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两军阵前诉衷肠

  彭城之外,连绵的军营几乎一望无际,正午炙热的阳光洒在成片的雪白军帐上,偶有列队而过身着甲胄的军兵走过,行走时整齐的脚步给人一种振奋之感。
  徐长宁所乘的马车 ,一路穿过军营,往两军阵前而去,因顾九征就带着亲兵策马行在马车的两侧,所见的军兵无不驻足凝望,遥遥行礼。
  顾九征这个镇国将军在军中威望更甚于摄政王,加之今日和谈,要交托在徐阁老的掌上明珠手上已不是秘密,如今眼看着他们一行,南燕的军兵们就都不由得露出几分敬佩和敬仰的情绪来。
  徐长宁透过窗纱,去看一路所遇的景色,越是接近和谈的地点,心里就越是平静。
  就连心里那些对端王的失望和怨恨都已归于沉寂,就仿佛一颗大石头投进湖水之中,涟漪过后,就只能看到寂静的水面。
  一阵大风吹来,夏日的风中夹着一股子闷热之气, 徐长宁深呼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
  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益,见了端王,无非见招拆招罢了,她还想问问端王,为何会明面上答应履行承诺,却会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就给她捅刀子。
  马车在郊外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行进,车辕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顾九征带着亲兵和护送的一千人时紧随在跟前,马蹄的踢踢踏踏声格外嘈杂有气势。
  过了片刻,面前便出现了一处开阔的草坪,远远看去,北冀国穿着黑铁盔甲的人人马已经列阵相迎。
  顾九征一抬手,比了几个手势,带来的那一千人骑兵便迅速列阵,其实凛然地发出一声整齐划一的低沉吼声。
  上千名男子的吼声,在旷野之中回荡,极为振奋人心。
  顾九征便驳马出列,身后一面大纛迎风飘扬,上面龙飞凤舞十分嚣张的一个“顾”字,在大风之中展开,黑底金字十分醒目。
  护送的军士们列阵严阵以待。
  顾九征则带着亲兵,催马跟在马车跟前,继续前行。
  徐长宁将车帘彻底撩起,看着敌军之中也有与他们人数相当的骑兵,簇拥着一个身着金甲金盔的男子迎面而来。
  待到两方人行进到两军正当中时,便都默契的停下了步伐。
  徐长宁戴好面纱,扶着胸口,忍痛一弯腰出了马车,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和束发用的鹅黄发带立即随着夏日的热风飞扬起来,几率长发调皮的贴着她的脸颊,她顾不上理会,扶着驭夫的一只手臂,踩着黑旗木凳子下了马车。
  乔上飞自看到了对面被护送而来的马车,一颗心就已经都系在了徐长宁的身上,不错开的望着徐长宁,用眼神描摹她的轮廓。
  她还活着,她竟然真的还活着!
  她明明被一刀穿心,伤及心肺,当场便气绝在他的怀里,就连丧事他都替他操办了。
  可是水谁能想得到,她被顾九征带回去后,竟然活过来了。
  乔上飞翻身下马,他身边的亲兵立即便要跟随,被他一抬手阻止住了。
  乔上飞扶着佩刀,大步走向徐长宁的方向,仿佛根本不惧怕顾九征和他身后的亲兵。
  徐长宁见乔上飞竟迎面走来,赶忙回头告诉顾九征:“你不必跟上来,免得他们觉得咱们图谋不轨,破坏和谈的公平,找到理由开战。”
  徐长宁说着,便迎面往乔上飞的面前走去。
  大风再次刮过,徐长宁的裙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展露出她玲珑的单薄的身形。
  乔上飞看得眉头紧紧皱着,几个大步就走到了她的跟前,双手紧紧的握着拳,才克制住自己想要拥抱她的欲望。
  “你,你还活着?”
  他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如此嘴笨的一日,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竟然只能磕磕巴巴的挤出这么一句。
  “是啊,我没死成,真是对不住,让你失望了。”徐长宁面带微笑,可说出的话却如同刀子似扎乔上飞的心。
  乔上飞立即明白,徐长宁是误会了。
  是了,当日她都已转身准备离开了,却忽然被扎了个对穿便气绝身亡了,她脸回头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哪里会知道,在他们说话之时,秦霜会忽然悄无声息的出现?
