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

  许念到了皇城, 她才知道，许诗悦竟真的做了她的二舅妈！
  许念：那她以后是叫三姐二舅妈, 还是叫二舅舅姐夫呢？
  这个让人混乱又头大的辈分。
  许念这里苦恼辈分, 同时又为有情人终成眷属而高兴。
  “三姐，恭喜你得偿所愿。”
  许念认真同许诗悦道喜，见着她眉眼间的羞意和期待, 不由确定, 许诗悦这是真的找到了心中所属。
  许诗悦含笑看着许念，“你这西北一趟, 黑了些。”
  “哎呀, 三姐！”许念气得跳脚, “人家都是越变越漂亮, 哪能像我一样变黑了, 三姐你要嫁人了, 就跟我二舅舅学坏了。”
  许念噘着嘴，看模样是老大不乐意了。
  “好了好了，我们小九最好看了。”许诗悦笑盈盈的, “小九, 谢谢你能赶回来。”
  “三姐, 你这是什么话？你成亲, 我怎么可能会不回来呢？必须得回来。只是, 为何婚事办得这般着急啊？”
  许念有点疑惑, 她去蜀地、西北之前还没听见什么音信, 再一有音信，竟是要成亲了。
  “因为，父皇可能不太好了……”
  许诗悦眸中褪去羞涩, 有的是哀伤和愁绪。
  “我也是近来才知道, 父皇多年吃药，前段时间，他不甚得了伤寒，缠绵病榻多日，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念脸色蓦地白了，眼眸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三姐，这是真的吗？我前几日还和母妃通信，她在信中并未提及这件事。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听闻我要成亲的消息，你约莫还会在西北，而不知道父皇病重对吧？”
  许诗悦接道。
  许念犹豫地点点头。
  “我也是近日才知。好像是怕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其他国家有异动。近些年，据说越国在旁一直虎视眈眈。”许诗悦语气低沉，“你在西北有没有察觉？”
  许念凝眉思索，方才回答，“近日，好像是比我刚去时严格了一些，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嗯，父皇病重的消息遮掩不了太久。其他国家虽说不足为惧，到底是怕他们妄动干戈，引得百姓受苦。”
  许诗悦沉沉道，“父皇怕他不好后影响我们，所以婚事才办得这样急。我成亲之后，想来不过多久，小七估计也会成亲了。”
  “这……三姐，我去看看父皇。”
  许念听许诗悦这样一说，再也坐不住了。
  “去吧，父皇很想你。”
  许念先回去收拾了一番，就去了许荣穹所在的福宁殿。她到的时候，许荣穹正坐在桌边喝闻着就很苦的药，他却喝得面不改色。
  “父皇，我回来了。”
  许念一出口，声音不自觉哽咽起来。
  “小九来了，快过来。”许荣穹脸色有点苍白，看着有些瘦弱，“让父皇看看我们小九，你做的事，父皇都知道了，好啊，很好，我们小九不愧为福安公主啊，是我们大宋之福。”
  许念坐在旁边，许荣穹拍拍她的手，神色宽慰无比。
  “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同父皇上。”
  许荣穹大气道。
  许念关切地看着他，眼眸中全是担忧：“父皇，我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要您健健康康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这个孩子气的说法，逗得许荣穹哈哈大笑。他宽大的手掌覆在许念头顶，安抚她：“傻孩子，父皇没事的。”
  “父皇骗人，您刚刚喝的是什么？”
  许念别过脸，一副生气的样子。
  “我们小九不气啊，我这是给他们做做样子呢。你这几个哥哥姐姐太不像话了，年岁一大把了，还不成亲，实在不像话，我得吓唬吓唬他们。你看，现在他们一个两个的要成亲了。”
  许荣穹笑呵呵说着，眉眼间染的浓重病态也因着神色轻松而褪去了些。
  许念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径自问道：“父皇，我今年几岁了？”
  “十四岁了吧。”
  许荣穹算了算，回答。
  “那您还将我当三岁小孩子哄。”
  许念噘着嘴，表示有点点不开心。
  “哈哈，在父皇心中，你无论多大，都还是个孩子。”许荣穹笑道，“小九前些日子过了生辰，你不在皇城，我给你备的生辰礼物还没送出去，现在拿给你。”
  许荣穹说起这个，转头吩咐全海，“去将朕给小九备的生辰礼取过来。”
  “父皇，我不想要什么生辰礼，只想你健健康康的。”
  许念低着头，看着脚尖，闷闷说出这句话。
