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夏贵妃 第11节
夏洛荻原本迈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掐指一算,发现今天还真的就是这逆子刑满释放的日子。
就不能晚点再放人吗?哪个白痴这么勤快跑去接他?
夏大人在脑子里捋了一遍所有的可能,最终锁定了一个觊觎她家夫人的贼人。
裴谦全责。
“……贵府有丧事,我就先打扰到这儿,今天来主要是为了他。”睚眦从假山上轻轻跳下来,周围的卫兵一下子围上,他丝毫不怕,看向闻人清钟,“师……伯?按辈分是该这么叫吧,听说就是你在皇帝跟前嚼舌根,让我爹进的宫?”
作为一个同样柔弱的文官,闻人清钟看了看愁云惨雾的天色,又看了看师弟家的逆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世侄冤枉我了,彼时我向陛下提了三条处置夏大人的谏疏,陛下就看中了那一条,如之奈何?”
睚眦:“你不提皇帝怎会采纳?”
闻人清钟开始狡辩:“最终也是陛下做的决定,世侄欺我一文人,岂不是——”
睚眦:“因为我打不过,所以我通常先捡软柿子捏。”
和他的名字一样,睚眦必报,而且是有效率地报,先把能收拾的收拾了,其他不能收拾的,小崽子报仇十年不晚。
所以整个炀陵城的地痞恶霸都不敢惹他,除了他老子夏青天。
夏大人在大理寺干了六年,唯一私用的公器就是拿大牢关自己的儿子。
“闻人,原来是来找你的。”齐王道。
夏洛荻已经进宫了,抓她儿子一点用也没有,不如放着让这小子闯点大祸,没准能有办法牵连她下水。
这一瞬间,齐王衡量了许多利害,加上也有给聪明绝顶的闻人清钟找找麻烦的心,便让人让开来。
“今日是我王妃的丧仪,念你年少无知,你和闻人御史的恩怨大可去府外解决。”
闻人清钟道:“王爷,你我可是至交,我视王妃如亲嫂,让我在府中多送她一程吧,小住半个月也非不可。”
他断定这世侄不是个傻子,闯王府是小事,但他不敢在王府里动手。
睚眦哪能不知道他的意图,他有功名在身,按理说也是有资格过来吊丧的:“无妨,你是我师伯,你的悲恸我同感其哀,请让我一同为……谁来着?哦,王妃致哀。”
——只要我脸皮厚,我就一定揍得到你。
夏洛荻感到一阵来自三魂六魄的疲惫。
算了不管了,让他们乱去,回头让老高给裴谦递个信让他滚出来善后,现在案子要紧。
她轻咳了一声提醒兰音师太,后者闻言,向齐王道:
“王爷,水陆法会时辰已至。”
齐王回过神来,今日宾客太多,即便有什么,也不能在现在这个场合追究,便差人送师太们一行人前去会场。
“世侄,你当真不走?”闻人清钟道。
睚眦却没跟着走,他看向那一行尼姑的背影,耳朵尖动了动。
虽然是很小、很小的咳嗽声,但他听到了。
他朝闻人清钟露出一个笑,语气甚至有些亲热:“师伯,我去去就来,你可别先走了,我还要掰断你一根手指头呢。”
“……”
……
水陆法会一直举办到了午后。
太后崇佛,连带着许多皇亲国戚,权臣贵胄也一并信奉佛法。兰音师太主持法会,为齐王妃祈福时,这些权贵也一并前来讨个佛光福佑,一听就是将近两个时辰。
其他人还好,就是侧妃柳氏身子重,似乎是为了在齐王妃走后,给权贵圈子里的人留个好印象,身怀六甲还坚持留在法会现场为正妃祈福,兰音师太派人三次传话让她离场休息她也不听。
“……齐王的侧妃不止一个吧?怎轮到这一个长史的女儿待客?”
“还不是肚子争气,女人嘛~说到底还不是靠肚皮。”
“其他几个侧妃都盯着正妃的位置呢,可不得拼命些。”
不少贵妇的窃窃议论声传进耳中,夏洛荻敲着木鱼坐在法会会场下面,观察着身侧最近处齐王的家眷们。
因柳氏有孕的缘故,平白就比其他出身更好的侧妃们高出一头,坐在第一排接受着齐王党羽家夫人们的追捧,而其他侧妃们难掩妒恨。
大约是坐得太久了,加上今日犯秋老虎,闷热得很,柳氏脸上不知何时已出了一层薄汗,又不能像其他贵妇一样用冰,忍得十分艰难,这时,后面有个侧妃低声道——
“柳姐姐,若不能用冰,不妨把香囊里的香丸换一换,用些薄荷冰片闻一闻便好些。”
“好,还用平时用的那提神香吧。”
柳氏点点头,解下香囊差侍女前去更换,不一会儿,侍女带着香囊回来,路过夏洛荻身边时,香囊里清新的香气从她鼻端飘过。
夏洛荻手上的木鱼停了一瞬。
如果说闻人清钟是眼睛毒,那她就是鼻子灵。
薄荷脑、冰片、青果、丁香……还有山楂。
孕妇不能用山楂,听柳氏的话,这是个长期用的东西,会导致子宫拢缩以致流产。
看来齐王的其他侧妃也都盯着正妃这个位置,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
夏洛荻当然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位侧妃,等到午时法会暂休,柳氏离开去更衣的功夫,叫过旁边的尼姑让她转角落张字条给兰音师太,又借口更换佛灯油,起身跟上了柳氏。
她跟在柳氏身后,来到一处无人的后花园,眼见得柳氏与她的侍女走入了一处月洞门,马上加快步子,刚踏入月洞门里,旁边便突然伸来一只手将她拉过去,头上的僧帽也一把被扯下来。
“……你是?”一个迟疑的少年声音在耳边响起。
夏洛荻抬起头,面无表情道:“我是你爹。”
第11章 有龙则清
“北燕答应和亲了。”
宣政殿里,封瑕将八百里加急的奏报摊在桌上,一字一句地指给封琰看。
“这是鸿胪寺一早便飞马传回来的消息,彼时是闻人清钟在鸿胪寺时负责的,以我们与北燕的仇隙,根本就不指望能谈下来这桩亲事,但朱明举人答应了,此事必有蹊跷……你在听吗?”
