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夏贵妃 第51节

  空气一时凝滞,夏洛荻搬了张圆凳来,站上去凑近了看匾额角落里的日子——泰合六年冬日书。
  “昨日我去皇后娘娘宫里取烫伤药时,又看了看她那处的匾额年份,乃是本朝启明年间……走访了宫里的老人,才得知,大魏历朝历代,君王都要默认手书一匾赠与皇后,扶鸾宮里那匾额,是陛下你写的。”
  封琰:“……”
  封琰:“大概是有,我不记得了。”
  也即是说,在先帝时,先帝这份对皇后“贤明有文”的认可,没有给予当时的皇后,而是给了居住在这藏珠殿内的宠妃?
  这殿里的宠妃是什么来头?这般盛宠,怎未有所记载?
  封琰不及成年就因为宫中内斗,被先帝贬去了灵州做藩王,可以说走的时候尚且年幼,对先帝的印象也仅止于是个死在后妃肚皮上的昏君,至于他那上千宠妃,根本不可能一一记得。
  “关于居住在藏珠殿里的先帝嫔妃,这几日我已四处打听过,因战乱时宫人离散,加之先帝在此赐住过的嫔妃极多,大多数都已故,无法断定。而且……不知陛下注意过没有,玉皇池是宫中主要的供水来源,而藏珠殿东北方不远处,就是扶鸾宮所在,其实登高一望的话,会发现这两个宫殿的水道是相通的。”
  经过红线庙那档子事,封琰觉得就算是现在被告知皇城下面被挖空了也不意外。
  “你的意思是,这下面别有机关密道通往扶鸾宮?”
  夏洛荻从椅子上跳下来,双脚落地时,脚下的地砖隐约传来回声。
  “所以我猜测韩氏想暗示我们,有‘贤明有文’在的地方,下面必定别有洞天。”
  封琰紧接着还以为她是找到了什么一拉就开的密室机关,却看到夏洛荻走出门去,出声叫了外面等候的工匠。
  “张工头,这宫殿下面有鼠蚁窜动,劳烦把砖挖开清理一二吧。”
  哦,管他什么机关不机关的,挖就完事了。
  工匠们得了令,抡起铲子锄头一顿叮叮当当地挖掘起来,等撬开青石砖、挖开木板,刨到下面的灰泥层时,工匠们纷纷面露惊奇。
  “这椒房土小人们见过,可这下面怎么还有黄泥砖?”
  夏洛荻接过一只鹤嘴锄敲了敲,果然下面是空心的,问道:“可挖开否?”
  “可以是可以,但这黄泥砖是拱形耦合的,又极厚,没个小半日恐怕还拆不开,小人们得回去拿些大件的锤子,还请陛下和娘娘稍等。”
  “行,你们去吧。”
  夏洛荻刚说完,就见封琰道:“不必这般麻烦,你让让,最好躲到屋外去。”
  夏洛荻欲言又止,但还是让开了,随后便见封琰挽起袖子,用指节敲了敲那黄泥砖,大致判断出来这土墙的厚度之后,右手攒起拳头,只听“轰”地一声,拳落之处,土石崩裂,黄泥砖蛛网般裂开,扑簌簌地落进下面的空间里,激起一片扬尘。
  旁边的工匠目瞪口呆,抱着铲子锄头瑟瑟发抖。
  莫说他们了,便是平时上朝的大臣,又有谁见过皇帝动手?只天天听他一会儿挨这个骂,一会儿听那个谏,俱都忘了大魏如今的天下,是皇帝马背上打下来的。
  “够大了吗?”封琰回头问道。
  “够了。”夏洛荻对发楞的工匠们道,“取些灯火来。”
  等灰尘沉淀下来,夏洛荻半跪在地板下露出的、三尺宽的破洞边,取了面镜子借着光往里面一照,只见里面意外地宽阔,细一看乃是一间卧房,另一边则是一条长长的、幽深黑暗的通道。
  夏洛荻与封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通道指向的方向——扶鸾宮。
  这也便昭示了,蓝后宫中子夜鬼叫之谜,是有故意为之。
  那个人,想让她顺藤摸瓜查到这间藏珠殿里来。
  打发走了工匠后,封琰带着夏洛荻下了这地洞,下面像是有供人居住一般,一张鎏金罗汉床,一张梳妆台,扫开壁上的灰尘,还能看见有一排萤石用于照明,只是久不见光,如今已灰扑扑的了。
  “这密道不知是哪朝哪代留下来的,但看这里一应摆设,也应在一二十年间。”
  封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见夏洛荻到处闻着,道:“你在找什么?”
