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 第233节

  公孙佳头天收了一个私自跑回来的外甥,第二天还是好好的上朝,朝上议完了事,开小会的时候把规划给章熙看了。章熙看完很是赞同:“很好!”又说,“这回是自己的写的?”
  “又换了个代笔,彭犀。”
  “哦?!”
  公孙佳道:“臣接了个想法,他补了细节。”
  章熙道:“不对,他要是能……”有这能耐,燕王不会这么好对付呀。顿了一下,他忽然问:“难道他?”拖燕王后腿了?
  公孙佳道:“他是先帝选的人呐!臣问他,为什么不为燕王筹划。他说,燕王卡在第一步了。”
  “哦?”
  “他给燕王规划了个贤王的一生,燕王不干呐。”
  章熙也摇头叹息,说:“你且照顾好他。”
  公孙佳就将自己的安排也说了,包括修实录的顾问,先领个散官之类。章熙道:“很好。”
  公孙佳道:“您真的不打算现在启用他?”
  “时候未到。”章熙想的是,自己的人手也够用,彭犀在公孙佳那里,也不算脱离朝廷的掌控。他要真有本事,章熙再观察观察,认为他可用,不如直接给自己的儿子。反正彭犀现在还不到五十岁。一般情况下的政事堂,也要到五十开外才能进。章熙不在乎现在这点时间。
  公孙佳不再催问,在宫里办了当日户部、实录的事,回家办了余盛的事。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才搬到了钟府。
  钟府那里,早就给她收拾妥当了,靖安大长公主在自己的正房旁边给她收拾出了院子,又在外面给彭犀等人准备了住处。钟府占地比公孙府还要大,公孙佳带来的护卫也住得下。搬进来当天,钟府搬宴,大长公主不但把自家人叫了来一起用饭,连彭犀与单良等人都得与宴。
  大长公主亲切地对单良和彭犀说:“我妇道人家,懂得不多,这孩子呀你们以后要多帮帮她哈。”单良道:“您放心,我只要不尽力,你只管取我的脑袋。”
  大长公主不客气地说:“丑,不要。”
  “噗!”公孙佳笑了。
  别的人说他丑,单良得整死他,被大长公主和公孙佳笑了,他也不恼,也跟着笑了,全不像个缺德鬼了。大长公主又对彭犀叹息一声:“你呀,你耽误了。不过也不晚,人这一辈子就这样儿,往前看!”一一安抚了过来,再歌舞饮宴,阖家欢乐。
  大长公主很开心,钟保国等人也很开心,钟源还在办差没回来,钟保国跳到中间拎着酒壶起舞,边舞边笑:“哈哈哈哈,药王就是在咱家长大的!有事回来就对了!”
  单良与彭犀互相举杯,齐齐笑了。单良轻声对单宇说:“懂了么?要安抚人,说话固然重要,做事更重要。说得再漂亮,再说不与贺州同乡生份,也不及君侯亲自来住一阵儿,更不及接下来对他们的照拂。”
  第223章 皇子
  公孙佳住到钟府里, 整个钟家都很开心。公孙佳的童年有一半的光阴是在这里度过的,她自己在这儿也住得习惯。钟家人口众多,但是与大长公主住一个府里的也只有钟源一家, 钟源还有差使不在家,偌大的府邸如今也只有三代公主加两个孩子,公孙佳算是第六个。
  大长公主开心极了, 一共俩孩子,三个公主想解闷儿养孩子都不能一人一个。添了一个公孙佳, 大长公主就专心跟外孙女玩儿了。
  公孙佳受到了非常热情的……关爱,比小时候住外婆家还受待见。大长公主头天晚上亲自看她睡下了, 给她掖好了被角, 说:“只管安心睡,明早我打发你上朝去。”第二天, 她说到做到, 起得比公孙佳还要早一点,给公孙佳把上朝的事儿给安排好了。
  一边往公孙佳的碟子里挟小菜, 一边说:“哎哟, 瘦了, 这是吃了多少苦呀?我得给你补回来。”
  公孙佳嘟囔着:“我没那么瘦。”
  “胡说, 小时候这小脸儿圆圆的, 现在下巴都尖出来了!得养回来!”大长公主容光焕发,双眼闪着精光。
  公孙佳无奈, 随她去了, 住在外婆家是真的万事不操心, 只管跟外面的人缺德去。公孙佳漱完口,常安长公主她们也早起过来了,公孙佳道:“累你们早起了吧?”
