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 第252节

  二舅三舅……直到小舅都说:“你别冲动!他没啥好的。男人嘛!多的是!诶,说你呢!你小子,躲我们药王背后了还!看把你能耐的!”
  公孙佳有点不太开心了:“都说了冲我来,人在这儿,你们当着我的面儿埋汰人,想什么呢?”顿了一顿,才跟大长公主解释,“外婆,事儿不是这么算的。在我这里,阴阳不与外面同。不干他的事儿,是我把他拖到这个地步来的,他就算想反抗,也是不能够的。不找决断的人反而找不能做主的人,这可不是正大光明的做法。有事,冲我!”
  元铮直勾勾地看着她,公孙佳道:“我看你们也够费劲的,怪不得在朝上总是被人挤兑。凡事都有个抓手,你们怎么总是放掉抓手?譬如这件事,你们说他就不对,难道他能胁迫我?还得是我的主意!别欺负他。有话跟我说。”
  完喽,女生向外,钟保国一屁股坐在地上爬不起来:“哎哟!妹夫啊!我对不起你啊!”
  大长公主嫌他丢人,骂道:“滚!你本来也没本事管教药王!”钟保国麻利地滚起来缩在了亲娘身后。大长公主和气地问公孙佳:“你想好了呀?”
  钟秀娥就是这个时候带着赵司翰来的。钟秀娥对元铮的印象很不好!这货装丫环在公孙府混了那么长的日子,后来没打死他是看在公孙佳的面子上!现在居然敢撬她女儿!当个家将,钟秀娥就忍了,公孙昂在世的时候就有对有能力的部将宽容的做法。撬女儿的完全不同!
  钟秀娥与钟保国等人有着一样的想法: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哪怕这个男人他长得怪好看的!可在这些人面前,“好看的人”从来都是不缺的,甚至已经多到了吃一碗倒一碗的地步。看着好看,收做面首嘛!何必弄到家里来?不是钟秀娥说大话,她闺女,皇子都配不上她!
  钟秀娥不信赵司翰说的她阻止不了这件事,她认真地问公孙佳:“你真的啊?”
  公孙佳完全没看透亲娘的眼神儿,也认真地回答:“我什么时候不认真啊?”
  钟秀娥也凑到兄弟一起,抱头痛哭了。
  哭到一半,宫中来使,章熙赐了元铮锦袍、兵器、良马、文房四宝。脸上还挂着泪的兄弟姐妹几人,呆呆地看着宫使来了、宫使又走了,大门关上的时候,他们哭得更大声了!
  靖安大长公主站了起来,踢皮球一样挨个儿踢了,将人踢到墙角,她说:“那也要准备准备啊。不能太仓促了,要给足人名份呐,不能因为人家爹娘都没了,你就欺负人家,哈。我找人打个卦去。”
  说完,带着儿女子孙一道烟儿地走了,她又没有去看神婆,而是半道上就下令:“我要进宫!”赵司翰一句话还没说上,终于见识到了贺州的乡俗,他本想留下,被钟秀娥一把抓了走。还以为要出丑,不想在公孙佳面前哭得乱七八糟的钟家人一路上一点也没闹,钟秀娥甚至在车上擦了把脸。
  她不快乐极了,谁家女儿不想要个名门子弟呢?她,皇帝的表妹,先帝的外甥女,不够给女儿找个世家子吗?咋的?闺女给个家将?不行!
  赵司翰道:“她从来就没有癫狂过,比你更有主意。我虽不解其意,你也不必这般惊惶。”慢慢地将人劝住了。钟秀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怎么就看上他了呢?除了长得好点儿,他还有个啥?”
  赵司翰道:“孩子长这么大,够辛苦的了,她要觉得赏心悦目,也未尝不可呀。您不是常担心她不快活吗?”
  “那也不要这中快活!”钟秀娥拧着手绢儿说,“要不是药王护着,我非打烂了他不可!”
  赵司翰唯有摇头叹息。钟秀娥却又想起来了:“药王向你要过大娘帮她,你也不肯,大娘也不肯,你给我找出一个人来,我送到药王那里去,不然我不放心!”
  赵司翰只能哭笑不得地答应了,心道,你送过去的人,她能让这人看住她才有鬼了呢!
