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个脑子
元夕这一日。
星罗海城边捕鱼的渔民和出海捕捉妖兽的修者们看到了东海深处掀起的滔天巨浪。
仿佛山崩海裂的声音从那一望无际的深蓝中传来, 惊起了无数飞鸟、惊走了无数游鱼。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般可怕的动静让东海周围无数修者在瞬间腾云御剑向着那震动出现的地方而去, 决意要弄清到底发生了何事?是天灾还是……重宝出世。
然而, 寻着那巨浪与雷鸣而去的修者们一到地方便惊在了原地,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见到山外山玄机宫的存在——
那巨大的海外仙山巨鲸之骨从中间被硬生生地劈出了一道极深的裂口,就连山顶的大殿和通向大殿的山路也被一分为二、显露出一股崩坏颓然之像。
曾经包裹着山外山、因为其玄妙的布阵和海中的位置而阻挡了无数修者步伐的玄机门护山大阵已经彻底损坏, 于是这些赶来的修者们第一次见到了如此清晰的山外山全貌、却也是第一次看到山外山玄机宫这如此狼狈的模样。
“这竟是山外山玄机宫?!”
“不可能吧, 山外山玄机宫不是号称最神秘的仙山之一?怎会是如此模样?!”
“可那山头上站着的,难道不是山外山的玄德掌门人吗?”
“是他!难不成这里真的是山外山?!可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这座仙山遭遇了如此大劫?!何方宵小敢来山外山闹事, 不怕被天机所惩吗?”
然后便有一个修者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语气开口道:“被天机所惩?玄机门既然能测算天机, 那有没有测到他们竟会遭此横祸?”
“或许说横祸错了, 这难道不是他天机门千年之前种下的恶因, 至今日终于得果了吗?!”
听到这话在场的不少修者都变了脸色, 他们自然知道这个修者口中所说的因果是何事, 毕竟在最近这段时日里整个真州大陆都因此事暗潮涌动。
只是虽然高阶修者和与此事有关修者对此各有默契,但他们毕竟还没有公开的表达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似乎就想得过且过地让真州大陆的修者们猜测着这件事、讨论着这件事,要么就让它消失于无形、要么就在等一个契机。
现在看来, 众人也不知道是哪一点。
修者们看着那被一剑劈开的山外山, 最终也没再说什么静默的离开了。有些修者想要趁着山外山玄机门遭此大难的时候做些什么, 然而当他们对上玄德真人和他身边的几位修者深沉甚至有些阴鸷的双眼之后, 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即便山外山玄机门看起来已经不行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哪怕真要做什么也不应该是现在光明正大地做。
而在这些修者们准备离开的时候, 一直看着他们的玄德真人微微闭眼,而后,属于他苍老带着决绝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东海之滨。
【玄机门第子听令。】
【即日起, 凡玄机门弟子千年内不得测算因果天命!违令者驱逐出门!】
【玄机门自今日起封闭山门、远居东海, 再不参与真州大陆之事!】
当玄德真人这话说出的时候,在场的修者们便看到那被一剑开两半的山外山再次升起了层层飘渺云雾。
那巨大的山体也在这云雾之中、艰难地依稀地隐匿于所有修者的视线当中了。
当山外山再一次隐匿之时,之前看起来沉稳的玄德真人面容飞速地变得灰败枯槁起来,他周围的几个元婴和金丹修者迅速围在了他身边,面色惊惶。
“掌门真人!!”
玄德真人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体,反而转过头看着大殿前方那条狰狞的裂缝:“我死之后由玄百暂代掌门之位,你们和他都不要去找墨沧澜复仇。此乃我天机门之劫。”
“玄录已命丧他手,且他逃出去的神魂残缺,哪怕是他真的寻到了可以转生的机会,他之后也会像墨沧澜所说的那样,经历十世轮回之苦,世世不得善终。”
“而……他若是因为心魔之故不愿转生、还想以登天梯之名做些什么,那……他所为的恶果便与玄机门无关了。”
“这是我能为玄机门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希望师祖送出的那些人能在这危难之中把握玄机门的传承继续传递下去。”
“否则,玄机一脉断在我的手中,我便是死了也神魂难安。”
玄德真人说着便抬眼望向天空,他最终如玄机子一般明白了所谓的“天命”的变换之数,并不是他们能够不差分毫的算到的。
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玄机门的推算吉凶、顺应天命的中心,变成了为了自己的“推算”而要逆改天命的狂徒呢?