  常安长公主道:“打发你哥哥上朝的时候也是要起的, 也没什么不习惯。”又问她晚上吃什么。
  公孙佳道:“晚上吃什么都不打紧,家里也知道我的口味,把阿黎留给我就行。”
  延福公主笑道:“好。”
  公孙佳被女人们送出后院,单良等人已在迎候了,公孙佳给对彭犀道:“先生且安置一下,明日要随我入宫,修实录的事儿也该开始了。”彭犀道:“不知现在已经有多少人了?各地贡士恐怕没有这么快到,自招书柬的恐怕还有一大半在找门路。”
  公孙佳笑道:“有劳先生筹划啦。”
  彭犀也笑了:“是。”
  公孙佳扶着薛珍的手上车:“走。”
  天还没有完全亮,车上挂着两只灯笼,火光透过灯笼随着马车的前进有节奏地晃动着。单良与彭犀站在门口送着,直到马车拐了个弯,灯光不见了,两人才收回目光,回府去打点一下要暂住几个月的临时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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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佳也不担心这两个人一个缺德,一个有操守,凑在一起会打起来,她还是照旧上她的朝、处置她的公务。今天的朝上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事儿,集中在“纪氏余党”身上的弹章少了不少,御史们的弹劾终于回归了正轨。
  上朝,大部分御史没能当面弹人,章熙面前堆了不少奏本,他拿出想要讨论的,几人说一说,其余的他就给批了,发下来让丞相带回去签字。江尚书拜相的礼还没办,烧尾宴还没请,现在还签不了字。他的手在袖子里捻了一捻,手腕微转,似在虚空签名。
  名字签完了,公孙佳又去忙实录的事儿。先是去崇文馆,看望正在翻找资料的人,半道上却被一个人截住了——章旭。
  章旭看起来气色极佳,比站班时脸黑如锅底的章昺好得不是一点半点,公孙佳瞄他一眼就知道,他有喜事了。公孙佳问道:“殿下有什么开心的事么?”
  章旭咳嗽一声,收敛了笑容:“咳咳,有一件事想拜托丞相。”
  “嗯?”公孙佳警觉了起来,让她帮忙养吴孺人,她是不干的。她知道,吴孺人从她府里回到吴选家里,第二天章旭就找到了吴选门上。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很小,吴选也是朝廷命官了,很有些风声说章旭对吴选另眼相看的。只是他们都不清楚章旭对吴选另眼相看的真正原因。
  章旭一揖:“丞相是去崇文馆选人吧?”
  那是想塞人?说到这个公孙佳就特别从容了:“是。殿下要一同来看看么?”
  “呃,也好,”章旭陪她走了一小段,忍不住提出了,“我这里有一个,很是好学,不知可否参与这件事呢?害!他倒不求有什么排名,让他考试也成。”
  只要不是让她给藩王养外室,公孙佳就不介意,她的计划里就有几个空闲的名额专门干这个的:“什么人?”
  “丞相见过的,吴瀹。”
  “这不胡闹么?”公孙佳很自然地说,“他是朝廷命官。”
  章旭这辈子被人拒绝、点评的经历太多了,习惯性的尴尬一下,记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大哥的跟班了,跟公孙佳好好商量:“那,学点什么东西呢?”
  公孙佳道:“殿下,这事儿不在他,在你。”
  “我?”
  “唉,一个藩王,将自己的属官往这儿安插,嗯?他要干别的,就不能在你那儿,要挂在你的名下,就不能干别的。这个时候犯忌讳,你的兄弟们有可能多想,对你不利。”
  章旭脸色微变,一揖到底:“谢丞相提点。”
  公孙佳道:“殿下不必多礼,殿下想要的是什么,最好早早想明白,现在不是糊涂的时候。”
  “是。”
  公孙佳看他没有别的话,一指前面:“到了。”
  章旭道:“突然想起来有事,我就不过去了。”
  公孙佳心道,章旭毕竟是自立门户时日尚浅,这道行还嫩着。也不知道纪英怎么样了。吴孺人与纪英都是她的旧识,谈不上偏袒哪一个,一个过得好了,她就难免会想一下另一个。可这日子,还是她们自己过,她也无意干预太多。反正章旭的府里,能翻起的浪花也有限。
  往崇文馆巡了一回,又去户部充实了一下资料,摘了几本概要拿了,回府之后让彭犀研究一下,写一写副都、道路的计划。她自己也没能当甩手掌柜,照着钟家的习惯,是先饮宴,顺便就见了客,是以钟祥在时,三不五时就有宴会。
  公孙佳也很适应这个习惯,她在自己府里的时候不经常弄这个,不过两家都有这个传统。公孙佳找延福公主借了钟黎:“让阿黎陪陪我吧。”
  延福公主笑道:“那敢情好!不过,你要了我的儿子,拿什么换?”