  夏洛荻道:“我在找尸体,按理说应该有一具尸体,但现在连尸臭都没有。”
  封琰深知她的秉性,都挖地三尺了不找出点什么决不罢休。
  “那你要顺着密道去那边看看吗?”
  夏洛荻搓搓手,露出了一种不好意思的神情。
  “陛下龙体贵重,岂能随妾轻涉险境,何况前方有水声,恐怕年久受潮,难以下脚……”
  ……你那表情就是想,特别想。
  左右无事,封琰背对着她道:“上来吧,我背你去,免得多个人的脚印你不好查证。”
  第51章 百叟宴
  扶鸾宮。
  “……大魏立国以来, 几时见过这样的妃嫔?成日里像个街溜子似的到处乱蹿,连个宫女都不带在身边,前日抢了妾的点心, 到头来连个歉都不道,逮也逮不住, 真真岂有此理。”
  这几日夏洛荻满宫殿地乱窜, 时不时跑到别人宫里找有年纪的老宫人说话,等主位的嫔妃来了她便走, 一副可疑行径, 叫后宫里的嫔妃惴惴不安。
  毕竟谁没干过些拈酸吃醋的亏心事, 以夏洛荻的名声,她们总怕被她捞住什么把柄。
  于是这一日,部分受不了了的妃嫔便聚在扶鸾宮里请皇后娘娘管管这昭嫔。
  “婧嫔, 别人能抱怨, 你就算了吧。”灵妃何氏品了口茶道, “那赋雪楼嬿嫔找陛下要了多少回了, 你看陛下允了吗?一盘金乳酥换一座赋雪楼,这生意换我, 都要倒找昭嫔些银子。”
  婧嫔撅起嘴把脸扭到了一边,旁边的嬿嫔绞着手帕心里直发酸。
  那赋雪楼可真是个好地方, 马上便要到冬天了, 待陛下一来, 布置个雪中独舞慰君心, 圣心岂不在握?
  她只恨被抢点心的不是自个儿。
  “本宫眼下精力不济。”蓝后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 轻浮着小腹, 道, “德妃最近忙着帮太后张罗百叟宴, 也顾不上处理你们这些闲杂小事。至于昭嫔……她所办之事,大多是经了陛下授意,本宫也管不了。”
  此言一出,下首坐着的嫔妃们大多露出了些许酸溜溜的表情,小声嘀咕了起来。
  “却不知她是如何入了陛下的眼,连德妃娘娘都未曾有过的宣政殿奉驾,倒让她抢了先。”
  蓝后笑吟吟地看着她们,道:“陛下的口味一时一个样,昭嫔得宠是她的本事。本宫常说,女人得知道自己美才是真的美,总盯着别人只会落个四不像,一个个挂着个苦瓜脸,待那西陵公主一来,你们岂不是更难,届时朝哭到夜,夜哭到朝,莫非能将陛下哭回来吗。”
  对啊,最大的问题,那北明珠要来了。
  众嫔妃如梦方醒,现在盯着夏洛荻根本就没有用,那北明珠的传说太多了,什么世间只要长眼睛的男子看她一眼,命都愿意给她云云,各种邪乎的说法都有。
  这不得行,不管为了什么,她们都有义务保护我方陛下。
  “行了,本宫也乏了,若不想留下来用膳,就都散了吧。”
  灵妃起身道:“臣妾扶娘娘去休息。”
  外面一大片莺莺燕燕听到要留下来用膳,纷纷老老实实地各自回巢,蓝后被灵妃搀扶着回寝宫,道:“众汉妃之中,独你是个最清醒的,该说是你天性清冷呢,还是该说你本就不在乎陛下的荣宠呢。”
  灵妃道:“何家世受皇恩,能得陛下垂青,臣妾已是得天之幸,不敢有所奢望。倒是皇后娘娘,听闻您时常夜中惊眠,倒要保重凤体。”
  “喔。”蓝后道,“原来你也听说了?”
