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考蓬矿场。
  吉姆扛着十字镐, 跟随队伍往矿场深处走。
  “吉姆，感觉你今天精神特别好, 路易斯又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烧鲈鱼了？”说话的是在他身后, 跟他关系不错的汉克。
  吉姆故作神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不是吃了烧鲈鱼，是吃了新鲜蔬菜。”
  “新鲜蔬菜？！”
  吉姆补充道：“对, 还吃了一大筐。”
  汉克足足愣了两秒。刚刚过去的冬天是严冬, 蔬菜大面积减产，菜价足足上涨了几倍。别说新鲜蔬菜, 就连不新鲜的蔬菜, 汉克一家都没舍得买。
  吉姆竟然说他吃了一大筐？
  汉克酸溜溜地回：“路易斯对你可真好。也难怪, 毕竟你工资比我高。也许等我的工资涨到跟你一样的水平, 我家那位就也会这么对我了。”
  吉姆听见这样的语气, 笑了：“那菜不是路易斯买的, 是我自己买的。”
  汉克也哈哈大笑：“你买的？你别开玩笑了，恐怕你还不如你家小多萝西对菜市场的行情知道得清楚。”
  “这件事，他还真不一定有我清楚。”
  汉克听到这胸有成竹的语气, 又好奇了几分：“怎么说？”
  吉姆：“我们小镇新开了一家旅店, 店内提供一种我们从没吃过的食物, 里面有许多新鲜蔬菜。而且一份小份仅需5枚银币。”
  汉克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闪了腰。
  汉克调侃他：“兄弟, 你是不是新开了家旅店, 想要宣传却没有门路, 所以才打算先从我们工友内部渗透？”
  天寒地冻, 哪里有那么多新鲜蔬菜？汉克笃定吉姆是在骗他，或者跟他开玩笑。
  吉姆表情顿时僵硬了。
  有这么明显？
  所幸，吉姆很快冷静下来：“如果我能买到那么新鲜的蔬菜, 今天还会出现在这里, 扛着十字镐跟你说话吗？”
  “你是认真的？”汉克听吉姆的声音十分严肃，也正经起来，“能有多新鲜？”
  吉姆：“那种新鲜程度，就算是在最早的早市上购买，也不一定能买到。”
  吉姆的语气实在唬人，听完，汉克立刻心动了。但紧接着，他冷静下来。
  同样是不适宜作物种植的地区，论起与购买新鲜蔬菜小镇的距离，汉克居住的离索小镇还比吉姆居住的考蓬小镇近些。今年，汉克都从来没在妻子嘴里听到过一句“这菜真新鲜”，考蓬小镇又怎么可能买到比他们买到的还新鲜的蔬菜？
  汉克将疑惑说出来：“兄弟你真的是在开玩笑吧？”
  吉姆：“是不是玩笑，下工之后你跟我去买一份不就知道了？如果你还怕不够新鲜，大可以先看我吃一份，感受它是不是新鲜。反正你下工后横竖都要经过我们小镇，不会耽误多久的。”
  汉克将信将疑。
  吉姆偷偷朝后瞥，看到汉克此刻的表情，乘胜追击：“哦对了，刚才我忘记说，那家旅店还提供酒类，我尝过了，味道很不错。”
  身后传来吞口水的声音。
  吉姆：“一份大份鸡胸肉时蔬沙拉仅需8银币，小份仅需5银币，一杯金酒仅需3银币。”
  汉克终于忍不住了：“下工时我跟你一起走。”
  ……
  在下一个分岔路处，汉克和吉姆分别被带到不同的矿区。
  汉克边挥动十字镐，边小声跟旁边的工友搭话：“嘿，最近吃蔬菜了吗？”
  “嗨，今年的蔬菜价格那么高，哪儿舍得吃啊。”
  汉克：“我有个好地方推荐给你。”
  “什么好地方？”
  “听我说，在考蓬小镇……”
  汉克：就算上当受骗，也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上当受骗！
  ……
  ……
  《桑伦金大陆游历指南》上说，考蓬小镇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现在是初春时节，开始天黑的时间大约在六点钟。
  整整一天，洛俐都在期待这个时刻，但在它即将到来时，又隐隐有些担心——万一吉姆的宣传方法完全不奏效怎么办？
  虽然任务没有时间限制，失败了似乎也不会有任何惩罚，但是，如果一开始就失败的话，难免会让人觉得沮丧。
  最后一颗星子被黑夜放出来，洛俐失落地返回房间。
  “没关系，大不了再想别的办法。”洛俐悄声给自己打气。
  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急促而有韵律，跟昨晚的敲门声一模一样。
  洛俐步子飞快地跑到门前，又在即将开门时整理了一下领口，做出一副不疾不徐的优雅姿态。
  门被打开。
  门口竟然有一二三四——五个人！！！
  狂跳的心脏下，洛俐表面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欢迎光临。”
  吉姆：“尊敬的洛俐女士，晚上好。……”
  汉克站在最后，借着人和人之间的缝隙朝里张望。
  大厅的照明装置甚至还不如矿洞里的矿灯，餐桌也只有干巴巴的两张，跟他想象里差得好远。
  汉克有些不悦，但碍于吉姆说店主是英雄的女儿，他并没有直接将不悦表现在脸上。