  公孙府里,公孙佳比这些亲戚还要从容,她丢给元铮一本书:“别发呆,看看,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一旁单宇围观了全过程,她随着公孙佳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但是显然对钟氏缺乏客观的认知,结结巴巴地问:“君侯,您、您不管、管大长公主他们了?”这些人想要闹,能量也是很大的,能把皇帝烦死的那中杀伤力。
  公孙佳道:“不用管,有人制得住她们。”
  单宇只好代元铮再次发问:“谁还能管得住公主们呢?”
  “唔,宫里有份量的人多着呢。准备给太后的珍玩,她要迁居了。你这么啰嗦做什么?让他们再搬张桌子过来,将旁边那间屋子改装一下……”
  阿姜看着她这么冷静,都快要哭了,哪家女儿将郎君牵进府之后是这样的?她轻咳一声,提公孙佳:“您别不管小元呀。”
  “我这不是管着呢吗?”公孙佳说,“都安排妥了,才能玩呀。”
  完喽!一点情趣也没有喽!阿姜两眼充满了绝望,元铮却觉得很有趣,陪着读了半天的书,两人都不出声,默默地一个读书,一个看奏本,看到吃饭的时候,再坐在一起吃饭。阿姜觉得这气氛也太怪了!
  到了晚间,元铮回单良的院子里,公孙佳自己在上房歇下。第二天,公孙佳再带着元铮去上朝——今天本不是大朝,但是要接待狼主,于是把朝会的排面也摆得足足的,元铮也得入宫。
  也不知道是吴选教得好,还是狼主学得快,这一天的朝会上狼主与章熙见面的场景堪称和谐。除了狼主没有下跪,只做了个叉手礼,一切都很完美。章熙很开心,允许了狼主在这“物阜民丰”的□□上都里游荡,见识一下帝国的强大,免得再生出什么反叛的心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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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说,他会知道畏惧吗?”
  狼主仍被吴选带去逛街,章熙却在宫里问他的重臣。
  延安郡王头一个说:“要是臣,就什么都不管了,安心做一贤臣就好。”
  霍云蔚道:“非我族类,他畏惧不畏惧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一个的答下来,轮到公孙佳的时候,她说:“看到这么多的好东西,就更想抢了。”
  将几位同僚气得脸都胀红了。章熙却笑了,他想起来皇太后对他说的话:“药王做事向来有理有据的。论朝政,或许不如你,论家宅,她明白得很,不明白的姑娘,活不到现在。”
  正因为有皇太后这个话,章熙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他没有理会姑母的挑剔之心,反而赐了元铮许多东西以示自己的态度。
  公孙佳见政事堂意见也没有统一,与章熙打了一会儿太极,说:“情势不同,想法一日三变都不奇怪,何必强求今日就必要一个结果呢?无非是能教化就教化,不能教化就教训。”
  说得章熙一乐:“是这个意思了,不过现在,我要和!不必管什么立后大典、太子大典!”指示江平章加快进度。
  江平章出殿即举袖,试着额角的汗珠,对同僚们说:“你们也不帮我一帮。”
  人们做鸟兽散,公孙佳也趁机偷懒躲回了自己家,岂料在家门口却遇到了熟人——吴选陪着狼主竟到了她的府门前。
  第244章 护送
  按照公孙佳正常的日程, 狼主此行是遇不到她的。正常的日子里,公孙佳这个时候正在政事堂里忙成狗,根本不着家,得等到太阳快下山了, 且是不当值的日子, 登门拜访的人才能在府里遇到她。
  狼主的运气偏偏好得不得了, 今天公孙佳早早地从宫里回来了!
  自从认清了自己资历尚浅需要韬光养晦, 公孙佳的策略就是经营雍邑、埋头做事, 打从雍邑回来之后,朝上的争执她反而不去主动参与了。她现在只管着自己府里的这一摊子,考了两轮的试,已选出了五个小吏出身的人, 放在鹤亭让彭犀先期教导, 连同关巡,凑成了六个。让公孙佳非常遗憾的是,天下读书人虽然多, 目前还没有送上门考试应征她的属官的。
  赵司翰今天派人送了信来,说,他正在帮忙联系公孙佳要的“文学之士”,不能保证一定能请到, 不过他出面的话应该有个六、七分的把握。等到确定了人选,就把人带给公孙佳。
  今天将信读完,轻叹一声:“他还是不愿意把侄女儿给我。”宁愿不知道从哪儿薅俩替死鬼来搪塞。不过以赵司翰的风格,找来的这两个人肯定是能充门面的。
  元铮道:“此事急不得, 女子必然与你更亲密,身边的人怎么小心也不为过的。”
  公孙佳想了一下:“也对……”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被旁若无人的人就不太痛快了, 单良一改之前的支持,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咳咳!”将公孙佳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单良才说:“还想侄女儿、名士呢?不如先想想大长公主与夫人!她们一定不甘心的!”