  “父皇知道，但是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不用为父皇担忧，我没有你三姐听得那般严重。”
  许荣穹沉着声音，宽慰她。
  “真的吗？”
  这回听着不像玩笑话，许念抬起头，眼睛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当然，这回是真的，还有些日子。我之所以那般说，的的确确是不想看着他们蹉跎，人啊，年轻的时候能有几天呢！”
  许荣穹的眼睛中露出向往之色，似在怀念往日的时光。
  “父皇现在也年轻。”
  许念抱着许荣穹的胳膊撒娇。
  “就你嘴甜。”他伸手在许念鼻子上刮了一下，余光瞥见全海取了生辰礼过来，抬手接过去递给许念，“好了，拿着东西快回去歇息吧。”
  “好，父皇您保重身体。”
  许念朝许荣穹行了礼，拿着礼物退了出去。
  她刚一走，许荣穹掩着帕子，猛烈咳嗽起来，几乎将五脏六腑也要咳碎了一般。
  许念听着殿内传来的咳嗽声，神色一黯。她刚也察觉到许荣穹也在强撑得难受，不忍他这样，才干脆利落地走了。
  她打开许荣穹给她备的生辰礼，是一卷古画，来自大师夕尘的珍品。
  这是她求了好久，始终不曾如愿的，没想到今日这般轻易到了手，她一时有些五味杂陈。把盒子盒上，她又去了闻黎那里。
  一来请安，二来打听一下许荣穹的实际病情。
  从闻黎宫中出来，许念整个人神色郁郁，垂头丧气的。
  她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又很不好受，回到小院后，饭也没吃，把自己闷在房中，哭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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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璟回了国公府上，见到了传言中病重的母亲，正好好地坐在那里。
  “璟儿，你怎么回来了？是因为三公主成亲吗？”
  初听闻他回来，陈颖虽有惊讶，却也十分开心。
  “母亲，您病了吗？”
  林璟眼中疑惑更甚。
  “哦，你是说前几日啊，确实些头疼的症状，近日已经好了。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我病了呢？”
  陈颖问道，她并未去信给林璟。
  “我前些日子收到信函，上面说您重病，我方才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林璟沉声回答。
  “这……”陈颖疑惑，“我的病没什么大碍，现在已经好全了，我也没有专程写信与你，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三公主成亲一事，专门回来的。”
  “不是您，那会是……”
  林璟凝眉思索。
  “是我，我写信给你的。”
  林甫国阔步走了进来。
  一看是林甫国，林璟的一张脸瞬间冷了下来，语气也变得硬邦邦的：“母亲没有生病，你拿她的身体开玩笑，就是为了骗我回来？”
  “放肆，这便是你与为父说话的态度吗？”
  林甫国语气严厉，很不满林璟这种冷淡拒绝的态度。只不过，他想到今日的目的，语气复又软了下来。
  “为父今日过来，是有事告知于你。镇北大将军的嫡女与你年纪相仿，你抽个时间出来，与人见上一面，之后便把亲事定下来吧，你也老大不小了。”
  “甫国。”
  陈颖惊讶地睁大眼，语气是掩饰不了的震惊。
  “你未与我说过璟儿的婚事。”
  “也是近日镇北大将军找了我，我方才有的想法。”
  林甫国随口敷衍着。
  “我不去。您若是想联姻，倒不如找您另一个儿子？”
  林璟冷笑看着林甫国，目光没什么温度。
  “还是说，人家要求必须得是世子的身份，才配得上人嫡女？”
  “你！”
  林甫国气势汹汹，想要掩饰内心的心虚，显然叫林璟戳中了心事。
  “还真叫孩儿说中了？”
  林璟淡淡抬眸，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
  “这个联姻，我是不会应的。大将军的女儿，谁爱娶谁去，我是不会娶的。”
  “不行，这由不得你。”
  林甫国毫不犹豫驳回。
  “为父让你娶，你必须娶。与镇北大将军的联姻，十分重要。”
  “那您换个儿子吧，反正我是不娶。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林璟丝毫不怵林甫国。
  他在军营中，从新兵做起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不因是这人的儿子而被卖了吗？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底气，护自己想护的人，娶自己想娶的人。旁人尊你敬你，不因你是谁的儿子，而只是因为你是你，而已。