  她只会认为,是他假意放走她,却在她离开之时背后捅刀子。
  乔上飞急得脸色通红:“你误解了,那日不是我 动手,是秦霜。我已将秦霜杀了为你报了,我对你的心意,从萌生时起,便已与你说明了,我又哪里会一面喜欢着你,一面又杀了你?”
  徐长宁看着乔上飞,手抚过心口的位置,沉声道,“王爷,无论是谁,我在王爷的往府里被人捅了一刀,若不是我命大,顾九征又来的及时寻叶神医救了我的性命,你的解释,就只能等你百年之后来地下与我说了。”
  乔上飞那般位高权重武艺高强之人,如今被徐长宁这一番话说得脸苍白,承认道:“是我不好,是我治下不严,且当日你一再拒绝,我的心就乱了,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注意到秦霜,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徐长宁摇了摇头:“王爷,不论谁是谁非,这一切都已过去了 。”
  一切都已过去,所以,他终究还是失去了和她在一起的资格了吗?
  乔上飞的双眼微微发红,望着徐长宁那张苍白却又惹人怜爱的脸蛋 ,情难自禁地上遣一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你不要这样快就下结论,我已将你的名字登上玉牒宗谱,你是我的王妃,这一辈子都不会变的,不是我伤害你,我这般喜欢你,又如何人心伤害你?何况我的武艺你是知道的,我若是想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甚至连兵刃都不用,我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样, 你……”
  剖白心意的话如渐珠一般,乔上飞话未曾说完,忽然察觉一阵劲风迎面袭来是,他忙侧身一躲,长枪就尖锐的一段就擦着他的脸颊划了过去。
  顾九征单臂长枪一挑,用尖锐一段指着乔上飞:“说话便是说话,你还动手动脚起来,这里是两军阵前,现在是在和谈,你以为是你端王府的后花园不成?你这般作为,要至她于何地?”
  乔上飞却抓着徐长宁的一直手臂不肯放开,理直气壮道:“顾将军,本王与自己的王妃说话,难道还要你来同意?”
  “本将同意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几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娶了她为王妃?怎么,你们北冀国男人娶亲,就全靠一张嘴,哦,说一句我娶了你了,就什么仪式都不需要了?”
  “你……”乔上飞被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方道,“的确是委屈了她,本王……”
  徐长宁忍无可忍的退后了一步,强行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动作太大,扯动了胸口的伤处,疼的她脸色霜雪一般白,忍不住捂着心口喘了几声。
  乔上飞与顾九征立即都紧张起来。
  “你没事吧?”
  “你怎么样?”
  二人异口同声,相互面色不善的看了对方一眼,又都看向了徐长宁。
  徐长宁没有余力去注意这两个人的表现,蹙眉闭着眼等待疼痛平息,这才道:“端王殿下专门找我来,难道就是来羞辱我的?”
  “羞辱?”乔上飞焦急的差点蹦起来,“我哪里舍得羞辱你,我是喜欢你啊!”
  “你不要再说了!”徐长宁怒不可遏,“我本来不该来的,是你威胁我国摄政王,说什么和谈只与我谈,我便只好拖着病体来了。想不到见了面,你不谈正经事,竟如此奇怪,不经媒妁之言,也没存在什么婚礼,就单方面的说我是你的王妃,怎么,你们萧家娶亲,就如此娶的吗?”
  “我……”乔上飞被问的哑口无言。
  “而且,当初你我谈条件时,你明明答应了放我自由,并且退兵,可你却屡次失信于我,王爷是丁天理的男儿,难道觉得失信于一个小女子,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吗?”
  “我没有,我只是,舍不得……我是真心……”
  “我从来没有模棱两可,都一直直白的说出我的感受,因为我尊重每个人的感情,不想利用你。”
  徐长宁的话,让乔上飞愣在当场。
  是了,若是徐长宁有心想利用他,只需要表现出顺从,就可以在他晕头转向之际做成许多事了。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人可以谋划,可以玩弄权术,阴谋也好,阳谋也罢,但却不能玩弄感情,我从未欺骗王爷,王爷又为何欺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可你答应了我提出的交换条件,我做到了我的事,你就该履行承诺,答应的好好的,却让我在你府上被人杀死,眼下我好容易死里逃生,你又以身份压人,追着到我跟前来,逼迫我跟你在一起,端王殿下,你这样做,当真是磊落男子应有所为吗?”
  徐长宁的质问刀刀见血,狠狠的戳在乔上飞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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