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你没机会了,斯通医生。Z抢白道,包庇凶手也是犯罪。我不信当你儿子满身鲜血地回到诊所,而第二天报纸上又报道了杀人案,你会毫不知情、毫无觉察。
  斯通医生朝Z投去哀求的眼神,希望这位警探能宽大为怀。但他是白费功夫,因为Z根本看不见。
  露丝呢?段非拙恶狠狠地问,她是不是发现了你们的罪行,因此你把她灭口了?
  斯通医生抽搐般的摇晃着脑袋她一直在照顾亚历山大,可有一天亚历山大在晚上偷偷溜出去,被她发现了。她不知道亚历山大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还以为他是在装病。所以我给她塞了一笔钱,让她闭嘴可后来亚历山大一次次地溜出去,每次都会发生杀人案。那姑娘很快觉察到不对劲了。我想塞更多钱让她闭嘴,但她怕了
  他苦笑了两声,她竟然想去报警!软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注1所以我就让亚历山大先下手为强
  你!
  段非拙冲向斯通医生,一拳击中他的面门。斯通医生惨叫着倒下去,两颗门牙飞了出去,鼻子哗啦啦地淌出鲜血。
  我要宰了你!宰了你这个畜生!
  段非拙还想再给斯通一拳,但Z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放开我!他想挣脱Z。
  然而Z只是加重了力道,让他动弹不得。
  他是罪魁祸首!我要宰了他!
  Z将段非拙环拥进自己怀里,凑到他耳畔低声说住手。你要把自己拉低到他的水平吗?
  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段非拙从没有这样气愤过。就因为这杀千刀的父子俩,那么一个美好的姑娘离开了人世。而Z还阻止他,不让他宰了那两个畜生。
  为什么这世道总是恶人逍遥,好人受害?为什么正义总是在生命逝去、无可挽回后才姗姗来迟?
  斯通医生凝视着Z,似乎觉得他比段非拙更好说话。他是苏格兰场的精英警探,更冷静,更理智。如果向他求饶,没准他会网开一面。
  警探先生,求求您开恩吧!他膝行到Z面前,抱住Z的腿,用力摇晃,亚历山大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唯一的孩子!求您体谅体谅我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吧!您要抓就抓我吧!把我当成连环杀人案的真凶押回伦敦受审吧!既然一定要有个人出来承担一切罪责,那就让我来好了!
  Z满脸厌恶,一脚踢开斯通医生。然后任由你儿子继续杀人?
  段非拙怒道你叫我们体谅你?那你怎么不去体谅露丝的父母?你失去儿子很痛苦,他们失去女儿就不痛苦吗?
  斯通医生哀嚎我会赔偿他们的!我还会联系一家精神病疗养院,他们有办法让最凶暴的疯子安静下来。据说只要切除他大脑的一部分,他就能变得平和温顺了,像乖巧的小羊羔一样!我攒下来的财产足够亚历山大一辈子在那儿接受照顾。求求您,放过他吧,由我来由我来替他顶罪
  斯通医生老泪纵横。段非拙印象中的他总是趾高气扬,看不起贫穷大众,看不起劳苦人民,看不起没拿到行医执照就救助贫民的黑医。他何曾这样低声下气地恳求过别人?为了他的儿子,他将尊严都放下了。
  他真的很爱他的儿子但也正是这份爱让亚历山大斯通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假如他不那么溺爱他儿子,亚历山大斯通也不会变成一个纨绔公子,豢养一群恶犬。假如他不那么溺爱他儿子,也不会想到用歪门邪道治愈他儿子的伤势,让他儿子与恶犬相融合,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爱,多少罪恶假你之名!