  林璟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他在军营中什么苦都愿意吃，也愿意去做旁人不敢做的事。他相信，假以时日，他必定可以。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真实地凭着自己的能力走到现在这一步，而非是有什么身份的光环加持。
  他话音一落，林甫国脸色缓和了一分，陈颖则是惊喜不已。
  “璟儿，你看我说说，你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陈颖万万没想到，自家儿子还有开窍的一天。
  “嗯，说说，如果家世比不上镇国大将军，大可以将其嫡女娶做正妻，其他的侧妃你喜欢的，想娶便娶，为父不会拦着你。”
  林甫国很是大度说道，像是格外开恩了一般。
  “您当年娶我母亲的时候，便是这样想的吗？”
  林璟冷言冷语，丝毫不顾及地同他呛声。
  他这话一出口，陈颖和林甫国瞬间变了脸色，尤其是陈颖，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血色全无。
  林璟慌了神，忙开口道：“母亲，孩儿不是……”
  “无碍的，璟儿。母亲不怪你，相反看到你能为了心爱的女子争取而高兴。”陈颖缓缓说道，“母亲不希望您将来同我和你父亲一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全程没有看林甫国一眼。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声音依旧柔软，态度又有不同，是林甫国从未见过的坚持。
  这一幕刺激着林甫国的神经，他几乎跳脚，冲上来想打林璟，被陈颖拦住了。
  “甫国，你不必这般，璟儿并未说错，我们之间确实如此。但是我希望，璟儿的婚事不要是什么交易的筹码，他可以和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一起，而不是为了什么利益目的。”
  “陈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还会害了他不成？镇北大将军，难道辱没了他的名声不成？我这是为他着想，为林家的以后着想啊！”
  林甫国气急败坏。
  “我们之间的问题，是我们的事，与他的婚事无关。我也向你解释过，我是一时酒醉，才做下了错事，可你偏不信……”
  “甫国，你这个样子，倒像是我无理取闹了一般。至于究竟如何，你我心中清楚，旁人多说无益的。”
  陈颖果断地打断他的话。
  “那你为何？”
  林甫国不解。
  “我有心，我会自己感受。我们之间，我从来没有信过传言，也从来没有信过旁人的话，我只信我看到的、感受的，林甫国你不爱我，你甚至也不爱你那个外室，也不爱你那个儿子，你爱的只有你自己罢了。”
  陈颖语气温和地戳穿林甫国的假面。
  “正如，今日你口口声声地说对璟儿好，为了他着想，可你却枉顾他喜欢的女子，硬逼着他娶大将军的女儿，这便是为了他好吗？你是为了你自己！”
  她的声音是罕见的严厉。
  “不管如何，璟儿的婚事要璟儿自己做主，除了璟儿，你不行，我也不行。”
  陈颖像护犊子的老鹰，少有地展露自己的锋芒。
  林甫国见着她鲜有的强硬，一时间闭了嘴，内心却在打着旁的主意。
  陈颖这边说完，如演绎川剧变脸似的，温柔地看着林璟，柔和问他：“璟儿，你告诉母亲，你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林璟没什么遮掩，直接说道：“是九公主。”他想了想，复又补充道，“我一定会娶她的。”
  “放肆，不可！我不同意！”
  林璟话语一落，林甫国立即表达强烈的不满。
  ”不管您同不同意，我都是要娶的。”
  林璟定定看着他，道出自己的决心。
  “逆子！”
  林甫国怒极，大吼出声。
  “你是要毁了林家，你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尚公主。镇北大将军的女儿不喜欢，兵部尚书的女儿也可以，那么多闺秀随你挑选，你偏偏要尚公主，你是要气死我！”
  “我只喜欢九公主，只想和九公主成亲。您说的那些，都是您觉得好的，但是我不喜欢，也并不认为她们好。”
  林璟默然一瞬，接着说道。
  “您让我娶这些人家的闺秀，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是为了你、为了林家！”林甫国再次拿出自己的一套说辞，眼看着林璟油盐不进，他怒吼道，“你想尚公主可以，滚出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