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先生, 我们也可以将您送到lvdian门口，然后空车返回驿站, 您只需要支付一部分小费即可。”
  乔伊斯撩开窗帘, 探出脑袋，满脸不情愿：“多少？”
  “只需要10枚银币，先生。”
  乔伊斯眉头皱得更深, 嗖一下收回脑袋, 挑着窗帘的手指也一并缩了回去。
  乔伊斯沉着脸：“他说10枚银币才肯把我们送到lvdian，否则我们就要在这个距离lvdian两英里的地方下车, 自己走过去。”
  “那给他不就是了, 10银币而已。”
  “你说得轻松。这次业余美食大赛我们根本没拉到赞助, 多花一枚银币就是多亏一枚银币。这些钱, 可都要从我们自己荷包里出！而且真不知道考蓬小镇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新版地图已经更新的地方, 却连之前那个地图上还没更新的地方都不如。”
  闷声说到最后，乔伊斯微顿，嗤声：“那儿的驿站车夫好歹不会要小费。”
  “话不能这么说, 上次那间店铺是距离驿站很近所以才……”
  “——那算了, 既然你这样说, 那我们直接现在下车走着去好了。”
  “也不是不可以。”
  乔伊斯：“你……”
  “走就走！”
  ……
  “洛俐女士, 这次这份饮料是什么？”
  “混合果汁。”
  冬天, 天干气燥, 多喝果汁有助于补充维生素c, 喝混合果汁更有助于。眼下这份，混合的是红心火龙果、猕猴桃和橙子。
  盖文晃晃杯子里红艳艳的液体：“看起来不太像果汁。”
  希拉瑞莉点头：“的确不怎么像，反倒像最近刚见过的一种东西。”
  马特茫然：“什么东西？”
  盖文露出恶意的笑：“就是, 你没能参加的那个活动。”
  马特皱起眉, 有种不详的预感：“什么活动？”
  洛俐放下杯子，适时开口：“是不是北方海岸线击退魔物那个活动？”
  马特绷直唇角，垮下脸。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洛俐压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嘴角，做出非常刻意的不经意表情：“那，这杯饮料是像那场活动中的什么呢？”
  希拉瑞莉垂眸，盯着折射出玫红色光芒的玻璃杯看，语调认真：“像血。”
  盖文补充：“像灰爪章鱼的血。”
  希拉瑞莉接着补充：“像灰爪章鱼被从下到上穿刺得血。无论是从实践角度还是从理论角度，这种方式杀死的灰爪章鱼，淌出的血液会比平时更浓稠，也更偏蔷薇玫红。”
  洛俐：……
  呕——
  她再也不凑热闹瞎起哄了！
  太容易误伤到自己了！
  不过，这倒让她想到了另一件事，今年夏天的上新食谱，可以选择碳烤章鱼、铁板鱿鱼、串烧墨鱼丸以及一系列烧烤海产品，配上前院角落里撒上特殊肥料的啤酒花酿出的啤酒，一定能吸引到不少客人。
  希拉瑞莉：“说起北方海岸线的事，我想起来一个小传言。未来王都的青少年冒险者试炼，除了现有的试炼，可能还会加入新的项目。”
  “什么？”
  希拉瑞莉：“马术。不过这消息的真实性不能确定，你们就当是朋友间的闲聊，别太当真，也别外传。”
  马特啄一口灰爪章鱼的血，好奇：“如果真是传言，为什么会有这种传言？”
  “也许是跟这次北方海岸线魔物突然来犯有关。比如，总会及分会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召集精英冒险者们准备抵御侵袭，然而第一条硬性规定竟然不是能力方面的，而是要会马术——否则，被召集者根本没办法快速抵达北方海岸线。又比如，许多被召集者虽然略懂些马术，但因为从分会到北方海岸线长途跋涉、日夜兼程，路上仍然出现了各种身体状况问题，总之因为这些问题耽误了许多天，否则也不至于在北方海岸线打那么久的仗。”
