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活着

  楚玲金所租的那栋房子正对面，也有一栋普通民房。
  那栋民房的二楼处，正对着楚玲金房子的一扇窗户里，楚汉阳就坐在窗边，透过一丝窗帘缝，静看着路灯下，背向着他的楚玲金。
  他脸色苍白，头冒虚汗，但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神却依旧带着一如既往的认真。
  楚汉阳看她的目光，永远饱含深情，一生不变。
  他来到这里之后，为了偷偷守着她，所以在可以看到她的范围里租了一栋房子。
  他没有地方可去，他的身体也不容他远行，所以，今日偷偷离开医院后，他回到了这栋房子里，把自己藏起来。
  他知道，他爱的人讨厌他。
  他知道，他爱的人迫不及待的想将他送走，想与他清算干净。
  他知道，他爱的人现在甚至不愿意与他呆在同一个空间里。
  他住院的这些天，他们在同一个房间里，她很不自在，很尴尬。
  她是为了陪他而留下，却又不与他说话，不与他交好，时时刻刻提醒他，他们俩回不到过去。
  楚汉阳舍不得她这样为难，也不想成为她的负担。所以他走了…
  让他意外的是，他走了以后，她竟会急着找他。
  她打了他很多电话，给他发短信，发微信。
  她似乎也找了好些地方，最后回到这里，可能也是碰碰运气吧。
  不过她这样做也便宜了他，又让他看到她了。
  虽只是远远的看着，偷偷看着，但这样便足够。
  房间里，楚汉阳的床靠着窗户，他坐在床上，一条被子盖着他的腹部。
  他安坐着，透过这扇窗，偷偷看着路灯下的她。
  两人之间，大概有30米远的距离吧。
  楚汉阳眼里看着她，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微信上她发来的语音。
  她说：“你在哪？你这么一声不吭的走是想怎样？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
  她说：“看到消息就回我。回我一句就好，告诉我你还活着。”
  她还说：“楚汉阳，你到底怎么样了？你别这样对我，我不要你死！”
  这短短几段语音，楚汉阳的手指一直在重复点，耳边一直在重复听。
  听着她焦急的声音，看着她站在冷风中萧条的背影，楚汉阳的心头又暖又酸，那双眸中饱含着泪光，但并未落泪…
  此时此刻，他不知有多想从后头上去，打开外套，一把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
  想抱她，想吻她，想陪着她，想跟她在一起…
  这些念头，无时无刻冲击着他的大脑，却又被他的理智生生压下。
  楚汉阳，多理智的一个人。
  他清楚明白，他的出现只会让她尴尬，只会让她厌烦。
  她心里，现在对他还有情…
  他就怕，倘若他再多一些恬不知耻的靠近，怕是会断了她心中对他所剩无几的那一点情。
  楚汉阳不愿意让自己成为像叶远坤一样，惹她讨厌的人。
  所以他永远不会让她为难，永远不让自己成为她的烦恼。
  即便她厌恶他，即便他想伴她，也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她身边，无声无息的陪她，陪一生一世。
  叮咚。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又收到一条她发来的微信，这次是文字…
  ‘还活着么？你别死，我怕。’
  虽然是文字，但这几个字，扎扎实实的触动了他的心。
  那一瞬间，楚汉阳眸中酝酿的泪光终是夺眶而出，但却在即将滑落之时，被他用大拇指擦去。
  楚汉阳吸了口气，侧头，继续将视线投向窗外。
  看到窗户之外，路灯下的她抱着身子蹲在地上，小小一只，背影凄凉。
  “傻不傻…”
  楚汉阳薄唇轻启，惆怅叹道。
  现在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心里有他，她没那么洒脱，她也会为他而怕。
  其实他一早就知道，她怕他死。
  三年前，他病重将死之时，他就知道她最怕这一点。
  之后，那场战俘任务中，她更是被他吓到崩溃。
  因为害怕他会死，所以，当时明知他骗她，明知是个局，她也没有半分责怪，反而还更加珍惜他。
  现在也是…
  明明心里过不去那仇恨，明明一直在故作镇静地要跟他撇清关系，可他真走了，她又开始担心他。
  楚汉阳拿起手机，那双红彤彤的眸子盯着微信聊天记录。
