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贪欢 第97节

  察觉有人,她抬起头,嘴边染着一圈白。
  他扑哧就笑了:“在喝什么?”
  “玫瑰乳。”顾燕时认认真真地问他,“你要喝吗?我让他们再送些来。”
  他眼底含笑,凝视她须臾,终于指了指嘴边。她蓦然意识到自己嘴上沾了东西,慌忙摸出帕子,胡乱擦了一把。
  苏曜在她身边落座:“最近热得难受,我带你出去住几日,好不好?”
  “去哪儿?”她美眸一转,“出去不误事么?朝中不忙?”
  “还真不忙。”他笑道,“近来都没什么大事,六部都能安排清楚。我们去山中住一住?山里清凉,正适合避暑。”
  他提起山中,她一下子想起去大奇山的事情,眼睛亮起来:“好呀,我喜欢山里。”
  “那我就让他们安排下去了。”他说罢就看向张庆生,不必多言,只一睇他便会意,躬身退出卧房。
  这次宫人们准备得极快,短短三天就可以启程了。顾燕时却是出了宫门才发觉只他们二人前往,不禁讶然:“太后不去?旁的太妃太嫔也不去?还有贵妃……”
  他无所谓地摇头:“为什么要她们扰咱们清闲?”
  她抿唇,皱眉看他,他浑不在意地把她揽到怀里:“就想跟你单独待着。只要朝中没有急事,咱们就多住些日子。”
  她眉心皱得更紧了一些,觉得他突然这样有点怪怪的,可也说不出到底哪里怪。
  她靠在他怀里盯着他看,他好似没有察觉,闭目养神。
  马车很快驶出安京,京外的道路不大平整,有些颠簸。她很快也被晃得犯困,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到白霜山脚下。
  白霜山常年大雾,山顶还常有积雪,远远看去就像由深至浅镀了一层薄霜,故名白霜山。
  这山中也有一处小小的行馆,井不太大,却几时雅致。
  苏曜再离行馆尚有一道距离时就叫醒了顾燕时,与她一道走过去。
  她尚未睡足,一路上脑子发懵,直至走到行馆前,脚下山道一拐,壮阔风景骤然撞入眼中,令她蓦地清醒。
  眼前所见,竟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湖,湖泊四周群山环伺,烟云缭绕,宛若仙境出尘。
  几幢精巧的小楼小院掩映在湖边树林里,只透出些漂亮的檐角。
  再走近些,她又看到一幢竹制的两层小楼,通体碧绿,在夏日里看着无比清凉。
  苏曜抬眸扫了眼,衔着笑带她往楼门处走:“这是给你新修的,尚未完全建好,明年再来就可以住了。”
  “给我修的?”顾燕时一怔,有些惊喜。与他一道走到门前,抬头一看,却见门上一块风格古朴的匾额上赫然雕了两个大字:燕窝。
  “你——”她双颊一红,伸手打他,“什么叫燕窝!”
  苏曜往后一避,边跑边笑:“燕子住的窝,可不是燕窝?”
  “你讨厌!”她在后面追他,又羞又恼,眼看他闪身跑进了不远处的院子里,她拎裙也追进去,迈入门槛没见人影。
  正自一怔,她忽而被人从身后抱住。她立时挣扎,背后响起笑音:“你要是不喜欢,就改叫鹌鹑蛋。”
  “你就会欺负我!”她挣扎着大喊,见他不松,又狠狠踩在他脚上。
  可绣鞋底软,踩着也不疼,只引得他笑音更浓。
  她气坏了:“你敢乱改,鹌鹑急了也会咬人的!”
  “那就叫燕窝?”他笑问。
  “……”她咬牙,踟蹰一瞬,违心低头,“燕窝挺好。”
  起码比鹌鹑蛋好多了。
  他转而又闻她小声嘟囔:“早晚给你弄个狐狸穴。”
  他嗤地一声笑:“行。”
  这个“行”字,竟应得十分恳切。
  她皱眉转头,看到他一本正经:“在燕窝底下挖个地窖,正好就是狐狸穴了。”
  他烦死了。
  她鼓着嘴巴瞪他,他堆着耍赖般的笑意将她抱起来,就往院中走去。
  是夜,白霜山也下了一场雨,雨水在疾风里被刮得发凉,一些消息不胫而走,穿过雨声风声,渐渐渗入江湖。
  尉迟述。
  这个名字飘向五湖四海,听者多会一愣:“他还活着?”
