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主子!!”安福等人惊恐不已。
秦和也是惊怒交加, 后头还有箭枝追来,他拽住缰绳——
“不许停。”谢峥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沉声喝道, “死不了,到庄子再说。”
此处坡地高低起伏,又有杂草灌木掩映, 完全不知埋伏者几何, 停下来才是找死。
说完他率先挥鞭。骏马嘶鸣,速度又快了几分。
众人咬牙, 纷纷挥鞭跟上。
秦和狠狠挥了两鞭, 冲到谢峥前边, 喝道:“你退后, 我来开路。”完了唰地一下, 单手抽出马背挂着的大刀, 虎目凌厉地巡视两边道路。
谢峥顿了顿,才想起他这位小舅会武。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他外公跟大舅都是斯文儒雅的读书人, 后面两个舅舅却完全不一样, 二舅学武, 小舅擅商。但小舅与二舅年岁相差不大, 拳脚刀剑几乎都是一块儿学的, 虽然比不上二舅, 走出去也是名高手。
思及此, 他微微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又遇到两拨拦路的,其中一波甚至在路中拉了绊马索。
幸好有秦和在前头开路, 大刀一挥, 绊马索迎刃而断,还因冲势太大,将拉绊马索的汉子拽翻在地。
谢峥目不斜视冲了过去,跟在后面的安瑞不甘心,拽住缰绳,马头方向一拐,直接从汉子身上踏过。
惨叫声起,大伙心里顿时一阵畅快!
秦和还回头来朝安瑞吹了声口哨:“漂亮!”
另一波拦路的倒是胆大,挥着刀便冲上来,打算砍他们的马腿。
还未靠近,就被探身出来的秦和反杀回去。
另一侧则是谢峥带出来的那两名侍卫给拦了。
一路快马疾奔,一行终于抵达庄子。
不等马儿停稳,安福几人立马跳下马,连滚带爬冲到谢峥跟前。
拔箭,止血,上药,包扎……安福盯着庄里大夫快速地处理伤口,万分庆幸庄子里留了大夫——谢峥是考虑到庄子人多,总会有病痛或受伤之时,养名大夫在庄子里,更方便他招揽人心,倒没想到是他自己先用上。
此乃题外话。
彼时,面沉如水的谢峥正伸着胳膊由得他们折腾,同时询问庄子情况,完了还开始安排人分道回京报讯。
秦和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停步道:“虽然不知道是谁要动你,只看今天这情况,这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你庄子的人都是普通百姓,出去估计就是送命……”
谢峥沉着脸:“总不能坐以待毙,多找些人,分道出去,总能——”
秦和摆摆手:“我去。”他神色严肃,“这里只有我跟两位侍卫大哥习武,他们俩还得守着你。我去最合适。”那两名侍卫就是宫中那些轮值的普通侍卫,平日能糊弄一下旁人,搁这种时候就是个摆设,让他们去,别没把消息递出去人还没了。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皆不做声。
谢峥直接否掉:“不行,对方人多势众,万一你出事——”
秦和打断他:“别万一了。我要是不跑这一趟,大家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谢峥哑然,半晌,他终于道:“把人散出去,多分几路。”人多了,分散对方注意力,秦和才能安全些。“还有,我这里暂且安稳,你不要太过着急,安全为上。”
“好!”
带着担忧送走秦和等人,谢峥便待在庄子里等消息。
安福安瑞等人紧张兮兮地布置着庄子里那丁点人手,务必要把正院这处护得水泄不通。
谢峥则坐在屋里沉思。
上辈子他也招来许多刺杀,但都是在好几年后,是在他势如中天之后。
如今他一光杆皇子,除了能自有出入皇宫,连银钱都没几个——为了挪出给祝丫头的钱,他连匠人都没敢多找两个。如此拮据的皇子,如何招人眼红了?
要说潞州之行刺了某些人的眼,那都过去一年了。书铺的开业更是遥遥无期……
如此想来,应当是摊丁入亩一事惹来的麻烦。
承嘉帝提出摊丁入亩之事已经过去月余,这些人是终于反应过来,挖到他身上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避开,别的不说,他年前去户部查旧年账册的事情,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瞒是瞒不过去的。
关键是……这些人是查到什么程度?是查到他掺和了?还是查到他提出摊丁入亩?