  我是警察,我不能知法犯法。Z语气冷酷,你们两个我都要押回伦敦受审。
  斯通医生意识到不论他怎么恳求,这两个人都只会像冷冰冰的大理石一样不为所动。他干脆豁出去了,不顾一切地扑向亚历山大,撕扯着他的手铐。
  快逃,孩子!我来阻拦他们,你快逃!你跑得快,逃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亚历山大斯通发出一声无人知晓其意的嘶吼,然后一口咬住了斯通医生的喉咙。
  Z和段非拙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那变异的犬齿刺穿了皮肤、动脉和气管,鲜血如同涌泉般喷溅而出。
  亚历山大斯通大笑起来,像一个干渴已久后好不容易见到清水的旅人,大口痛饮着他父亲的鲜血。
  而斯通医生,他捂住喉咙上的伤口,无力地想止住鲜血,但已经回天乏术。他双目圆瞪,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儿子,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恍然惊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能让他死!Z喊道。
  段非拙立刻扑向斯通医生,试图给他止血。然而已经太迟了。
  斯通医生张开嘴,想说什么话,但鲜血堵塞了他的气管,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突然,亚历山大斯通跳了起来。他一口咬掉了自己的拇指,双手一挣,便将手铐脱开了。
  他疯狂地纵声大笑,跳进下水道中。
  Z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段非拙摸了摸斯通医生的脉搏。他还活着,但以这种出血量,几分钟内他就会撒手人寰。
  要是能掌握色诺芬那种治愈秘术就好了!段非拙苦恼地想。
  然而就在他动念的刹那,一股力量从他指尖涌出,注入斯通医生的身体。他能感觉到,斯通医生体内也有一股同样的力量,它们彼此交汇,聚集在伤口处。
  斯通医生停止了流血。
  段非拙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做了什么?他明明不会治愈术啊!
  接着他又想到,伤口愈合无非是细胞再生的结果,只要足够的能量,就能加速再生,治愈伤口。这和转移能量是异曲同工的。
  斯通医生一动不动地躺着,瞪着空洞的双眸,无力地望着夜空。
  他已经丧失了所有希望。在他儿子伤害他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那已经不是他儿子了。
  不,应该说,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他的儿子。是他这个父亲一手塑造了那个残忍血腥的连环杀手。
  他并没有完全痊愈,恐怕也不能爬起来兴风作浪,于是段非拙撂下一句待会儿回来收拾你,提起石中剑,也追进了下水道。
  小子,太危险了!石中剑喊道,那家伙根本不是人!还是把他交给警夜人吧!
  我知道!段非拙大吼,但我不能让Z孤军奋战!
  石中剑爆发出一连串想象力极为丰富的咒骂,然后接管了段非拙的身体。
  他以自身绝对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在下水道中飞奔起来。
  被石中剑控制之后,他对于时间、距离的感知似乎就变得迟钝了。他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只觉得每一块肌肉都仿佛燃起了火焰。
  前方出现了一道银白色的影子是Z。
  他蹲伏在地上,双臂各弹出一截刀刃,虎视眈眈地凝视着黑暗。
  段非拙冲到他身边,堪堪停住脚步。
  亚历山大斯通呢?!他急切地问。
  Z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前方。
  段非拙扭过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水道中躺着好几具食尸鬼的尸体,残损的肢体散落得到处都是。
  这个方向通往邓肯麦克莱恩的棺材铺,那位遗体修复师该不会有危险吧?
  快走!段非拙催促道。
  Z飞奔起来,段非拙紧随其后。他从不知道自己能跑得这么快。石中剑这回肯定超常发挥了。
  他们很快来到棺材铺的井口下面。这里躺着更多食尸鬼的尸体,它们的血液某种粘液一样的物质遍地都是,每走一步脚底就会发出黏腻的声音。
  两个人一前一后爬上铁梯。
  井口倒是没有尸体,但是也没见到亚历山大斯通或者遗体修复师。
  会不会在屋子里?段非拙小声问。
  Z点点头我听见声音了。
  段非拙倒是什么也没听见。但Z听力过人,他当然相信Z的判断。
  Z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屋门前,段非拙则拎着石中剑跟在他身后,停在门旁就位。
  Z举起三根手指,倒数三二一。当他收起最后一根手指时,忽然飞起一脚,踹开屋门,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段非拙也跟了进去。
  屋内只点着一盏煤油灯,光线昏暗,但足够段非拙看清眼前的景象了。
  亚历山大斯通已经倒在地板上,鲜血将周围的木地板染得通红。血腥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但他不是被Z击倒的。
  他那单薄的衣衫被撕得粉碎,从胸口到下腹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内脏被粗暴地扯了出来。
  一个红发年轻人蹲在他身前,手里捧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邓肯麦克莱恩?段非拙感到不可思议。
  年轻的遗体修复师兼棺材铺老板兼食尸鬼饲养人抬起头,冲段非拙莞尔一笑。
  然后他一口捏碎了亚历山大斯通的心脏。
  鲜血自他指尖迸溅而出,像是水果被挤压后榨出汁液。几滴血液甚至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血迹,碧绿的眼睛闪闪发亮,犹如一个尝到了美味佳肴的孩子。
  段非拙快吐了。
  他忍住恶心感,咬着牙问是你杀了他?