  洛俐一边将五人往餐桌旁领，一边庆幸自己昨晚多买了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吉姆碰了碰新桌子，惊喜地看向洛俐：“您买了新桌子？”
  洛俐编了个小谎：“这些都是之前就买好的，因为还没想好怎么布置，所以昨天才只摆了一张。”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洛俐觉得将来她一定还会添置很多物品。考蓬小镇这种荒郊野岭，如果新家具每次都能轻而易举买到，更会让人感觉不对，还不如说是一早就买好，还没来得及布置更靠谱些。
  吉姆点点头：“我要跟昨天一样的食物。”
  洛俐点头应允：“好，一共11枚银币。”
  吉姆看向另外几个同伴，另外几个同伴则齐刷刷地看看向汉克。
  汉克还对着幽暗的环境氛围腹诽着，面对洛俐的目光，他退缩得理所应当。
  “呃，我，我其实不太饿，就先不点了。”
  其他几个见汉克这幅反应，窃窃私语过一阵后，纷纷朝洛俐表示，自己也一样。
  吉姆有些尴尬。
  洛俐也有些尴尬，但她深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于是从容不怕地重复了一遍吉姆的餐点确认，得到应答后直接走向了厨房。
  几分钟后，已经十分熟练的洛俐带着一份大份沙拉，以及一杯金酒走到餐桌前。
  “祝您用餐愉快。”
  洛俐离开后，吉姆熟练地卷起一块生菜，蘸了蘸甜油醋汁，送入口中。
  “吸溜——”
  嗯？
  一连吃了三顿，其实他的热情已经降下来了。再入口，他只觉得普通好吃，应该不会发出那么明显的口水声。
  吉姆疑惑地叉了一块鸡胸肉块送入口中。
  “吸溜——”
  嗯？？今天他有这么馋吗？
  难道他幻听了？
  吉姆皱着眉，又拿了一块紫甘蓝丢进嘴里，清冽甘甜的味道顿时布满他的口腔，令他禁不住又拿起一块放到嘴边。
  “吸溜——”
  不对，这不是他的口水声！！
  吉姆抬起头，看着面前四位工友虎视眈眈的目光。
  哦，原来是这样。
  吉姆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朝他们露出和善的微笑。
  汉克吞了口口水，指指他那盘菜：“我可以尝一口吗？”
  “我也要！”
  “我我我！”
  “还有我！”
  吉姆露出微笑，轻轻将餐盘推向汉克的方向。等汉克的手指马上要接触到盘内食物，又做出一个恍然大悟表情，猛地将餐盘抽回来。
  “等等，我忽然觉得不太对。”吉姆叹口气，“如果我给你尝了，是不是也要给其他人尝？还有，菜给你们尝了，酒是不是也得给你们尝尝？你们一人一口，我点的这一份沙拉和一杯酒，岂不是自己没吃两口就没了？”
  汉克尴尬又烦躁地挠挠头发。
  吉姆出声提醒：“我这份8银币，小份只要5银币。”
  说着，吉姆拿起一块饱满多汁的紫甘蓝，放入口中大嚼特嚼。清脆的口感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听起来格外清晰，也格外诱人。
  汉克深呼一口气，放下手高喊：“老板，我也要一份跟吉姆一样的！”
  其他几个一起来的朋友也嚎出了同样的话。
  很快，洛俐端着份量相同的几份食物从厨房走出，放在他们面前。
  汉克闻着蔬菜的清新气味，感觉自己此刻仿佛置身于即将收获的蔬菜农田。陶醉地闻了几下之后，他才对食物下手。
  几口之后，他含糊不清地感慨：“这真是太新鲜了！”
  其他几位紧随汉克的步伐，往口中丢新鲜的蔬菜。
  “我已经一个月没吃过这么新鲜的蔬菜了，蔬菜可真好吃。”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吃过蔬菜了，我感觉这一份可能根本不够我一个人吃！”
  “我从来没一口气吃过这么多蔬菜。原来闻了一天的矿渣煤味儿后，吃到新鲜的蔬菜是这种感觉，真是太舒服了，难怪今天的吉姆看上去这么不一样。”
  “还有这份酒，初入口时有点喝不惯，但是越喝越有味儿，感觉比一般的酒类耐喝不少。”
  “这叫金酒，也叫杜松子酒。如果我没记错，它是大麦酿造的。”
  “真的吗？那我们岂不是既享受了新鲜的蔬菜，还享受了蔬菜的副产品——我的意思是虽然叫大麦，勉强也能算是蔬菜。真是幸福的一天。”
  “汉克这家伙竟然没骗我们，这蔬菜竟然真的很新鲜，至少比我家里那位买到手的新鲜。”
  “说到你家那位……老板，我可以打包一份带走吗？这么新鲜的蔬菜，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享用，那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
  吃完最后一口无比新鲜的蔬菜，汉克舒服地靠在椅子背上。
  吃东西考虑什么桌椅板凳灯光照明？东西好吃的话，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映衬，刚才我真是太狭隘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