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针锋相对
月九龄身上的“妄心”是从娘胎里带的,妄心原本是南蛮的蛊毒。
下在成年人身上会立即毒发身亡,如果是小孩儿则会缓慢发作。
当年林熙之与慕容徵为了算计顾霄对八岁的顾墨玧下了“妄心”,此事被符沁知晓,她毅然反对林熙之的做法,两人因此分道扬镳。
符沁或是因为良心过不去,或是因为其他,主动找上了因为独自病重的顾霄夫妇。
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顾墨玧身上的妄心转移到自己体内——当时她应当是不知道自己已有了身孕。
妄心在她身上没有发作,她原以为是自己抑制毒发的法子有效,不料原是妄心悄无声息地换了宿主——寄生到发育起来的胎儿去了。
而身为给胎儿与妄心提供养分的母体,符沁虽没有毒发身亡,却也越来越承受不住妄心这蛊物的侵噬,日渐消瘦虚弱。
以至于本来康健的人怀了孕就突然体弱多病,一个医者竟然会死于难产,这听上去实在难以置信。
而事到如今,月九龄隐约能理解符沁当初的所作所为——那样一个聪慧通透的女子,又精通医理,或许早就知道她与孩子只能保一个,所以才选择隐瞒,进入月府。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野心勃勃的林熙之,如果让他知道此事,那么腹中的胎儿一定抱不住。
即便她走到生命的尽头,在产床上奄奄一息,也不曾提过林熙之,唯恐他会迁怒无辜的孩子。
在最后那几个月,符沁用了许多法子去研究、与妄心打交道,她已经找到了能让孩子与妄心共存的方式——只要不催动沉睡在孩子身上的妄心,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既救了无辜的顾墨玧,又能抱住她的孩子,至于她自己……
她似乎并不留恋这个世上,在得知那些狂妄的阴谋之后。
孩子的出现既不合时宜却又恰到好处,是上天的恩赐,也是她最后的念想,希望自己死得起悄无声息,远离未曾谋面的孩子,也远离林熙之,少了自己这个纽带,他们才能各自安好。
但符沁还是低估了林熙之的疯狂程度——她死后还要被挖坟掘墓,这是多大的仇?
更没料到林熙之为了心中那点不甘与遗憾,会将两个阴阳两隔的人凑在一起,引发了月九龄蛰伏了十六年的妄心。
因果报应,不过如此。
君子笺听说之后,笑得十分阴恻,语气满是嘲讽:
“不愧是林国师,无论何时都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连妻儿都不放过。”
“妻儿”二字刺痛了林熙之,他筹谋多年,以为万事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哪曾料到会有今日的后果?
他下颌绷得极紧,几乎是咬牙切齿:“别忘了你的身份!”
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位誉满天下的南蛮国师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犯下的错,反而还要欲盖弥彰地去指责别人?
君子笺气笑了:“我是什么身份,还轮不到一个逼死主子的人来评论!”
音落,林熙之那精明的双眸霎时间迸发出凛冽的杀气,君子笺也不遑多让,在周曲和岚津冲进来时便打开手中铁扇,扇骨寒光逼人。
月九龄漠然地看着两人针锋相对,不想也没力气去喝止。
“够了!”戚霖看不下去了,结果动了怒,咳嗽不止,“咳咳——还想不想让病人好了?”
话已至此,君子笺还是会顾及月九龄和戚霖,率先收了手,护卫也收到了林熙之的示意,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戚霖叹了口气,十分严肃地告诉他们:“夫人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林熙之闻言脸色由铁青转为青白,气势凛然地质问:
“不是说醒了就好么?”
这与他昨夜诊断之后所言不同,莫非这两人一直在糊弄他?
君子笺下意识地侧了一步,挡住了林熙之暴怒的视线。
戚霖无所畏惧地对上他的目光,冷静道:
“原以为如此,但就夫人目前的情况来看,与我之前的推测有出入。”
当初他得知月九龄身上的血带毒时就一直在留意天下的奇毒,后来得知出自“妄心”,他虽身不能至,但也竭尽所能地去了解过妄心,研究了半年,也知之甚少。
“我对‘妄心’了解不多,只知它能在极短时间内侵噬人的血脉,但这也是对成人而言。诸位现在也应当清楚,夫人身上的‘妄心’早就不是原来的蛊毒了,你可以将它视为是一种新的毒,与‘妄心’同源,却又不相同。”
戚霖出身神医世家,祖祖辈辈皆从医,自小便耳濡目染,是泡着草药和医术长大的,他虽不到而立,但“神医”的名头却绝非浪得虚名。
若连他都对月九龄身上的妄心束手无策,那这天底下就没人能解了,就算当初研制出妄心之毒的人还在世,恐怕也无能为力——因为它在漫长的时间里,早就演变成了另一种毒。
君子笺蹙起眉头,绝美的脸上蒙上了阴霾,“所以你指的同源,是……身上有残留余毒?因而夫人在触及她的尸身后,体内的毒便被催发了?”
戚霖颔首,低声肯定了他的猜测。
林熙之整个人身形一晃,连退了两步,差点被自己绊倒——周曲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才堪堪保住了颜面。
他面色煞白,直至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短短半个时辰里,他从月九龄醒来的欣喜,到与君子笺对峙的愤怒,再到此时的难以置信……
这把年纪经历了大起大落过后,再也不复神采,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醒了快一个时辰,月九龄稍稍恢复了些气力,她也想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样,偏头看向戚霖。
戚霖直言不讳,“若无药可解,夫人可能会再次陷入昏迷。”
月九龄微微一怔,很快释然——还好顾墨玧不在,否则他可能会什么都不做,就在床边守着自己,一个不知何时能醒来的自己,他不该这样。
这么想,她这个时候离开,或许是好事。
君子笺手中的铁扇被他攥得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从未如此气愤!气顾墨玧没照顾好月九龄,气自己当初意气用事离她远远的,气林熙之怎么能这样对她!
可林熙之却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迅速恢复了平静,抬眸看向床上苍白的女子,眼神如晦,语气却不容置喙:
“龄儿,那日你号脉时,究竟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