  “总之，这次北方海岸线的魔物之战，让冒险者上层领导发觉了这些从前没有被注意到的事。应该是因为这个，才会冒出马术即将加入青少年冒险者试炼的事。”
  洛俐感觉这消息来源还挺靠谱的，下意识往楼上看了一眼。
  看来，楼上的小冒险者们过段时间又要有新的目标了。
  摸鱼十级·洛俐忍不住为他们这种即将更充实的现充生活而瑟瑟发抖。
  “您好——”
  “你好，你们这里有什么吃的吗？”
  门口，两男两女风尘仆仆，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不情愿，口中微喘，看上去刚走了不短路程。
  侍者：“我们旅店提供餐饮，现在刚好在正餐时间，您可以跟我来餐厅点餐。”
  乔伊斯顺着侍者的手臂看过去，原本就不情愿的表情更明显了：“你们的餐厅竟然跟大厅是连着的？”
  侍者轻声安抚：“没错。但请您相信，我们旅店的食物非常美味，绝不会让进门的其他客人产生排斥感。如果品尝过，您就会知道，食物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站在乔伊斯旁边的希尔扯扯他的袖子，小声说：“其实我觉得这位侍者说得没错。我已经闻到食物的味道了，不仅没觉得被干扰，而且还觉得很香，很想吃。”
  侍者借机再次做了个邀请手势。
  乔伊斯没说话，老半天才用鼻子发出声轻哼，跟在侍者后面，找了张桌子坐下。
  洛俐忍不住多看了这四个人几眼。
  近来客流量回升，各类型的客人也或多或少会从远方到来。但是一般来说，来这儿的人态度都会很好，就算是很高冷的客人，基本的礼貌也都能透过表象投射出来。
  然而眼前这几个似乎不是这样的。
  乔伊斯：“报名参加活动的旅店有几个？”
  潘西：“四个还是五个？”
  乔伊斯：“我果然没记错，参加比赛的旅店很少。”
  “没记错，我也这么记得。”
  乔伊斯：“那些同时兼顾出售食物的旅店，我们已经去过三间了吧？每间都是有单独包厢的，哪儿像这间，竟然就让我们在大厅里吃，而且还就直接跟大厅连着……”
  侍者刚好捧着菜单走来，礼貌提醒：“我们lvdian也有单独包厢。如果您需要，可以跟我一起移驾到楼上。”
  乔伊斯面上有些挂不住，强行没话找话：“那、那你们的包厢跟餐厅有什么区别？”
  侍者：“餐厅中的菜，包厢全部供应，除此之外，还会供应餐厅中并不出售的食物。温馨提醒，在包厢中就餐，额外增加食物10%的服务费。”
  “那怎么行？！”
  喊完，乔伊斯才反应过来，急忙闭住嘴回过目光。
  餐桌上，四人目光交织，火拼激烈。
  ——去包厢！
  ——去什么去！加收10%服务费没听到吗！我们本来就是花自己的钱，你们竟然还要我们额外掏钱！
  ——可我们办这个的初衷不就是吃好吃吗！现在这里的侍者说包厢里可以吃餐厅不供应的食物，我们不去尝，对得起这次大赛吗！
  ——不行！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其他三人又饿又馋又累，不想继续跟乔伊斯掰头，很快妥协：“那好吧，就在这儿吃。”
  侍者非常贴心地没有拆穿他们没去包厢的真正原因，帮他们将菜单放到桌上。
  “这都是些什么菜？”
  乔伊斯一边翻一遍皱眉，等翻到最后一页，额头变得可以直接夹死苍蝇。
  佩姬拿出地图：“看这上面说，这间lvdian的食物很特别，但是味道也同样让人惊艳。”
  乔伊斯满脸不信地拿过地图，瞥了两眼，放下。
  乔伊斯耷拉着脸，一脸的不高兴：“那你们点吧，没准儿是我看不懂。”
  除乔伊斯以外三人早就饿了，其他食客餐桌上的食物味道又特别诱人，不一会儿就点了一大桌菜。
  等侍者拿走菜单，乔伊斯问：“你们点了多少钱的菜？”
  “两枚金币以内。”
  “多少？！”
  “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我们四个人吃，两枚金币而已。”
