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个脑子
当司繁星和司满月一同飞向空中之时, 两人都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
司满月看向司繁星的目光在一瞬间锐利了起来，眼中厉芒一闪而过。她果然无论做什么都要同她争, 果然无法同她共存！
而司繁星却只是看了一眼司满月就收回了目光, 她自然清楚司满月想要做什么，毕竟书里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这并不是她在意的重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或许会让她在整个真州大陆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但, 有些事情必须要做。
有些事情不是看起来正确便是正确，所有人说错误便是错误了。
她直到现在还不肯定那个墨沧澜是不是莫不闻, 也不清楚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要飞上来亲眼看一看那个人的脸, 看看他的眼神, 看看他是不是那个跟她说别人抢了他的东西、他要复仇的莫不闻。
如果他是。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
那她的承诺, 也要是真的。
她说过, 只要莫不闻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复仇之时不会杀无辜之人, 那她就会帮他。
哪怕对手是整个天下，她都会帮他。
司繁星想到这里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所以她之前是给自己插了一个多大的旗子, 才会有现在这个真的要对上全天下的可能？
叫你嘴贱。
司繁星这样想着, 很快就到了灵寂身边。
灵寂和墨沧澜还在无声的对峙之中, 所以司繁星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墨沧澜的那张脸。
那是一张没有半点瑕疵的、几乎完美的脸。
也是曾经让司繁星一见而深记于心的脸。
这张完美的脸上本应该有一双深邃美丽的墨色双瞳、而这个人应该是一身白衣若仙、优雅从容的样子。
只是现在, 还是那张没有半点瑕疵的脸, 黑瞳已经赤红、白衣浸染了鲜血、那优雅从容的样子更是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疯狂与如何都消磨不掉的戾气。
司繁星甚至能够从他的双眼中看到仇恨的深渊。
这是莫不闻。
却又不是那个她认识的莫不闻。
这样的莫不闻她不应该帮他。
但却是这样的莫不闻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救了她, 也是这样的莫不闻打断了秦厉风的炼魔之阵、震散了整个无悲城上空那无数的黑色魔线、救了无悲城数万百姓。
甚至，他还救了在场所有的修者和清玄门弟子一命——
如果他愿意，他其实可以随时带着圣佛舍利离开, 而不是留在这里和秦厉风搏命, 给了八百罗汉重伤他的机会。
毕竟，那圣佛舍利本就是他的东西。
司繁星想到这里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和决然。
罢了。
既然这样，就算真的和这个老魔头做一对飞天双魔，她也认了。
反正她早早的就和这世界的气运之女对上了，再彻底一点和世界为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要帮莫不闻抢到圣佛舍利，然后离开这里！
司繁星的双目陡然变得坚定起来，她几乎是和司满月一起对着无法再控制圣佛舍利的灵寂喊了出来：
“灵寂师兄！我能控制圣佛舍利，把它给我吧！”
“灵寂师兄！我对圣佛舍利有所感应，我能帮你除魔！”
在这一瞬间灵寂从佛心震动之中惊醒过来。
而后面色惊疑不定地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一对姐妹。
此时的事态发展实在让他无法判定和抉择，他甚至在这一瞬还有了几分荒谬之感——
作为佛门圣子他竟然无法再控制圣佛舍利的力量，仿佛它真的从未属于过万昭佛寺。而对面的那个他务必要铲除的天魔却在口口声声的说这佛门圣宝是他的所有物。
然后，两个非佛门的女修，都在跟他说能控制圣佛舍利。
若不是他此时真真切切的感受着一切，灵寂甚至怀疑自己陷入了一场噩梦，并且无法醒来。
灵寂沉默者，他到该把手中的圣佛舍利交给哪一个人。
他甚至有种命运般的抉择之感。
仿佛他即将要做的那个决定，会影影响着他自己、甚至是整个修真界的未来。
时间在飞快的流逝，灵寂还未有作出抉择。
而神奇的是在他们对面的墨沧澜竟然也没有趁着如此机会出手把他们三人直接的灭杀，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对面的三人，赤红的血瞳中时不时地闪过挣扎、愤怒、痛苦以及……伤感之色。
不过渐渐地，疯狂和愤怒占据了上风。