谢峥抚了抚火辣疼痛的左臂,眼底闪过抹阴霾。
***
单木仓匹马闯出去的秦和终于回到京城,虽然挂了点彩,好歹是全胳膊全腿的。
他没有官职,回到京城的第一时间便直奔太常寺,找到秦铭烨。后者一听,脸都吓白了,立马带着他进宫面圣。
待承嘉帝收到消息派宫中禁卫去接谢峥,后者庄子里的下人已经十去四五。
禁卫到了,隐忍许久的谢峥反倒不急着走了。
这次领队出来接人的,恰好是谢峥的老熟人,赵宽。
谢峥见到他的第一时间,便让安福安瑞将其绑下。
赵宽愕然,却没有反抗——他若是有心反抗,区区几名太监如何是他的对手。
谢峥面沉入水:“接下来,有劳赵领队在此歇息,待我这边事了,自当亲自去向父皇请罪。”
毕竟共处了几个月,赵宽对他颇有几分了解,只略迟疑了一瞬,便点了头:“殿下小心。”
谢峥“嗯”了声,大步出去。
当天,谢峥亲自领着禁卫将闻讯四散的死士追回大半,甚至亲自审问。
闭口不言者,直接受千刀万剐之刑。谢峥还让人调出一大缸的浓盐水,匕首蘸着盐水一刀一刀将血肉片下来,惨叫声响彻云霄。
这审问甚至无需找禁卫,失去亲人的庄子下人红着眼睛忍着恶心亲自动手。
吐了一个,谢峥立马换上另一个,庄子下人不敢上了,便换上禁卫。
如此这般,生生片出十几具骨架,淌下的鲜血洇湿了一片泥地。
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也崩溃了,有几人直接吓得失禁瘫软,一勺凉水泼过去,立马哭嚎着将主谋供出。
竟还不是同一家。
还挺齐心,都约好同一天来。
冷眼旁观的谢峥勾起唇角,手一挥,让人给剩下所有死士一个痛快,然后才施施然带着禁卫回宫。
据闻,当天状况太过血腥,惨叫太过凄厉,好长一段时间,附近村落的百姓都没敢靠近谢峥那庄子。
此乃后话。
皇子遇刺,还是在天子脚下遇刺,承嘉帝勃然大怒。
摊丁入亩之事兹事体大,他料到了必定会有种种阻力,但他没料到这些人竟敢朝他儿子下手。
是要杀鸡儆猴还是要让他对摊丁入亩之事断了想法?
他登基后走仁善爱民之路,这些人便忘了他上位之前是如何的雷霆手段?
他还没老!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鄯西、鹤枬、鞍惠三地布政使第一时间被投入大牢,吏部、户部、都察院被撸掉一批官员。抄家、砍头、流放……这场闹剧直至十月中旬才彻底落幕。
经此一役,承嘉帝改革的决心可见一斑。摊丁入亩正式开始往前推动。
外头纷纷乱乱,罪魁祸首谢峥却优哉游哉的在宫里养伤。
箭伤在左臂,不耽搁他看书习字。又因为他有伤在身,锻炼不能,每日也只能看书习字。
这样一来,与祝圆的聊天时间、次数都大幅增长。
起初祝圆还不曾察觉,聊了几天后,她便觉出不对,一盘算,好家伙,这厮除了饭点跟午休时间,几乎从早到晚都在线。
别不是失业了吧?
对狗蛋的说话风格深有体会的祝圆越想越觉得像,说话便温和了不少。
谢峥被怼得少了,便愈发爱找她说话解闷儿了。
这日,祝圆照例翻出《诗经》开始抄写——最近她已经开始学写诗作赋,祝修齐翻出《诗经》让她多多抄写并熟记内容。
【采薇采薇,薇亦——】
【薇字过繁,运笔当轻快】
祝圆瞥了眼,当做没看到,继续往下写:【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
【莫字过于瘦长,可下笔厚些】
祝圆忍怒,继续:【止。靡家靡室——】
【靡字——】
祝圆怒了:【你丫没完了是吧?】她不间断的每天练字,已经持续了近两年,不说别的,一手字已经很能拿得出手,连她爹都觉得不错,这丫叽叽歪歪地挑毛病,是不是找茬?
对面谢峥停顿片刻,慢吞吞道:【身为长辈,指点后生小辈乃是分内之事】
长辈?谁知道是真是假。祝圆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太闲了!】
谢峥有些心虚。
祝圆想了想,终于问出憋了两天的话:【我说,你是不是惹了上峰,被罢免了?】
谢峥挑眉:【何出此言】
【你看看你这几天,完全没去应卯吧?】祝圆信誓旦旦,【肯定是被罢免,又不好意思说吧?瞧你,咱们啥交情啊,用得着遮遮掩掩的吗?】当然,这些话都是为了诈他。
谢峥莞尔。他身为皇子,即便得了各部职衔,应卯之事也无需太过严格,若是祝家丫头有心核对,必定生疑。思及此,他索性提笔,道:【实不相瞒——】
祝圆屏住呼吸。
【我年岁已高,前几天乞休了,自然无需应卯】总而言之,他的长辈身份必须得稳住。
祝圆:……
她信他个鬼,这个假老头子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