  乔伊斯的脸皱成腊八蒜，一直持续到所有菜上桌，他表情仍然这样。
  “哇，这些菜看上去好好吃啊。不愧是政府亲自组织人重绘的地图，确实靠谱。”
  乔伊斯：“只是看上去好吃而已，你们又没亲自尝。我们吃过那么多家店铺，又不是没见过这种。只看外观，像是比皇室宴会里的食物还好吃，然而事实上一尝——”
  “哇！！果然很好吃。”
  乔伊斯噎住。
  “这个红豆年糕汤好好喝，年糕外壳焦脆，里面又糯得那么好吃。还有汤，我以为会很甜，可完全没有，甜度刚好，红豆还都去了皮，简直像在吃红豆沙，味道好棒。”
  “不，你的红豆年糕汤，绝对没有我的牛肉粥好吃。米粒已经全部煮开花，软烂中又透着牛肉的鲜香。——我一开始看到这种食物，还在想甜味粥配上牛肉该有多黑暗。我真是太蠢了，竟然完全没想到粥还可以煮成咸味的。”
  “不！你们快尝这个啊！这个才是最好吃的，听我的，快尝这个！这个菌子汤！我敢说这绝对是这次业余美食大赛味道最好的食物！不用继续品尝，绝对是！”
  余下三人的目光跟随潘西手舞足蹈的动作看向她面前的海碗。
  这道菜，是刚才上桌的这堆菜中，最不起眼的一道，几乎每个人都没拿它当回事。他们觉得，看起来都这么平淡无奇的汤，吃起来能有多惊艳？
  ——直到他们每人尝了一口潘西碗里的汤。
  “这个味道……”
  “也太好喝了吧！不不不，这已经不能单纯地用‘好喝’来形容了。这、这……这肯定属于桑伦金大陆顶级美味！”
  “闻起来也好香。刚才一口气点了太多，上菜的时候食物的味道都混在一起，竟然都没让我闻到这份汤，真是便宜潘西了。”
  “真有那么好喝吗？”乔伊斯皱着眉，看着眼前表情如同调色盘一样多姿多彩的三人。
  加上服装和道具，这三位简直可以直接登上戏剧院的舞台开始表演了。
  潘西端着碗，语气含混不清：“要不你尝尝？”
  “我，”乔伊斯手伸到一半缩回来，装模作样地摸了一下头发，将心里话憋住，继续用鼻孔看人，“我觉得你们在骗人。”
  “哈——”喝完碗中的最后一口汤，潘西发出长而满足的气声，拿起手帕擦去唇边的汤渍。
  随后，佩姬和希尔也放下手中的汤碗。他们的表情显然没有潘西那么满足，因为他们喝到的菌子汤都是从潘西碗里匀出来的，每人只分到了一小点儿，根本没喝够。
  潘西看着三个空空如也得汤碗，朝乔伊斯说：“嗯，现在你没机会知道我们到底是不是在骗人了。”
  佩姬：“你们觉得这汤味道如何？”
  乔伊斯：“我觉得——”
  佩姬干脆利落打断：“没问你，我在问他们俩。”
  乔伊斯皱起脸。
  潘西修剪整齐的指甲敲在海碗上：“当然是好，而且是很好，否则这么一大碗我怎么可能喝得下。”
  潘西是出了名的小鸟胃。
  希尔点点头：“我也一样。”
  潘西和佩姬同时转过头看他。
  希尔疑惑片刻，接着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也觉得很好喝，不是我也是小鸟胃！”
  “哦。”
  “那我们现在就——”
  三人用眼神和口型交流：打分评选？
  乔伊斯清清嗓子：“我不同意。”
  三人看过来。
  乔伊斯：“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们是不是想给这件店铺打十分？绝对不行！”
  三人齐声：“为什么不行？”
  乔伊斯：“你们忘了我们的评分准则了？绝对不能以单独一道菜作为评价整间店铺的依托！还有——”
  乔伊斯压低声音：“我们才只吃了这一顿饭，你们就开始打分，是不是太随便了？”
  潘西将信将疑地看着乔伊斯。
  虽然从为人处事方面来说，这家伙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但事实上，他对于美食的理解确实小有建树。在这场活动组织之前，他就已经在森德兰堡周报上发表过好几篇关于美食的文章。否则，他们也不会联系乔伊斯一起组织这场活动。