而司满月在这时间的流逝之中越来越焦灼以及愤怒。
不该是这样的！她心中脑海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
司繁星不该上来和她争夺圣佛舍利，这样的机缘和重宝本就该是她的！
她又来和自己抢了。
她又要吸着她的血，踩着她的尸骨向上爬了！
她凭什么？！她凭什么？！她该死！！
几乎在一瞬间，司满月的脑海之中充斥了无尽的愤怒和杀意，她的双瞳在某一瞬间几乎有了和墨沧澜一般的可怕的猩红之色。而后，在司繁星毫无防备、灵寂无比震惊的目光之中，司满月手中的冰羽雪扇瞬间化作一把可怕的冰刀直直的插入了司繁星的丹田之中！
“唔！！”
司繁星甚至只来得及看一眼腹部伤口，就被司满月狠狠推了下去。
而灵寂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救人，便看到司满月那漆黑无比的双瞳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灵寂师兄。把圣佛舍利给我，我能帮你灭魔。”
灵寂有一瞬间感受到了无比的愤怒与失望，然而当他的双眼对上司满月那漆黑的双瞳之时，他的脑海之中却只剩下了司满月说的那一句话——
把圣佛舍利给我，我能帮你灭魔！
把圣佛舍利给我，我能帮你灭魔！！
把圣佛舍利给我，给我，给我！！！
而后，灵寂便在司繁星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把手中的圣佛舍利交给了司满月！
在这个时候，司繁星觉得她几乎要呕血而亡了。
极致的愤怒在她的胸腔中翻涌，几乎无法压抑。
而当她感受到一股力量轻柔的托起了她，甚至还往她口中塞了一颗莫名其妙的灵丹之时，那满腔的愤怒就化成了酸涩。
而当她堪堪稳住身形看到灵寂已经开始给司满月传送修为、司满月已经和莫不闻互相争夺控制着圣佛舍利甚至隐隐处于上风之时，那心中汹涌翻腾的愤怒酸涩和不甘，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彻底爆发了出来！
草你大爷的，正面刚啊！！
古曲《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当那苍凉厚重的乐曲之声响彻无悲城的上空，仿佛无数手持兵甲刀剑的勇士踏破天际而来。
他们以音为形、以声为剑，化作一股坚不可摧、勇不可挡的力量，直直对上了司满月和灵寂。
此时司满月周身的力量在疯狂的上涨，而司繁星周身的气势也在点点堆叠。
当那力量堆叠到了极致之时！
化力为丹。
金丹成。
原本那遮掩了整个无悲城上空的滔天魔气在这一刻凝结，而后漫天星光穿透那层层的魔气、洒落在了整个无悲城之中。
而后，那星光越来越盛越来越亮、那魔气越来越散越来越淡，直至漫天星辉照亮夜空，那盘踞在无悲城上空的魔气也在此时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穆千流此时捂着心口看着星光之中的少女，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丫头！金丹大成！”
且天象震动。
而此时的司繁星手中的胡琴曲调倏然一变。
一声恍若苍鹰长啸之声在无悲城上空响起，应和着那天空中闪动的繁星。
原本还在给司满月输送灵力的灵寂骤然回神，下一刻便收回了双手，神色惊骇且戒备。
而司满月则是感到了透骨的森寒与痛楚，而后刚刚凝结出的元婴轰然崩毁，退化成丹。
“噗！”
在司满月吐血坠落之时，原本双目赤红的墨沧澜也在一瞬间僵硬了身子。
原本在那首古曲响起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挣扎之色，而到了这时，“他们”也终于有了胜负。
【罢了。】
【那丫头总算是没有负了你这愚蠢的坚持。】
【我撑了千年也累了，如此，便让你替我去报复吧。】
【无论如何都要让那些人惶惶不可终日、生不如死！！】
……
【好。定让他们，生不如死。】
……
【嗯，还有，那丫头拉的那首曲子，我甚是喜欢。】
墨沧澜勾起了唇角。
而后，墨沧澜那猩红的双瞳转为深邃的墨色。一身血衣竟也在此时开始变淡，仿佛要消散之感。
最后在所有无悲城百姓和修者的注视之下，那被镇压在圣佛舍利塔下千年的天魔墨沧澜，与镇压他的圣佛舍利在同一时间轰然消散。
再无痕迹。
司满月望着那消散的圣佛舍利不可置信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而司繁星却在心跳骤然失速后突然瞪大了双眼。
【师姐，我在翠竹院等你。】
司繁星落地之后顾不得众人的关切、祝贺与疑问，抬脚就往翠竹院跑去。
而后，她在那有着小桥流水、长满了翠竹和繁花的小院之中，看到了披散着头发、穿着染了血的白衣的、狼狈至极的莫不闻。
他就躺在那片繁花之中，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极好看的笑容，道：
“师姐，你来啦？”
“我这样子有点儿狼狈，你莫嫌弃呐。”
司繁星看着他，红着眼眶却一下笑出了声。
“真是嫌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