  第71章 山中
  白霜山间,顾燕时晨起在鸟鸣中苏醒,夜晚听风入眠,白日里就随苏曜四处闲逛,亦或钓鱼泛舟。
  她好似从未这样惬意过,一时间几乎要忘了自己还是个太妃,只觉得和他好似一对隐居深山的侠侣,世间纷扰都与他们没有关系。
  五月末的一日,她起得晚了些。起身后简单梳妆,打着哈欠走出小院,就看到苏曜在湖边钓鱼。
  天边艳阳高照,湖面上被阳光映照出一道道金黄波光,他身着一袭白色直裾坐于湖畔,在微风中衣袂飘飘。
  她行至离他不远的大树旁就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看了半晌,风大了些,几缕青丝被拂到眼前,扰了视线。顾燕时这才蓦然回神,复又向前走去。
  行至近处,她看了眼他置在湖边的竹篓:“这条好大。”她笑道。
  苏曜闻言噙笑,抬眼看看她:“真能睡。”又道,“中午拿这鱼炖个汤。”
  顾燕时点点头,在他身边也坐下来。想了想,问他:“厨房在哪儿?”
  来的这几日,她都没见过厨房。她四下转过,他们所住的院子里没有这样的地方,连放杂物的小库都见不着,整个院落干净到出尘。可一日三膳都是有宫人按时送来的,也不知是将这些地方藏在了何处。
  苏曜一笑,侧首看了看,伸手指去:“那条小道后面。”
  顾燕时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下有一条狭窄的小道。小道在树木掩映之间已不明显,后面的房舍在此处更看不到分毫。
  她便又问:“远吗?”
  “好像不太远。”他道。
  她就拎起竹筐,要往后走:“那我去做汤!”
  他一把拉住她:“你把筐拿走,我钓鱼放哪?”
  “你钓得又没那么快。”顾燕时理所当然,苏曜自感遭到嫌弃,皱起眉头,她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提着鱼就走了。
  顾燕时顺着小道走到山后,果见还有一方院子,里面正热火朝天地忙着,虽比他们的住处少了仙气,却更有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提着鱼走进院,院中忙碌的宫人赶忙见礼,她含笑摆摆手:“我自己做个汤,你们不必管我。”
  语毕,顾燕时就自己找了间空着的厨房,只唤人进来帮她收拾好了鱼就不再让旁人帮厨,自己慢条斯理地炖起了鱼汤。
  她将鱼先细细煎过再炖,汤色炖得奶白。鱼肉易熟,也易出鲜味,前后忙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已炖好。
  她将汤盛出来装在食盒里,自己拎回去。行至湖边一看,湖边竟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一排死鱼。
  这些死鱼,竟还是从大到小排的。
  苏曜蹲在湖边,见她回来,啧了声嘴:“我就说钓了没地方放吧?”
  顾燕时:“……”
  “怎么会这么多?”她哑然。
  好几天了,他钓过三两回鱼,每每都是大半天也就钓个一两条,从未有过这样的丰收。
  苏曜嘴角轻扯,站起来慢悠悠地往院子里去,信手接过她拎着的食盒:“谁说我钓不快。”
  说完,他一甩衣袖,走路的姿态更多了几分气势。
  顾燕时哑了哑,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是因为自己适才说的那句话。
  怎么这样要面子呢!
  她皱皱眉,无奈的跟着他进屋去。他走进卧房,将食盒放在桌上,揭开盖子一嗅:“好香啊。”
  “这个鱼好。”顾燕时含笑,“你既然钓的多,别浪费了。晚上我再炖一条煮面吃,余下的让他们晾成鱼干,送回去给阿狸,好不好?”
  这话他很受用:“我还可以再钓。”
  “不必了!”她连连摇头,旋即提议,“我看到那边半山腰上有个山洞,我们午睡去看看能不能上去?”
  “也好。”他道,说罢就盛了汤,也顾不上烫,吸着凉气就喝起来。
  待得午睡起来,二人沿湖而行。湖边的小路虽看着古朴,实则却是精心修整过的,并不似寻常山路那样难走。顾燕时穿着绣鞋走来也不累,与他手牵着手一路逛过去,临近傍晚才走到那看着并不远的山脚下。
  抬眼看了看,那山坡却陡峭得很,不似能登上去的样子。
  顾燕时吐了下舌头:“白走了。”
  “不白走。”苏曜的目光顺着山坡一侧望过去,“那边似乎平缓一些,可以让人修一条石阶,修好就能上去了。”
  语毕他信手一扬,顾燕时只见一道银光凌空飞起,被一抹黑影挡下,黑影转而落地:“陛下。”
  她吓得退了半步,苏曜含笑:“着人修路,通到上面的洞口即可。”
  “诺。”那人一应。
  顾燕时忙道:“别……”
  可她一个字都没说完,那黑影就闪身消失了。她哑了哑,只得抓住苏曜的衣袖:“我只随口一提,你别这样劳民伤财的……”
  苏曜摇头:“不动国库。再者,我调人来修这些,给钱很多的。”
  两句话堵住了她更多的规劝,她望着他:“真的?”
  他勾着笑,摸她额头:“强占庶母再鱼肉百姓,我会很惨的。”
  顾燕时:“……”
  两个人于是又无所事事地沿着原路返回,行至半路,他忽而想起来:“对了。”
  “嗯?”
  “方才那个传唤无踪卫的办法,你莫要同旁人讲。”说罢顿了顿,“连张庆生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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