  乔伊斯：“我们不是早就订了新的评判标准。这次，虽然美味还是最重要的标准，但是环境、服务态度这些都添加到里面了，此外还有最重要的——菜品水平的一致性。这家店铺提供的食物这么多，我们就只尝过这一桌子而已，怎么能轻易做出判断？”
  潘西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乔伊斯：“不说别的，只说服务态度，你们不觉得这件店铺也不应该被给十分的满分评分吗？”
  潘西三人摇头：“我们觉得这里服务态度没什么问题啊。”
  乔伊斯：“你们确定？”
  三人点头。
  乔伊斯：“那你们把他叫过来，再试一次。”
  三人面面相觑，几番眼神交涉后，最终答应了乔伊斯的要求。
  佩姬叫来侍者问：“隔壁桌的饮料是什么？看上去很好喝，能给我们也来一份吗？”
  侍者微笑，朝洛俐那桌扬了下手：“您是在问那桌吗？”
  “嗯。”
  侍者：“两个消息，有个是好的，还有个是坏的，您想先听哪个？”
  “坏的？”
  侍者：“这杯饮料还没正式上线。”
  “那好的呢？”
  侍者微笑：“但是那桌上坐着我们老板，我可以去帮您三位问她。”
  空气在这一刻静止了，四个人的表情在同一时间僵住。
  洛俐抬手冲他们打招呼，露出优雅得体的笑容：“你们好。”
  “…………”
  “您……好。”
  当中属乔伊斯最为尴尬。
  他嘴角抽搐地朝隔壁桌看去，然后又缓缓转了回来，苦着脸用口型朝余下三人比划：现在怎么办？
  ——爱咋咋地，我要喝菌子汤。
  ——反正都暴露了，那我要趁机喝个够。
  ——我也一样！
  ——但是你们现在还喝得下吗？
  ——喝不下了，嗝，所以先开个房间睡觉吧。
  ——嗯，我也觉得。
  等乔伊斯张口想说话的时候，剩下三个已经脚底抹油，瞬移到了二楼楼梯上，并从上往下招手。
  “晚安。”
  乔伊斯：……
  ……
  晚上，洛俐回到房间，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玩游戏，格劳克斯照旧凑过来，陪他一起玩游戏。
  一段时间过去，在格劳克斯的“指引”下，洛俐成功通关了不少游戏。起初，洛俐在惊喜之余，觉得自己的技术被鄙夷了。但后来，她又在某些游戏卡关时，获得了格劳克斯的不少指引，成功通关。
  于是，洛俐一直处在这两种情绪反复横跳的状态。
  今天，她突发奇想，冒出了一个新想法。
  “格劳克斯，之前，你说你自从出现在这儿，看到过的事就都清楚。”
  “嗯。”
  洛俐露出小恶魔一样的笑容：“而且，我记得你的尾巴很灵活。”
  格劳克斯疑惑不解：“嗯？”
  “等我一下——”
  洛俐从床头柜抽屉里抽出那本《桑伦金大陆游历指南》放到格劳克斯面前。
  格劳克斯：？
  洛俐：“既然如此，那么通过书籍更了解这个世界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
  在正式开始经营前，洛俐明明粗粗看过一遍《桑伦金大陆游历指南》，然而在日常经营生活中，每次遇到新的问题再回去翻这本书时，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没看到过内容，而且往往下次再看还会再发生一遍。
  如此反复多次，洛俐一度怀疑自己得了“一看书就犯困眩晕迷糊综合征”。
  洛俐：“这样的话，我就放心把这本书交给你了——你不仅能看懂，而且尾巴还足够灵活，可以自己完成翻书的动作。”
  洛俐：这就是玩游戏比我强的代价！
  果不其然，格劳克斯轻而易举地用尾巴卷起《桑伦金大陆游历指南》厚重的封面。
  洛俐点头夸他，故意做出骄傲表情：“我就说嘛，你的尾巴特别灵活！”
  格劳克斯盯着书页一动不动：“嗯……”
  “嗯！接下来，lvdian的伟大经营计划就交给你——交给我们一起完成了！”
  咳。差点儿说漏了嘴。
