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3)

  放心,家入硝子头也不回地摆手,不会把你男朋友治坏的。
  那句话稍微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检查很短暂,用没好气的医疗者的话来说,是因为五条没什么事没有受伤,咒力在以正常的速度恢复。大脑没有损伤,考虑到狱门疆内的情况,可能会有些精神混乱吧,不过那家伙一向心大得很,别太担心了。
  并不是说,只是家入硝子作出了没事的判断,诺德就能放松地安心下来。
  在五条悟真正醒来,真正开口和他说话之前,他大概是怎么都不能安心下来的。毕竟自称不会受伤的最强咒术师还不是只是几分钟就让人封印了。
  但得到他人的保证还是多少会让人觉得轻松。送走了家入硝子,诺德终于可以稍微去处理一些事情忽略掉空间魔法师每隔几分钟就会回家一趟的事实,他应该算是很正常。
  人可以很简单地活着。
  只需要水,和食物,然后就可以活着。
  在商业社会的帮助下,二者甚至可以合一,商店里就有瓶装代餐饮料,进食的步骤可以在一分钟内完成。
  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诺德的确想不起来,花费时间准备食物,在餐桌前完成进食这一生理活动的意义是什么。
  超市的奶酪试吃促销,奶酪的名字是诺德完全没有概念的一串片假名。对甜点缺乏品鉴力的购物者还是尝了尝,除了两种奶酪的不同之外尝不出区别。
  这是法国的布里奶酪,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一款奶酪喔!这是意大利的特莱森萨奶酪,用来做佛卡夏的奶酪,配面包或者做披萨都非常合适!
  年轻的女售货员总是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
  迷迷糊糊地买了食材,按着食谱做成了面包,再放进烤箱里烘烤,定时器按部就班地走着。
  悟还没醒啊。
  诺德坐在床边,凑近了打量睡着的最强咒术师。
  至少五条悟睡得很安稳,不再做噩梦了,也不再在睡梦中皱眉了。
  别再有下次了,拜托,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尽管如此,他还是低低地说,单方面要求着。
  当然,不是说话就能得到回应的,不应该对昏睡中的人有这样任性的要求。
  不能醒过来吗?我很想你诺德轻声说,再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虽然这几天也有见面。
  诺德试着俯下身,和睡着的五条悟靠在一起,额头贴着额头,亲昵的举动总是让人安心。
  我很害怕,悟。
  酸涩像是顺着脉搏扩散到全身,那并不是让人讨厌的感受,既然他的男朋友就在他身边,酸涩也是甜美的痛苦。
  想要倾诉,是因为想要得到安慰,也因为,那些是在五条悟醒着的时候反而说不出口的话。
  当然像是浪漫故事一样,只是因为呼唤就能让昏睡之人醒来,诺德并没有期待过这样的事情。
  也因此,当冰一样的苍天之瞳茫然地睁开,再看向他,诺德也少见地有些意外到不知所措。
  接着,五条悟懒洋洋地露出微笑。
  摄人心魄的眼睛蒙着一层水雾,明明上一刻还因为刚刚醒来而困惑,在看到他时又好像一下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没什么力气的手臂抬起,哄着他一样给了他一个拥抱。
  嗯,醒了醒了,为了你醒过来了哦。五条悟在他耳边说。
  第118章
  间章独白
  五条悟
  五条悟自认为, 他并不在战斗中轻敌。
  当然,他会吊儿郎当地对付低级咒灵。但就像人不会在提起一袋甜点之前铆足全身的力气一样,这只是一种正常的应对方式。
  但是对付诅咒师和特级咒灵他还是会认真的哦, 相对来说。是什么战斗类型,用着什么样的术式, 有什么企图,他都会好好去看的。
  看到各种各样的术式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嘛。
  至于和羂索的对峙, 最强咒术师可以问心无愧地这么说, 他从头到尾,都把占据了夏油杰身体的诅咒师, 当做一个极端危险的敌人警惕。
  羂索这个名字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只是, 就像高专时候的他没有想到伏黑甚尔会拥有天逆鉾, 如今的他也没有想到羂索会拥有狱门疆。
  五条悟闭着眼观察这片天幕。
  在已经被狱门疆封印,陷入无法调动任何咒力,连身体也没有半点力气的境地里,他现在有很多时间思考。
  这应该算是天真?还是傲慢呢?