他哥的话,封琰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盯着窗外想事情。
现在是午时,不晓得夏洛荻跟着兰音师太去法会状况如何了。
除了头发比别的太妃少,她哪点也不像尼姑。
不会被发现吧……
要是被发现了,齐王不得跳起来揪秃她?
……要不要带兵去围了齐王府啊。
直到封瑕开始嗙嗙敲桌子,封琰才回过头来;“……你说的那个西陵公主是?”
封瑕翻了他弟一眼,解释道:“北燕朱明称帝十五年,膝下无所出,只有一胞妹朱瑶兮,是他唯一的血亲,向来珍之如宝。为兄在游历时,常闻民间有言传‘北明珠,南秦姝’之说,南秦姝指的是先帝时因叛国被夷三族的洛川郡公秦啸族中那一对才女,只可惜已受牵累死在三王乱之中了,现下论起当世美人,当属北燕西陵公主朱瑶兮。”
封琰:“此事有诈。”
大魏的使团去北燕求亲这一招是闻人清钟在鸿胪寺就职时出的损招,为了不让北燕和其他邻国联姻,故意与他国使团争夺求娶那位公主,中间用了不少手段,活活将这位公主拖到二十多岁还未能出阁。
但没想到,那位北燕之主却毫无征兆地点头要把亲妹妹嫁来大魏。
要知道,他和大魏可是死仇。
封瑕道:“我也知晓此事有诈,可总想不通诈在何处。总不可能是让这一弱女子来刺杀我的吧,或是他们有自信这位公主美貌到了所有人都能为之癫狂的地步。”
封琰:“也可能是男人假扮的呢?”
封瑕:“……”
封瑕:“你不要总是你跟夏卿的事套到其他场合上,哪那么多女扮男装、男扮女装的。”
派个公主过来刺杀什么的,想想也不大可能,太蠢了。
“还有一种可能。”封琰道,“既然天下人皆知燕皇视西陵公主如珍如宝,那万一真的嫁来大魏,哥你是要许她什么位置?”
现在的皇后蓝氏出身蜀国,当年是借助了这份联姻,大魏才得以复国中兴。而以燕皇的骄傲,断不可能让西陵公主屈居于后位之下……且无论如何,西陵公主是汉室,也未曾嫁过人,这就有一个大问题。
大魏只有一个皇后,是废了现在多年无所出的番后新立西陵公主?还是以妃位迎娶西陵公主?
这是明天上朝时,朝中老臣们一定会穷追不舍的议题。
瞥了一眼宣政殿窗边一盏银色的风铃,封瑕道:“这件事无需考虑,后位是我给蜀国的承诺。便如夏卿在时所言,大国一诺,言重千金,我以贵妃之礼明年迎娶西陵公主,北燕若真心求和我们便和,若包藏祸心,便战场上见分晓,究竟谁是中原之主。”
北燕是叛臣立国,本就是每个大魏之人心头一道抹不去的耻辱,两国迟早要拼个你死我活。
封琰和兄长碰了一下拳:“要战便战,十年之内,必令燕都改名燕州。”
“我信你。”封瑕顺嘴开了他一句玩笑,“可怜我弟弟征战这许多年,竟也没混上个家室,这西陵公主乃天下第一美人,我看不如……”
封琰迅速把手收了回去,和他哥保持距离:“你虽然很滥情,但是你是我哥,我不嫌弃你,你也不要来干涉我。没别的要紧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去哪儿?”
“去齐王府。”
……
齐王府,法会午休时分。
“王爷,对齐王妃住处闯入的人可有想法?”
没有睚眦在身后紧盯着,闻人清钟便又想起了齐王妃住处发现的血。
“今日宾客众多,或许是有贼子混入了府中,稍后本王派人彻查一番便是。”齐王道。
闻人清钟道:“正值王妃丧仪,我知王爷约是不想多生事端,便代王爷推敲一二。”
他与夏洛荻师出同门,齐王在这一点上很相信他的能为:“你且说说看。”
“这个节点能来王妃住处探查的人无非有三,其一,贪图金银的匪类,我先替王爷否了,如果是匪类,王府寸土寸金,即便是混在宾客里也收获颇丰,没必要非要绕路去王妃住处。”
“其二,府上的其他侧妃……王爷别生气,但凡有三妻四妾之处,刀光剑影之凶不下于战场厮杀,尤其在王妃惨死之后,府上盯着正妃位置的想来也不少。”
齐王打断了他:“本王的后院向来一派祥和。”
“但愿如此。”闻人清钟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下官窃以为是第三种——事关王妃的案情,有人想查王妃生前的居处有没有相关线索。”
齐王想到了兰音师太一行,只是他又十分费解,道:“应该不是师太所为,为王妃驱邪是由本王那侧妃提出的,师太也只是顺势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