  停顿片刻，格劳克斯问：“那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洛俐：“首要任务是分析其他旅店成功的原因，就是成功申请到青少年冒险者训练营举办资格的原因。当然，这个问题只看这一本书可能不够，等会儿我逛一逛商城，再给你买几本看。”
  “好。不过，业余美食大赛的事不用担心吗？”
  听到这个问题，洛俐又放心了几分：“不用担心。业余美食大赛评委会的方面，不用通过看书总结分析。你就把我给你的这些书看了就好。”
  “好，我知道了。”
  洛俐忍不住夸他：“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这样，把看书获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这项任务交给他，洛俐真是再放心不过了。
  格劳克斯扭过头朝她笑：“谢谢夸奖。”
  洛俐怔了一下。
  等等——
  她为什么觉得这个表情是笑？不对，为什么这条蛇会给她人类表情的感觉？
  莫非这就是人类思想的影响？
  嗯，应该就是这样的。这都是人类思想的功劳，人类真是太伟大了！
  想明白了，洛俐长舒口气。
  至于美食大赛方面，他们需要的评判标准，洛俐已经提前准备过了。
  菜品水平高且一致——这个不用多说，这么多食客的好评如潮足够说明问题。
  服务态度——洛俐在镜子里跟随小冒险者们去过不少旅店，前段时间还去森德兰堡的旅店亲自体验过，她觉得lvdian的服务态度在中等以上。
  那位口出奇言的评委，洛俐觉得他要么是心情不好，要么是跟lvdian犯冲，总之肯定跟lvdian的服务态度没关系。
  环境——洛俐已经找了希拉瑞莉，想让她帮忙织造幻术，想运用环境让食物更美味。通过她本人的感受，以及希拉瑞莉的感受，两人一致认为这种方法有效。
  只不过，洛俐现在看那位口出奇言的评委先生有那么一丝丝不顺眼，现在有点儿想不好究竟要不要用这个方法攻略他们了。
  提升知名度的任务才三千积分，连扩建房间都扩建不了几间，还是拿下青少年冒险者训练营举办权的一万积分更香一点。
  而且，知名度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提升的方式。干嘛要让牺牲自己的快乐来换。
  洛俐拿起桌旁的妙脆角“嘶啦——”撕开，“咔嚓”一口咬下去。
  ……
  ……
  清晨，潘西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隔壁床上还在熟睡的佩姬，蹑手蹑脚地起床。
  刚扣好外套的最后一粒扣子，身后传来佩姬的声音。
  “这么早你要去哪儿？是不是想吃独食不叫我！”
  潘西：“那怎么可能！”
  “那你是去哪儿？”
  “去……好吧，我的确是想去吃独食。”
  “太过分了！”
  佩姬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走！”
  刚出门，两人就看到了走廊尽头希尔的背影，两人迅速上前喊住他。
  “你想去哪儿？是不是想去吃独食！”
  “不是！绝对不是！”
  “说实话！”
  “我、我，好吧我确实是……”
  佩姬：“乔伊斯呢？”
  “不知道，醒了之后我就没看到过他了。”
  佩姬和潘西对视一眼：嗯。肯定是去吃独食了。
  昨天表现得那么不甘不愿，今天竟然比他们三个起得都早，只为吃独食，真是丧心病狂！
  三人来到楼下餐厅，厅内，只有些背着教学武器的小冒险者们在吃早餐，根本没有乔伊斯的身影。
  “他竟然来真的？”
  “可是，如果他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儿？”
  “该不会是连夜跑路了吧？”
  “瞎说什么，这届业余美食大赛还是他撺掇着提前举办的。就因为那么点儿小事就跑路？不会的。”
  “也对。距离这里最近的驿站都要两英里，他肯定不愿意自己走过去。”