  就如同失去的力量一样,五条悟的存在本身也在被狱门疆翻阅着, 高专时候的记忆, 杀死夏油杰时候的记忆,作为六眼神子诞生之出的记忆, 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闪回,稍有不慎就像是要溺毙于其中。
  高专学生宿舍的床, 有点矮因而不太舒服的桌子,自动售货机里难喝的新品。
  如果是正常人,被这么大的信息冲刷, 脑子早就变得不正常了吧。
  咒物在解读他, 试图掌握他, 或是把他变成什么更加易于掌控的样子。
  而他拥有的反击手段少得可怜。
  但还不算是绝境。就像此刻,在狱门疆之中,他同样能看到狱门疆之中的咒力流动,也能看到狱门疆之外的空间。六眼还是五条悟的眼睛,这是即使被封印也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个诅咒师所说的
  接着,五条悟看到出现的咒灵捡起地上的银饰。
  已经坏掉了,宝石上龟裂的缝隙沾了些泥土,再被当作什么廉价的战利品一样没当回事地捡走。
  开什么玩笑,别随随便便,碰别人的东西啊。
  清晰地从心底涌现的情绪是,愤怒。
  像是静静燃烧的青蓝色高温的火焰。
  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情绪失控也是一种无能,但他没有失控,他很冷静,五条悟如此判断。
  啊,不是想解读他吗?那就看吧,狱门疆。
  五条悟的人生也好,此处到彼处的无限也好,又或是在瞬息之间在虚空中产生而又湮灭的无数有与无也好。
  不要搞错了,只是一个特级咒物,死人的尸骨而已,不要以为能把他洗脑啊。
  狱门疆之外,大量的咒灵被放出,在曾经的交流会场地四散肆虐。
  但那些孩子都是很优秀的咒术师,夜蛾在,硝子、冥冥、九十九也在,即使最强咒术师一时大意狼狈地被人封印,也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让什么阴谋得逞啊。
  诅咒师捡起他所在的狱门疆。
  然后因为狱门疆违反常理地坠地而露出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即使如此还是虚伪地笑了笑:
  还真是很会给我找麻烦啊五条悟。诅咒师说。
  而一旁的咒灵,摆弄着它不该拿的东西,开口轻快地说:那我去帮你吸引注意力哦~
  该死。
  几乎一瞬就可以猜出咒灵的目的,无为转变,拥有可以改变灵魂的术式的咒灵,当然也可以改变自己的样子。
  越过狱门疆,越过隔绝视线的林木,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咒灵,直到它消失在完全看不见的视野尽头。
  五条悟时常会注视那个在他颈边摇摇晃晃的小饰物,像轻纱一样,像月光一样,像萤火一样,难以辨明的魔力在里面流动。并不是说最强咒术师对魔法有多大的兴趣,他会想要看,只是因为那意味着信标在向无论位于这个世界哪个角落的诺德忠实地报出他的位置,只是因为诺德看到这个就会很高兴。
  回想一下的话,所谓的魔力到底是怎么流动的?
  想起来啊,不是天才吗?
  虽然一旦开始回想,浮现在脑海中的全都是另外的画面不情不愿地在他的要求下把属于他的礼物送给他,拘谨地微笑,回避着视线;在亲手为他打上标记的时候眼里燃起的漂亮火光,很快又后悔地抿起唇;虽然会被吸引视线,但总有些含蓄的伤感。
  他们曾经是那么生疏的关系吗?总觉得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咒术师的术式是与生俱来,也是不可改变的构筑术式也是独立的一种术式,即使他是六眼的拥有者,可以完全解构某物的存在,也不代表他可以构筑出一个实体。
  但现在的情况很特殊。
  狱门疆在解读他,恐怕下一步不,正在改变他。变成什么样?什么时候的五条悟最容易掌握?但他可不是放在这里供人翻阅的一块大脑。只要确信这件事那是他的一部分,信标,那是无论什么时候的五条悟都拥有的一部分
  魔力在宝石中像精细的环一样流淌,数股细线彼此缠绕,就算对六眼的拥有者来说回忆这些也有些困难。
  这根线在上,还是那根线在上?
  狱门疆中的白发青年摸了摸耳下凭空产生的银饰。
  摸上去有点凉。
  能听到吗?有弄错吗?