  这还用问?邓肯麦克莱恩一脸奇怪,好像段非拙问了一个奇蠢无比的问题。
  为什么?难道你才是连环杀人案的真凶?
  邓肯科科地笑了起来。
  他还是段非拙所认识的那个邓肯麦克莱恩吗?
  和上次见面时相比,他简直像变了个人。
  不,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他之前一直都在演戏,欺骗了段非拙,欺骗了Z欺骗了所有人。
  都说了我不是。这家伙才是真凶。他嫌弃地盯着亚历山大斯通的尸体,仿佛那不是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堆垃圾,连食尸鬼都不如的废物,他闯进我家中,想对我不利,我杀死他有什么奇怪的吗?
  他话音未落,Z便以离弦之箭般的速度冲向他,挥出刀刃。
  邓肯只是微微一侧身便躲开了他的攻击。
  别白费功夫了,警探先生。要对付我,你们最好派几个秘术师过来。
  你也是秘术师?Z冷冷问道。
  算不上。我只是身负常人所不具备的奇能罢了。
  邓肯笑吟吟地摊开双手,朝后倒退。
  Z微微瞪大眼睛难道你是猩红盛宴的成员?
  笑容刹那间从邓肯脸上消失了。
  我不是。他斩钉截铁。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
  Z冲向他。邓肯一矮身就躲过了他的刀刃。年轻的遗体修复师看上去弱不禁风,动作却出人意料的敏捷。他逃出屋子,跳进下水井。
  Z咒骂一声,急忙跟了上去。
  段非拙朝亚历山大斯通的遗体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接着离开屋子,下到下水道当中。
  前方Z的身影一闪,显然是追着邓肯麦克莱恩而去。段非拙飞奔跟上。他们在纵横交错的下水道中不知奔跑了多久,前方总算又出现了一个井口。
  邓肯麦克莱恩站在井口的正下方。他双膝微微一屈,以人类不可能具备的力量跳了起来,蹬了几下井壁便轻松跃上地面。
  好轻功!段非拙暗叫。
  不对!邓肯身怀天赋奇能,而且从他方才的反应来看,他显然听过猩红盛宴的大名。他和那个已经覆灭的秘术修会绝对脱不了干系!
  Z攀着铁梯爬上井口。段非拙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爬上地面后,段非拙才发现他们竟然来到了阿伯丁郊外。
  这儿是一处旷野,远处的夜幕下隐约能望见房屋的影子。一条铁自北向南延伸。铁轨地势较低,两侧耸立着山丘,一座桥横跨在铁轨上方,连接着两边的高地,供往来的行人车马通行。
  邓肯已经攀上了那座桥,回身望着他们,嘴角噙着笑容。
  Z飞身跃上桥头。
  段非拙想追上去,但跑了没几步就喘不过气了。
  石中剑,搭把手啊!他用气声说。
  不行了,你的□□已经到极限了。我虽然能短时间强化你的身体,但也没办法让你超越人类的极限啊!
  我不做人了还不行吗!
  桥上,Z已经对邓肯展开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势。雪亮的刀刃映着月光,划出一道道肃杀的银色弧线。而邓肯并不还手,只是堪堪躲开那致命的刀刃,犹如一只蝴蝶在暴雨中振翅飞翔。
  为什么要攻击我,警探先生?邓肯轻松惬意地问,我明明替你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啊!
  杀人凶手,你也同罪!Z低吼。
  难道你从没杀过人?邓肯大笑,你们中间谁是无罪的人,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注2你有罪吗,警探先生?
  Z才没心情跟他废话,一剑刺向邓肯的面门。
  邓肯灵巧地躲开他的进攻。这红发青年看上去貌不惊人,动作之敏捷却可以与Z相媲美。
  Z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起初段非拙还能看清他们的一招一式,但很快就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光影。
  一道银光袭向邓肯。他抬起手,试图挡住Z的利刃。
  然而血肉之躯岂是钢铁的对手。只听见噗呲的一声,邓肯的手掌便被利刃刺穿。
  邓肯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自己鲜血横流的手掌,不哭不叫,反而笑得越发灿烂。
  Z想抽出利刃,却发现利刃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邓肯手上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长出来的血肉紧紧包裹住利刃,让Z根本抽不出来。
  还说你不是秘术师!Z扬起另一只手上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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