  三人捧着各自的茶杯停顿片刻，各自抬起头望向彼此——
  “也不一定啊！”
  此刻，四层某包间外，侍者在门口连打了三个哈欠。
  洛俐从小厨房拿东西出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怎么这么困，昨晚没睡好吗？”
  侍者连声说抱歉：“不是，只是今早忙碌的时间突然提前，可能有点儿累。”
  洛俐好奇：“怎么回事？”
  现在才刚刚八点钟，楼下训练房里的现充朝阳们基本也才刚开始训练。
  侍者：“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有位客人跑来问我可不可以吃东西。我说这个时间厨师们都还没来，没办法做饭。但他软磨硬泡，我被缠得没办法，只好用跑去贝拉家喊她。还好贝拉妹妹理解我，很快就来了……”
  “难怪刚才我在小厨房碰到贝拉，她看起来也那么困。”
  lvdian食物好吃是出了名的，出现这种状况也不稀奇。
  洛俐没多想，多嘴问了一句：“今天这位食客是刚从外面赶来吗？还是就住在店里的？”
  侍者：“住在店里的，是一位先生，长得比较瘦高。啊对了，您还见过那位先生，昨天他就坐在您邻桌。”
  洛俐：！
  是乔伊斯，被她逮到了。
  侍者：“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端菜。”
  洛俐：“不用，你先去别的地方忙吧，这个包厢的菜我来端。”
  洛俐端着一份煮好的菌子汤进门。
  进门前，洛俐将头垂得很低，故意遮住脸，将汤放好后站到一侧。
  从闻到汤味道的那一刹，乔伊斯就在不停地吸口水，尝过后口中还念念有词：“难怪他们三个反应那么激烈，味道确实让人惊艳。”
  “不过不知道其他食物的味道会不会同样这么美味，让我尝尝……”
  乔伊斯手持餐具，挖了一勺红油鸡丝。
  鸡肉的浓香、红油的微麻微辣，还有淡淡的豆香味在他口中化开。
  乔伊斯连连点头，又挖了两勺快速送进嘴里。
  “好吃！”
  再吃第三口时，乔伊斯忽然感觉到辣了，是那种停下来以后就开始在口中灼烧似的感觉。
  “嘶——”
  乔伊斯额头开始冒汗。
  一口气吃太多，辣过头了。
  乔伊斯哈着气在桌子上寻找解辣的食物，可越慌乱，口中的辣感越明显，混乱中，他摸起菌汤碗中的勺子吞了两大勺汤。
  “啊啊啊！”
  热汤刺激了嘴里的痛感，乔伊斯感觉更难受了。
  洛俐从橱柜中取出牛奶递上前：“您好，请问您是被辣到了吗？喝这个可以解辣。”
  乔伊斯一心想解辣，一把抢过洛俐手中的牛奶吨吨吨喝光，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洛俐在旁边看得好笑又有点儿同情。
  她本来只是想来看乔伊斯的真香现场的——起初一直躲在暗处假装侍者，然后在乔伊斯喝完汤发表感慨后悄无声息走上前问他还需不需要点别的。
  按照这个剧本，洛俐会看到乔伊斯见到她那一刹惊讶又羞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想到，真正的现场，比洛俐的剧本曲折离奇得多。
  “呼……”
  乔伊斯靠在椅子上，看起来终于缓过来了。
  洛俐悄声问：“请问您对我们lvdian的服务满意吗？”
  乔伊斯：“嗯，还可以，也算及时帮我解决了眼下的难题。”
  洛俐又问：“那食物的味道呢？”
  乔伊斯：“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就目前我已经尝到的来说，的确不错。”
  洛俐：“那环境呢？”
  乔伊斯四下打量。
  身后有扇巨大的窗户，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暗纹木质地板上透出一片光晕。