  他的目光失神许久…
  许久后，终究是忍不住，伸手，在屏幕上打了两个字发给她。
  ‘活着。’
  就这么两个字，发完之后，楚汉阳转头看她。
  透过窗户，他能观察到她的一举一动，只是他这个位置，看到的是背影，所以，他不知道她现在有什么样的情绪。
  她在看手机……大概是看到了他回的字。
  她好像看了很久，要不了一会，楚汉阳的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
  ‘别擅自做主回去退役，我没逼你这么做。你可以继续当兵，你很合适，别因为我做这种事，我一点也不会感谢你，我只会替你觉得惋惜！’
  她又打了很多字。
  因为是文字，所以不知道她的语气。
  不知道她现在是在置气，还是在管他。
  倘若是在管他，楚汉阳会觉得很开心。
  不过他没回。
  他只是看着这条短信，微微扬起唇角，仅此而已。
  又过了一会，他的手机再次响起消息，还是她发过来的。
  ‘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别因为我退役，不可以！我从没要求你这么做过，不要擅作主张！’
  看到这条消息，楚汉阳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轻笑。
  但他还是没回。
  因为他不知道回什么。
  他想，这次他是不会答应她了。
  因为他想要她回去，回特战部队继续当兵。
  她说，她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那么，特战部队就只能容下一人。
  楚汉阳希望是她。
  他虽没有回消息，但沉默的态度，却仿佛像是在与她表明，他没答应她说的这些话。
  ‘不要用你的人生来逼我，或是迁就我。楚汉阳，我们的人生应该要走回原来的轨迹了。我不想改变你，你也别管我。别退役，听明白了吗？’
  楚玲金又回了他一大段话。
  同样，楚汉阳没有回她。
  他的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她发的消息文字之上悄悄摩擦，很珍惜的摩擦过她发的每一个字。
  那是她对他的叮嘱，她其实也操心他，在意着他。
  楚汉阳眸光淡淡的，情绪也很是淡薄，不过，心却是热的。
  她说的对。
  他干预不了她的决定，但他可以主导自己的人生。
  他的人生，现在为她而转。
  他的人生，注定要为她做陪衬。
  又叮咚一声…
  楚玲金再度给他发来消息：‘你不回就算了，总之，不能随便退役！不要自残！好好活着，好好当兵。没遇到我之前的你是怎样的，以后就怎样的活。别死，别做傻事，照顾好自己，就这样。’
  这段话发给他以后，楚汉阳就见着路灯下的她站起了身子。
  背对着他，她一步步走离，走进了她租的那间房子。
  他们这两栋房子之间，大概也就七八十米距离吧。
  楚汉阳遥遥看她，目光深深，不曾离开过。
  她发的这些话，他都一一收藏了。
  在她离开以后，他还在一遍一遍的点她刚才发的语音，听她的声音，循环的听。
  “放心……我就算死，也不会死在你眼前。”
  他轻叹着，轻轻说着。
  他知道，她怕他死。
  那这份害怕，他绝不会给她。
  ……
  这一夜，楚玲金一夜未眠。
  回到她的房子以后，她坐在床边，目光呆滞的出神了一夜。
  一直到天边露出了太阳的顶，一直到天微微亮，她那双干涩的眸子方才动了动。
  天亮了…
  她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给楚汉阳的微信发消息。
  ‘还活着么？回我一条，一条就够。’
  消息发出之后，楚汉阳秒回。
  两个字：‘活着’。
  看到这两个字，楚玲金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掉下。
  她呼出一口气，马上又回了他一段话：‘这几天，我会不定时问你。不是关心，只是负责。照顾好自己，别死。’
  回完以后，楚汉阳又难能可贵地给她回了一个字：‘好’。
  两扇窗户遥遥相对，两扇窗户之内的人心怀愁绪。
  明明都心思细腻，明明都割舍不了，却各自逞强，各自孤傲。
  爱，有时近，有时远。
  －－－－－－题外话－－－－－－
  今天晚上睡过头了，只有两更了~明天，尽量恢复四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