人心之事,实在难辨。
于是在元夕这日,盛名传于中州大陆万年的玄机门开始隐世不出,终结了玄机门万年大派之名。
与此同时,云璇玑带着身后的几十个少年同门,开始了在真州大陆上的苦修之行。
天魔墨沧澜一剑灭杀玄机门大长老玄录、并破开山外仙山三重大阵之事终于在真州大陆之上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原本以为万事尽在掌握的、那些隐藏了千年的大能们终于开始正视这个千年之后再次归来的“圣人之才”。
哪怕千年之前墨沧澜几乎被他们逼到绝境、哪怕他不得不分裂神魂之力四大准仙宝之中、哪怕他当年血泪怨气冲天消解自己的尸身、哪怕那曾经的辉煌和胜利在他们的记忆之中尤为鲜明,但当他以复仇者的身份回来的时候,这些镇守一方的大能们也再次感受到了那压在他们头顶的名为“报应”的威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更何况如今在墨沧澜的身边还有一个星辰之体的乐修司繁星。
他们不能让这两个人彻底扰乱真州大陆的命运。
哪怕因为他们两人的插手,他们的算计已经败了大半。
墨沧澜实在是一个冥顽不化的人,千年前他以孤身一人对抗整个真州大陆失败。
千年之后,他的身边竟然也只多了一个清玄门的叛徒而已。
或许如他这般高傲的天之骄子,永远都学不会低下他高贵的头颅,与凡夫俗子为伍。
所以他不知道,那些凡夫俗子们、那些修为低下的蠢货们有多么的好用和可怕。
又半月过去。
在东陆赵家老祖的千三百岁寿宴上,一戴着面具的雪衣女子带着漫天红色冰雪和红色羽扇血洗整个寿宴。
她连杀赵家嫡系数十人、参与寿宴的修者不下百人。
当她带着漫天冰雪离开之时,她留下了她的名——
“云岭司家,嫡长女司满月,给赵家家主拜寿了。”
“这持续了千年的算计,司家全族不敢忘。”
“所以,您便自己去轮回之殿与他们分说罢。”
此事一夜之间传遍整个真州大陆。
甚至司满月的凶名之盛还隐隐到了天魔墨沧澜之上。
曾经被真州大陆的英杰们集体仰慕、钦佩,作为榜样的天凤之女,竟然做出此等凶残血腥之事!无论如何都很难让人接受。
哪怕司满月在临走之时所说的话显示此事另有隐情,但听说此事的大部分修者们都觉得此事太过邪恶。
而后来又有人说看到司满月的冰雪之力由白转红,是入魔的象征,所有人一开始像声讨天魔墨沧澜、叛徒司繁星一般的,开始声讨这个入了魔的天凤之女了。
又因为司满月与司繁星是亲姐妹。
便有一道流言,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大陆——
司家姐妹本就是魔骨天成,其姐靠魅惑英杰之力而增进己身修为、其妹的星辰之体更是夺天地之造化谋夺了整个真州大陆的气运之势!
此等魔女留下便是对整个真州大陆的祸害,她们越强大真州大陆的修者所能得到的机缘气运便越少!
且此二女与天魔墨沧澜交往甚密,天魔墨沧澜更是以毁灭整个真州大陆为目的,从千年前他便开始算计此等十恶不赦之事!
若不是千年前正道各大门派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镇压天魔,那真州大陆便不会有这将近千年的安稳了。
然而,天魔卷土重来,又带上了两位魔女企图谋夺整个真州大陆的气运和一切!因此,但凡是有些血性的正道修真之人,就该为天下苍生、为整个真州大陆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诛杀天魔!灭杀魔女!
这关于天魔和魔女的流言在短时间内镜就已经被整个真州大陆的四陆修者所知道了。
甚至连普通的真州大陆的凡人百姓也再提起天魔墨沧澜和司家的两位魔女的时候露出厌恶与惧怕之色。
偏偏在这个流言出来之后不到十天的时间里,真州大陆的各个地方、尤其以正道修者最多的南陆和北陆两陆,接连出现“天罚之灾”。
据说每一个出现天罚之灾的地方都曾经有人见到过天魔墨沧澜与两个司姓魔女的身影。
于是,那些原本半信半疑的人与修者,也渐渐地开始相信“天魔灭世”的“事实”了。
在南陆的一个小镇里,司繁星和莫不闻听着店小二口沫横飞的说着天魔魔女灭世之世,神色自如平淡。
莫不闻甚至还轻轻地露出了一个笑:“啊。”
“这般的说辞和这般的境遇,实在是熟悉的让我想到了千年之前。”
那时候的他便是在一夜之间成了真州大陆的罪人,背负所有莫须有的罪名,被信任的友人师长陷入绝境。
只是这一次,那些人故伎重施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当年那个墨沧澜吗?
司繁星啧了一声:“说我是魔女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加上司满月?她在我们俩中间显得多多余啊。”
“以及,知道你身份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天了。”
司繁星吃着花生豆摇着头:“别说,还挺刺激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