  不知名花草的浮雕窗棂外是碧蓝的天空和一汪湛蓝湖泊的小角，以及大片大片已经凋落的枯树。即使如此也不难看出，如果是春夏秋三季，窗外的风景应当很好。
  身前是一面纯白圆桌，还有一小扎干枯的玫瑰竖插在琉璃花瓶里摆设，将整桌菜的格调都拉起来许多——当然，即使不这样，这些食物依然精致美味。
  乔伊斯：“环境也还不错。”
  眼前这位食客，一开始这样那样百般嫌弃，现在还可以的确不错也还不错，洛俐心情相当愉快。
  “感谢您的评价。我们店铺目前新研发出一种特殊就餐环境，您要不要试试？”
  口中的辣度完全缓解，乔伊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可以。”
  洛俐手中透明发光的圆润珠子耀出熠熠光辉。
  ——这是希拉瑞莉给她的幻术球，可以反复使用。
  乔伊斯眼前的暗色木纹地板开始断裂，他感受到地板的微微倾斜，下意识抱紧了椅子，闭上眼睛之前，他的目光瞥到洛俐的脸。
  ！！！
  那张熟悉的脸让他屁股一歪，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去。
  刚才被辣到时他太想找东西缓解口中难受的感觉了，压根没注意递给他牛奶的人！
  乔伊斯心慌如敲鼓。
  在晃动的屋子里，乔伊斯抱着椅子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下一刻，屋内断裂的地板处一棵翠松拔地而起，然后是第二棵、第三棵、第四棵。
  脚边，毛茸茸的花草冒着芽儿顶出来，门口，还有只活蹦乱跳的梅花鹿在对着一汪小溪舔毛，整理自己的仪态。
  “乔伊斯先生、乔伊斯先生？”
  乔伊斯仍闭着眼，紧紧抱着椅子，强装镇定：“有什么事吗！”
  洛俐温声提醒：“您的汤再不喝就冷了。”
  回味着刚才唇齿间的味道，乔伊斯喉咙动了一下，鼓足勇气将一只眼睛张开条极小的缝隙。
  ……嗯？
  乔伊斯睁开眼睛，又闭上，再睁开。
  ？！？！
  他出现幻觉了？
  不不不，刚才他旁边那位女士说什么“刚研发出了一种特殊就餐环境”……
  可是，这未免也太逼真了吧？
  乔伊斯还是倾向于自己出现了幻觉——有可能是吃辣导致的，他曾经在某本记录食物的书籍上看到过这种记载。
  乔伊斯闭上眼睛摇摇头。
  完了。幻觉这种毛病，听说只有会治疗术的冒险者才能治疗。
  但是会治疗术的冒险者少之又少，冒险者协会或者皇家冒险者卫队内部都不够用的，就更不可能派到民间给其他人用了。
  乔伊斯满脸失魂落魄，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片刻后，他又直起腰来，闷着声音对洛俐说：“帮我热一热汤。”
  介于昨天乔伊斯在餐桌上的话，洛俐认为他这表情是又有了“新奇”的评价，点头说“好”后就去热汤了——她可不想再听一次这人叨逼叨她的旅店不好。
  乔伊斯坐在椅子上想：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我莫名奇妙得了那个绝症，所以，我现在得坚强地站起来享受人生。
  万一真的是那个绝症，好歹也在确诊前享受了人生；万一不是，也没在担惊受怕上浪费光阴！
  ……
  ……
  乔伊斯推开房门。
  “老实交代，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
  “是不是去吃独食了！”
  “我都闻到味了，肯定是！”
  乔伊斯瞥了他们三个一眼，没说话。
  “哎，等等，他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佩姬问他：“你怎么了，没事吧？”
  乔伊斯嘴唇翕动一阵儿，最终没开口，往后一仰，闭上眼睛拿被子遮住自己的脸。
  潘西皱起眉，一脸嫌弃地转过头问希尔：“他平时就这样吗？衣服不脱鞋也不脱脸也不洗脚也不洗直接往床上躺？！”
  希尔欲言又止好一阵儿才弱弱开口：“他……”