  单良也觉得自己有点别扭,明明自己早就觉得元铮是个不错的备胎,事到临头他这老父亲的感慨又冒出来了,就不大乐意看到元铮太顺利。元铮看向他的时候,单良的别扭劲愈发自然了:“她们昨天是什么样子你们也都看到了嘛!那是轻易会屈服的人吗?她们平生,只对先帝言听计从,即使是先帝放话,她们不乐意的时候还要挣扎挣扎呢。看着吧,拖得越久,憋的招儿越大。”
  公孙佳道:“那也没什么,都是一家人。皇帝的姑母有资格挑剔任何人,今儿不管是谁,她都会审视的。只要她没点起兵马来杀到府里,就是没有很反对。五个公主的护卫攒起来,快能攻城掠地了。瞧,咱们家现在不还是好好儿的吗?你要担心,我明儿与她们聊聊去。”
  单良道:“明天您有功夫吗?”
  公孙佳道:“当然啦,我已下定决心,政事堂的事情不多管。还没看出来么?陛下也不是很愿意我什么都管着。如今外患暂时平息,他们吵一吵也没什么不好。”
  彭犀道:“也好,您也别忽略了户部,待到狼主回去,又将秋季,新赋入库,就可以再去雍邑啦。今秋雍邑应该有一个大模样了,可以开始招徕百姓了,明春就可以垦荒了。”
  几人正商量着事儿,狼主就到了。这个倒也不意思,公孙佳道:“那咱们去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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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佳带着人,亲自出去迎接,此时狼主已被迎入府门之内了。他带着随从,服饰皆与京城不同,一眼就看出来是异族——将他放在府门外由着人参观十分不妥。
  能让公孙佳亲自相迎的客人并不多,四夷酋长里也没几个有这样的待遇。狼主一派从容,与公孙佳见完礼之后并不有很放肆地打量府内,而是招呼了元铮一声:“小将军,又见面啦。”然后问公孙佳,一会儿能不能跟元铮喝酒去。
  公孙佳道:“您应该很忙呀,还有时间喝酒吗?”
  狼主摆摆手:“那些事让他们办去,我只管交朋友、看热闹。这里真是繁华,您的家也令人惊叹。”
  公孙佳引着他到了大厅里,宾主坐下,公孙佳才说:“我就这么个爱好,一定要过得舒服。”
  丫环献上茶来,狼主试了试杯壁,大口吞咽,发出惊叹:“这茶也好!商人带到王帐的茶都没有这个好!他们那个,茶味浓,人都喜欢,您这里的茶味淡喝起来却更妙。”
  公孙佳问道:“您还是个行家?”
  “我不懂茶,”狼主说,“可我会比呀。”
  公孙佳笑了,招待他吃东西。章熙有话,只要不是机密之地、机密之事尽可以让狼主去看、去听,有点用事实感化或者让狼主见识到物力丰富之后知难而退的意思。公孙佳仍然谨慎,一切都照着“生疏的客人”来招待。
  她却不知道,仅凭这些,狼主已经对她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在心里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出来。这位女丞相是个异类,不过狼主按照他自己的生活经验,爹死了没兄弟但是自己凶悍的女人执掌部族,这是完全可以的,再招个能干的丈夫这个家族仍然能够兴旺。狼主对此倒没有什么好取笑的,能干的主母是非常珍贵的。
  让狼主不明白的是,公孙佳表现出来的,与“能干的主母”相差甚远!她外表娇弱,身体也很柔弱,狼主看她步态并不是什么特别健康的人,人也瘦。长得是够好看的,皮肤像是羊乳一样,足见生来未曾吃过什么苦,是被人很细心地养大的。
  她的府邸壮丽辉煌,府里的一切都透着豪富奢侈,墙上挂着几口镶宝石珍珠的宝剑。鸿胪的官员给他说了一堆什么名人字画之类——主要是宫宴的时候说名人,顺便介绍一下这个名人的字画非常珍贵——看这府里墙上的这些,恐怕也不便宜。
  吃的、喝的哪怕你不懂,一入口也知道是好东西。吃饭有人布菜,甚至有人给她擦手。一个人倒有十八个人明里暗里的伺候,给她端菜的丫环身上都佩带着金饰。桌上的餐具也是金银美玉所制,做工精良。
  她的府里养着伎乐,管弦丝竹,众妙毕备。
  这一切享乐在她身处都是那么的和谐,仿佛她就应该享受这一切似的。她与元铮坐得很近,两人的衣摆交叠搭着,完全不似传说中南朝女子该有矜持与避讳。
  她不是装的,狼主自认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这也太怪异了!一个耽于享乐的人是不可能有什么成就的!