  虽然五条悟这次真的很逊,但是千万不要被那种家伙骗到啊。
  听到我啊。
  如果有时钟会嘀嗒嘀嗒地走。
  如果有沙漏会沙沙沙沙地落下。
  等待漫长而枯燥,如果要问他的话,五条悟会回答,他完全不喜欢等待。
  然后世界毫无征兆的燃烧起来,热空气隆隆地咆哮。说起来,他的男朋友还没有给他看过呢,火魔法。
  诺德还是十几分钟前出现在他面前时的样子,年长者的着装一向很普通,和东京街头的大多数人没有太多区别如果不是行走在一地燃烧的火焰里的话。
  橙红色的火光明亮得让人反而看不清,但六眼的咒术师并没有这样的烦恼,即使是在封印之中也能清晰地看见,燃起火焰的魔法师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好像宛如地狱一般的燃烧的景象不值得施舍半点注意力,抬头看向诅咒师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已死之物,
  完全不像平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所以才会和他说自己很危险吗?好危险好危险,快点过来把他捡起来吧?他有把信标做对吗?
  诺德。
  在谁都看不见也听不到的狱门疆的内侧,五条悟勾起一个笑。
  而完全不可能地,几乎就在他开口之后,他的男朋友在狱门疆前停下,那副无机质的表情没有完全蜕去,但是稍微有些不高兴稍微重新变得像人了。
  有听到吗?当然不可能听到他的声音,但是有听到他做的信标吗?总之真是太好了,没事就是好事。
  悟?诺德轻声呼唤他。
  但狱门疆并不会给出什么回应。
  四方的石制咒物既可怖又硌人,什么声音也不可能传出去。
  没有得到回应不出意料让诺德有些失望,他的男朋友一下移开视线,眨着眼,深深地呼吸。啊好想安慰他。
  真的对不起啦。
  那么,怎么才能回答呢。
  这样可以吗?
  前一刻还在对抗着狱门疆拖延时间的最强咒术师,闭上了苍蓝色的眼睛,任由封印完成了最后的一步。
  他陷入黑暗里。
  封印之外,特级咒物像一件无害的摆件一样,被魔法师的手捡了起来。
  再次恢复意识是
  再次?
  恢复意识?
  思考很困难,静谧的幽暗包裹着他,像是在羊水里一样安逸。蓝绿色的极光,有些凉意,却不觉得难受,火焰,嘴唇上柔软的触碰
  他在被亲吻吗?
  要说是亲吻也太纯情了,中学生才会这么亲来亲去吧,接着脸上有什么凉凉的触感,只是一瞬间,很快被拭去了,那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在意,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但他很想说话,虽然并不是有什么要说的内容,所以他是想说什么?但是慢吞吞的呼吸从喉咙吹向鼻腔,并不愿意在声带停留。
  不能醒过来吗?
  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是有想说的话,也是有该做的事情才对。
  我很害怕,悟。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倾诉。
  啊、
  忽然想起来了。
  微凉的,落在他脸上,又被小心翼翼擦掉的,是眼泪吧。
  哭了啊,这家伙。
  身体很沉重,眼皮很沉重,但能睁开眼睛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五条悟看向他的男朋友诺德还有些茫然,但因为他露出微笑,所以也会马上安心下来。
  嗯,醒了醒了,
  真的好黏人啊,他有说过吗,他很喜欢被全心全意地依赖。
  为了你醒过来了哦。他轻声说。
  第119章
  虽然说了很帅气的话, 但事实是,五条悟没几分钟就又睡着了。
  模模糊糊地知道被抚摸了,只是单纯的, 带着亲昵意味的抚摸他的男朋友某种意义上是个很纯情的人, 就算被邀请也不太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但是记忆侵入了他的睡眠。
  就像是每个昨夜里的梦一样, 很容易在醒来的时候忘得一干二净, 但又会在下午或是再之后的一天想起,虽然清醒的自己真正意义上想到这件事是在此刻,但同时又可以非常确定没错,那是昨天梦到的事情。
  那是他在狱门疆中梦到的事情。
  在此刻想起,在此刻亲历, 但无疑是发生在过去几天的事情。
  就算是五条悟, 一下接受了小半个月的记忆也有些混乱。十八岁的五条悟当然也是他,但又不完全是他,按照他所知道的一套逻辑行动,但时隔十年看上去又觉得有那么点不赞同。
  会说些过分的话,因为眼前的人显然被自己的话语牵动而产生隐秘的优胜感;会说些挑衅的话,因为眼前的人露出为难的表情而想要变本加厉地捉弄真是恶劣呢,十八岁的他。
  人是很难在梦里清醒思考的。
  无论如何, 在一场十年前的梦境里有他的男朋友出现都很奇怪本来应该很奇怪, 但是放松下来的大脑好像也放弃了思考, 对所见的一切全盘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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