  乔伊斯“蹦蹬”一下坐起来，黑着脸开口：“我刚才好像出现幻觉了！就去包厢吃饭的时候。”
  潘西手指搭在桌子上，轻哼：“我就说他是去吃独食了，果然！”
  佩姬和希尔示意她闭嘴，正儿八经地接话：“幻觉？”
  乔伊斯将刚才他在包厢中的“遭遇”整套说了一遍。当然，不包含他差点儿被辣得满地找头那段儿。
  “身处丛林？”
  “小草小花大松树拔地而起？”
  “还有一只正在舔毛的梅花鹿？”
  三人表情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匪夷所思。
  乔伊斯点头，神情更低落了些。
  潘西、佩姬和希尔各自思考片刻。
  “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很像那个！”
  “对，我也觉得很像那个！”
  “我觉得可能就是那个。”
  乔伊斯：？？
  乔伊斯：他们在说什么谜语？
  乔伊斯：“就没有人同情同情我吗？”
  三人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同情？”
  乔伊斯：“我都得绝症了，你们竟然还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是你，得了绝症，啊？”
  “对啊，店主女士不都说了，那是这里新研发出来的就餐环境。”
  乔伊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无语地问：“你们不会真觉得特殊就餐环境能就得那么逼真吧？”
  “你是不是没听说过御术者的幻术？”
  另一人补充：“御术者是一种中级冒险者职业。”
  乔伊斯皱起眉来，脸上还是不信的意思：“可店主看起来不是一位冒险者。”
  “你忘了？那天跟店主女士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三位，全部是冒险者打扮的人。”
  乔伊斯眯缝着眼睛回忆了一会儿。他想起当时店主女士手里那颗透明珠子，似乎，是那个珠子亮起来之后周围的环境才开始改变的。
  乔伊斯眼睛亮起来，扭头问：“所以我真的没得不治之症？”
  “我觉得你认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才是一种不治之症。”
  乔伊斯理解了半天这句绕口令，反应过来后作势要拿花瓶砸人。
  潘西一个箭步躲开：“你冷静一点！店里的人说了，砸坏一次东西就会被拉入黑名单，以后再也不能来了。”
  乔伊斯放下花瓶坐下，撑着脸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扁着嘴念叨：“吃过那么多烹饪铺子了，这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店铺。还有黑名单，还有幻术加持的就餐环境，还有各种我见都没见过的食物，也算是长见识了。”
  “这算什么，训练房你知道吗？就一般只有青少年冒险者训练营才有的地方。”
  “而且这儿的训练房还有模拟魔物区。”
  “店主还卖冒险者用具，不管是还没成为真正冒险者的小孩儿们的教学武器，还是正经冒险者的武器，这儿都有卖。”
  乔伊斯：……？
  乔伊斯：“你们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潘西沉下脸，缓缓靠近他：“被你发现了。这里其实是你的幻觉，所以我们说的，自然也都不是真的。”
  乔伊斯：“？！”
  潘西：“你们看，他又相信了。”
  乔伊斯再次拎起花瓶，琉璃光彩折射出他眼中寒光。
  潘西一边躲一边喊：“冷静！有——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