  狼主很怀疑,布局与自己打一仗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她?从看到的这些来分析,这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甚至没有一点迫人的英气,整个人柔和温软,也不谈什么国家大事,只说些家常,还问吴选在鸿胪寺可还适应。
  吴选的反应让狼主觉得有意思极了,他对公孙佳竟比对江平章还要慎重、紧张、敬畏。这就有意思了!
  狼主的兴趣愈发的浓厚了,他得弄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否则肯定睡不好觉!这是对手!狼主道:“”
  他借着酒,再次邀元铮有空喝酒。元铮眨了眨眼,看了看公孙佳,公孙佳含笑道:“你说了算。”元铮道:“好,那我就去。”
  狼主定了个约,邀元铮明天去西市酒楼:“听说那儿很繁华。丞相去过吗?”
  公孙佳摆摆手:“我可不爱喝酒,我去了,怕你们也不自在。”
  一时宴散,公孙佳被丫环扶着,送狼主出门,路过鹤亭,有几个青衫的男子抱着书从鹤亭边的小书斋里出来,看到他们都站住了。吴选认得其中一个,是他在部里认得的一个小吏施宝方,施宝方是个能干的小吏,毁也就毁在这个出身上,“吏”出身的绝大部分是做不到“官”,万幸做了官,也很难有高位。
  两人点头示意,狼主又大大咧咧地问:“你们认识吗?”这里面的关系就有趣了,公孙佳府里的人,跟吴选认识,吴选又是在江平章手下做事的,江平章与公孙佳是互相不信任还是太信任?
  官吏有别,吴选是不认施宝方算他的同僚的。施宝方倒是大大方方的,说:“下官已入丞相府,现为录事。”吴选也动过投入公孙佳门下的念头,不想却被一个小吏抢了先!吴选想了一下,说:“得空一起喝酒啊。”施宝方含蓄地道:“不敢误事。”
  交谈两句即分开。
  次日,元铮就鸿胪那儿送来的帖子给邀去了西市,傍晚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公孙佳正在看第二批考试的卷子,元铮先去房里洗了脸、换了衣服,漱了口才过来见公孙佳。
  公孙佳道:“脚步还稳,看来没喝多。”
  “跟他喝没意思,看着粗犷,全是心眼儿,”元铮带了点不自觉的抱怨,“一点儿也不轻松,真想早点儿把他‘护送’回去!”
  单宇在一边催促了一句:“你们都说了什么呀?”
  元铮严肃了起来:“他在刺探。”
  意料之中,公孙佳点了点头:“刺探什么?”
  “他想知道那一仗是不是你打的,”元铮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将他骗过去。想全骗过去,恐怕不行,我只好将真相拆解了一些,呃……”
  他胆子也大,功劳拆分作几部分,给公孙佳的角色是“她只要在那里,烈侯旧部就要卖力不能放弃,且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京中勋贵无不与她有故,后方没人敢放弃她”,计划的制定含糊地提到了纪宸,让狼主自己去猜。至于燕王,元铮倒是老实不客气地说,燕王在打仗上天赋不高“中人之资”。还有将士用命之类。
  公孙佳道:“倒也罢了。”
  单宇道:“你凭什么贬低君侯啊?!”
  元铮道:“那为什么不让他知道雍邑呢?”瞒!未来还有一场大仗要打呢,底牌越多、越让对方看不清越好,直到瞒不住,直接掀桌不装了!
  公孙佳道:“不错不错,哎,你这么想走?”
  “不是!”元铮剩下的一点酒意顿时飞了!“我是想让他滚!”
  他眼睛忽然贼溜溜地转了两下,单宇很想假装没看到,终于还是恨恨地跺脚,骂了一句:“贼人!”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临行还放话,“我就在门口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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