  好一阵子过去了,扶鸾宮里到底还是传出了闹鬼的流言,宫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议论,暗地里没少关注。
  灵妃垂眸道:“臣妾自不信那怪力乱神之事,何况此地乃大魏地坤之风水所在,自有皇气庇佑,岂有……”
  她说了一半,忽然看见寝宫中间的水池“咕嘟”一声冒出一个巨大的水泡,紧接着不知哪里传来窃窃私语的怪声。
  蓝后淡然道:“偶尔就会这样,晚上吵得很,没想到白天也开始了。”
  灵妃瞪大了眼睛;“莫不是地基摇动所致……”
  咕嘟咕嘟,水池不断涌出气泡,同时水位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下降。
  漏斗形的水池底随着水泡浮出,一些破碎的人声也越来越清晰。
  “别~夹~我~头~发……”
  这声音诡异至极,断断续续、如泣如诉,让灵妃头皮直发麻。
  “皇后娘娘——”
  她正要喊人来护驾,却见蓝后摆摆手,侧耳细听了一番,叫道:“金雀,把宫门关了,让小宫女们都待在宫女所里。”
  屏退了所有人之后,灵妃道:“娘娘这是……”
  “等吧。”
  蓝后好整以暇地搬了把椅子,坐在那里,等了一阵,那怪声越来越大,水里的气泡也翻涌得越发剧烈,直至最后,形成一个漩涡,漏了下去。
  灵妃诧异的目光里,一阵机括声响动,整个水池的底部下沉,露出一个通道口。
  那邪恶的怪声越来越清晰,灵妃紧张得望去,等待着那里面的怪物露出头来……
  “呼……我就说那块砖必有问题。”
  夏洛荻顶着一头微微潮湿的乌发从池底的洞里冒出头来,一眼瞥见了皇后和灵妃,脸上诧异了片刻,道:“见过皇后娘娘、灵妃娘娘,恕妾眼下难以行礼,不知可否把妾拉上来?”
  灵妃震撼不已:“你这般胡来,就不怕被陛下知道治罪吗?”
  夏洛荻无言地看向下面,没等她说什么,她就被轻飘飘地丢到了池边上坐着,接着灵妃就眼睁睁地看着皇帝也上来了。
  “……”
  封琰也着实没想到这条通道是真的通到了扶鸾宮,而且还是直达皇后的寝宫。
  这要是真有个什么刺客,借这暗道出来,封瑕岂不危矣?
  “没有你要找的尸体,朕叫人把这条密道封起来。”封琰说完,他待在这儿场面也尴尬,直接离开,“朕别有公务,你们自便。”
  “恭送陛下。”
  直至夏洛荻将封琰送走,灵妃才如梦方醒:“你……陛下……你们这?”
  “娘娘勿慌,今日同陛下游藏珠殿时,误打误撞发现了一条密道,想到先前扶鸾宮闹鬼的事,如今看来也是有人在密道里专程恐吓皇后娘娘所致。”
  夏洛荻再详细解释了一番,灵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也跟着下去了,但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谋害皇后?”
  “我想。”夏洛荻拍了拍手上的灰,道,“再过几天,就可以揭晓了。”
  ……
  中秋佳节,炀陵满城桂子飘香。
  没了宵禁,城内外连夜中也是一派上京气象,朱雀大街前,宫门大开,地上铺满红毯,摆好了宴席,以待京中有名望的老人赴宴相聚。
  而城楼上亦备好了台椅,左右两侧是王公大臣,而正中央则除宗室后妃外,专设一座,以待太后驾临。
  开席之前,大臣席位名望最高的李太师看了看太后身侧副席的位置,他孙女德妃李白霜正坐在那里,四处操持着宴会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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