷。虽然有点别扭，但是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感觉，好像也挺快乐的。
  洛俐喝了一口鲫鱼汤。
  奶白的汤汁鲜美无比，里面的豆腐没有豆腥味，很软又不会一砰就散开，鱼肉也处理得特别好，小刺被处理得一干二净，肉质细嫩不柴，跟汤融合得恰到好处。
  洛俐：我做的汤真好喝！
  洛俐夹了一筷子宫保鸡丁。鸡丁嫩而不柴，入味可口；黄瓜脆嫩，清新爽口；花生表皮跟酱料融为一体，嚼两口后本身的坚果香味又会漫出来，回味无穷。
  洛俐：我做的菜真好吃！
  洛俐吃了一勺八珍饭。八珍饭其实没有固定的做法，洛俐一直觉得它是对应八宝饭的咸版。所以她也只是综合了大众的喜好，又根据食材口味的平衡，最终选择出了那八样配菜。豆腐干、虾仁、花生、腊肉……每一样食材都结合了其他食材的味道，但最终融合在一起，又有别样风味，米饭颗颗分明，一起吃饱腹感十足，又营养健康美味。
  洛俐：我做的八珍饭天下第一！
  在内心自夸完，洛俐冷静下来，面对现实。
  刚才格劳克斯帮她摆了碗筷，作为回礼，她是不是应该也帮他做点什么？比如夹菜什么的？
  洛俐用公勺帮他挖了一勺宫保鸡丁，既有黄瓜又有花生还有鸡丁。
  为了让气氛显得不那么尴尬，洛俐还加了一句：“我的菜是不是很好吃？”
  格劳克斯的回答丝滑畅快：“嗯，很好吃。”
  ——不仅没让洛俐觉得因为他们的关系变化就改变平时聊天的状态，还让洛俐觉得这回答特别真诚自然，毫不做作。
  于是，洛俐也渐渐放下了自己害怕尴尬，随时准备胡言乱语的心态，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吃饭。
  接下来的时间，洛俐想象中要克服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也都没有出现。两人相谈甚欢，跟之前一起玩游戏时的相处模式相仿。只是把“一起玩游戏”这个活动改成了“一起吃饭”。全程，洛俐都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走时，洛俐心想：好像，跟人在一起，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
  ……
  晚上，珍妮敲开洛俐的房门。
  洛俐主动出击：“你是不是想问，结果如何？”
  珍妮点头。
  洛俐笑起来：“结果……如你所想。”
  珍妮：！
  告别洛俐，珍妮转身窜上楼，敲开格劳克斯的门。
  格劳克斯：“有什么问题吗？”
  珍妮吞吞吐吐了一会儿，大致模糊地描述出了一个问题：她喜欢上了一个小男生，但因为以往总是别人追求她，所以她完全完全没有追求别人或者表白的经验。之前，看格劳克斯哥哥也是一张白纸的模样，怎么做到这么短时间就能成功攻略洛俐姐姐的？
  格劳克斯明白，让她在门口稍等。片刻后，他抱着一大——大——摞书走出来，交给珍妮。
  格劳克斯：“你把这些全部看完，”
  珍妮：“？！”
  珍妮：“你看了这些书才知道该怎么追求一个人的吗？”
  格劳克斯：“我的情况特殊一些，所以看的书比这还要多一点。但是，你应该只看这些就够了。”
  除了这些，剩下的是洛俐那个时代的书籍，珍妮肯定不需要，所以他没有一起抱出来。
  洛俐很快察觉到重点——“只”。
  珍妮：原来恋爱是件这么辛苦的事，告辞。
  ……
  ……
  春节的前一周，整个考蓬小镇就已经沉浸在红红火火的节日氛围中。
  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红灯笼，风格明显偏西式的建筑上贴着巨大的福字。虽然这些在洛俐看来十分分裂，但是考蓬小镇的其他居民们却完全不这样觉得。
  他们不仅觉得这种新的节日十分新鲜，还为将它发扬光大，以及让它跟考蓬小镇结合得更为紧密，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看，这个是我根据您贴在门上的对联和福字做出的迷你木雕，是不是超级可爱，而且超级有节日氛围，跟周围的环境完美结合？”
  “你想法倒是不错，可这个木雕黑漆漆的，哪里跟环境完美结合了？”
  “还不是因为你看书太慢！要是快一点，我早就快进到学习新型上色方法那个环节了！”
  “我错了……下次还敢。”
  他们提到的书，是洛俐借给他们的《工艺品图鉴[皇家绝密版]》，是某次洛俐拿到的奖励。洛俐从前翻过这本书，但因为各种原因，她一直没用上。是这段时间一起改造发展小镇，她才从背包里翻出来的，见小镇里的其他居民们感兴趣，她很大方地借了出去。
  现在看来，他们用得顺手又开心。
  这段时间，洛俐经常跟一起建设发展小镇的居民们泡在一起。久了，洛俐经常表现出来的“做作”形态总是会突然消失，后来，连言语上的掩饰也不见了。于是，居民们就跟洛俐学会了好多神奇用语。
  比如刚才的“快进”和“下次还敢”。
  起初听到洛俐说这些话时，他们多少对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感觉别扭。毕竟在他们印象里，洛俐没出现过的那些年，是一直躲在房子里没出来过。所以，她是怎么学会这些奇奇怪怪的话的？
  闻言，洛俐非常机智得告诉他们，这些年她一直在沉睡，这些话，都是她从梦里知道的。
  洛俐本以为这种破理由起码还得再打几个补丁，没想到，居民们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后来，他们不仅相信了，还开始模仿洛俐说这些话时的状态，没过多久，都快要赶上洛俐本人的使用频率了。
  再后来，洛俐释然了。
  ——反正是不科学的异界，多有几个不科学的观点也是非常正常的。
  这些灯笼、福字一类物品，都是洛俐自己制作的。
  原本，洛俐还很寄希望于她原来沉迷的卡池系统，认为它会推出一个春节限定卡池什么的。但直到现在卡池都毫无动静，洛俐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联想到今年圣诞节，卡池都没有出限定池，洛俐感慨又惆怅，有种游戏快停服了，所以不再更新后续内容的不真实感。可感慨归感慨，反正她工艺品方面的技能全面进阶了，就算没有卡池，所有“活动道具”都由她自己完成，也完全没问题。
  比如现在，她就在准备好几样看起来难度高超的东西。
  庙会和夜市小摊，套圈、射击、糖画、面人……以及半夜的烟花鞭炮，还有可以拿在手里单独操作的小摔炮和烟花棒。
  就洛俐自己而言，灯笼福字一类道具，都是用来烘托节日氛围的，真正让她觉得快乐的，还是这些能吃能玩的。
  下午，洛俐让格劳克斯帮忙把这些东西都搬出去。
  近来，洛俐已经越来越习惯这种亲密关系了。
  答应在一起之后的那个晚上，她仔细分析了一下，自己面对突如其来的恋人关系会逻辑混乱、大脑僵硬的原因，还花了几百块钱找了真·心理咨询（特殊商城竟然连这种服务都提供什么的，让她感觉非常诧异），最终得出的结论跟她的自我诊疗结果相近。尽管如此，洛俐还是有些慌张。
  可相处下来，洛俐非但没有觉得别扭怪异，还发现自己可以正大光明地继续迫害（？）压榨他（？）了。于是，这份关系就这样一直保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