  “你说。”
  延福公主道:“你答应我的,见一见二郎。”这会儿她又不骂章昭了。
  公孙佳问道:“他是坐不住了吗?”
  “瞧你说的,大郎现不闹了,可是看人的眼神阴恻恻的,谁能不担心?纪氏被放逐了,活人可不少!”
  “我人都在这里了,嫂嫂安排吧。”
  “他已经来了!”
  公孙佳失笑:“好,我就当是去领阿黎了。”
  说是领钟黎,其实公孙佳与章昭见面的时候钟黎并不在面前,是延福公主自己陪着的。章昭一身便服,正在树下抬头观月,听到脚步声急忙回身,与她们打招呼。
  延福公主道:“好了,人带到了,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作势要走。
  公孙佳看出来她想凑这份热闹,公孙佳也不是很想与章昭单独相处,拉住了延福公主:“嫂嫂,你要走了,我有些话就说不出来啦。”
  延福公主奇道:“为什么呀?”
  “说出来会得罪人。”
  章昭明白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诚恳地说:“忠言逆耳,让人不舒服的未必都是恶语,还请赐教。”
  公孙佳道:“您要问的,不就是东宫的事儿吗?中宫无主,东宫也无主,心里都没底了,是也不是?”
  章昭道:“我想知道,我差在哪儿。”
  公孙佳道:“殿下自己觉得呢?功劳?”
  “你这么说,看来不是?”
  公孙佳道:“殿下知道陛下怎么想么?是陛下的想法,不是殿下以为的陛下的想法。”
  延福公主忍不住道:“差别很大吗?”
  公孙佳道:“有殿下和陛下之间那么大。”
  延福公主责无旁贷,替章昭问:“别打哑谜啦,咱们就直说,成不成?说明白了,他好去做,难道你想看着大郎上位不成?”
  “切,嫂嫂这是故意挤兑我,你知道的,那个人是不可能的,”公孙佳话锋一转,“可这不代表着别人就一定可能。”
  “又说谜语了!”延福公主嗔了一句。
  公孙佳一声叹息,道:“这话,谁问我都这么讲,嫂嫂可以讲给你所有的兄弟听。咱们都知道,哪怕不立纪氏为后,陈王也居长。都说立储可以安定天下人心,立了陈王才要不安定!要破这个局,只好先立后,否则会有隐患。可为什么现在没有呢?”
  延福公主问:“为什么?”
  “因为牵连很广,陛下吃过媳妇儿的苦头。皇帝立后,必然是希望她既能镇得住场面,又能善待妃嫔庶子,立太子,必然是想他能够照顾好家国。陛下是个宽厚的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任何一个儿子——再吃苦头。”
  章昭如醍醐灌顶,双眼一亮!
  公孙佳道:“别太刻意了。你得有诚意,心里这么想的,做出来才不违和,说出来才理直气壮。谁打心眼儿里想要照顾好家、照顾好国,谁才有希望。整个京城都是人精,但凡有半点儿作假,都有人看得出来。”
  章昭认真地点头:“我明白了。”
  “殿下还要建功立业吗?”
  “呃……”章昭还是想的。
  公孙佳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把延福公主挡在自己面前,道:“那你悬了。”
  延福公主哭笑不得:“这是做什么?好好说嘛!”
  公孙佳道:“一个平庸的后代,顶多坐吃山空,陛下的家业吃个三代也吃不空,三代里还能出个贤明的子孙。一个想做大事的后代,能把家业挥霍一空——做大事是要花钱的。谁看着一个要用掉自己家底的子孙,都不会想把库房的钥匙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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