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这是泪水

  燕国,叶门。
  叶辛深夜离开佛堂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她习惯性的清晨早早起来,却依旧在房中待着,并未出门,这几日她基本上都是佛堂和自己的房间来回走动,很少再去它处,别人亦不会来打扰她,只是今日屋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叶辛心中疑惑,起身出门,来到了外面,却没有人,抬眼朝远处往去,只见一个人影匆匆闪过,消失在了远处的树林里。
  叶辛蹙了蹙眉头,见那人有些眼熟,却因距离有些远,一时没看清楚到底是谁。
  她疑惑地瞅了两眼,犹豫片刻,跟着那人影消失的地方走了过去。
  来到树林之中,里面静悄悄的,这里她以前也是常来的,只是这次回来,却觉得有些陌生了,大雪积压下,树枝发出嘎吱吱的响声,脚下的积雪也埋到小腿处,随着往里深入,鸟儿落过的枝头上的积雪还会偶尔落在头上。
  叶辛随意地清理了一下,顺着脚印跟去。
  又过了一会儿,便见前方一人背对着她站立着,距离近了,叶辛认出了这人,有些疑惑地走近了,问道:“陈师弟?”
  那人转过头来,年纪三十岁左右,正是叶辛的师弟,陈一平。
  这个陈一平,虽然年纪比叶辛大,可是他入门比叶辛晚,所以,称呼叶辛为师姐,但是,此人能凭外姓弟子成为叶门的内门中人,可见资质是十分好的。
  他先是给叶辛施了一礼,然后道:“师姐。师弟我心中一直憋了一件事,一直想问,又不知该不该问起,因为怕其他师兄弟见着多言,故而才引师姐到此处,还望师姐勿怪。”
  叶辛看着这位陈师弟,有些奇怪,平日里,他的话很少,但是,对于自己这个小师姐一向很是照顾,他的照顾,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讨好的照顾,而是出自真心,这一点,叶辛是能够感觉出来的,所以,平日里,对这位师弟她也感觉亲近一些,只是这次回来之后,一直都未曾与他见面,叶辛心中又牵挂着莫小川,几乎都将他忘记了。
  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与自己见面,看着他,叶辛轻轻点头,道:“你问。”
  陈一平想了想,似乎还缺少一点勇气,猛地吸了一口气,呛得咳嗽了一声,这才道:“师姐,此次你是如何被莫小川擒住,又是如何回来的,你未曾说过。门中的是兄弟们,都颇有猜忌,有的甚至……”
  陈一平说到此处,面色微变,有些说不下去了。
  叶辛蹙眉,道:“陈师弟,你继续说。”
  陈一平见叶辛如此,犹豫道:“他们说的话,有些很难听的……”
  叶辛道:“既然陈师弟已经问起了,便之言就好,若是你不说下去,岂不是等于没有问?”
  陈一平顿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既然师姐如此说,我便说了。有些师兄弟甚至说师姐和莫小川情投意合……”
  叶辛轻笑了一声,道:“陈师弟客气了,恐怕他们说的是我与莫小川行了苟且之事,被莫小川放了回来吧。”
  陈一平脸色瞬间便得有些难看,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叶辛的神情有些激动,见陈一平如此尴尬,长出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略微好了些,道:“陈师弟谢谢你,我知道了。不过,这些人他们想说什么,便由着他们去吧。我现在也懒得理会这些,只要他们不来我面前说便好。若不然,我的剑可不念及同门之情……”
  叶辛说着,握紧了手中的剑,随即,扭头朝外面而去了。
  陈一平看着叶辛的背影,和她手中那把已经成了红色的剑,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
  ……
  莫小川在府中,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显得有些不自然,偏偏司徒玉儿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和柳卿柔往一起撮合,这让他很是无奈。而柳卿柔在自己面前话不多,但是在司徒玉儿的面前却是话多的厉害。
  让他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两个女人在一起的分贝可以超过一千只鸭子。
  只不过,司徒玉儿的话,有的时候,还是会让柳卿柔弄一个大红脸。
  而这个时候,他也只好干笑做大,算是糊弄了过去。
  三个人中,一个人将事情往糊涂里搅合。
  另外两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总而言之,三人各怀心思,却是打死不明说,这样的环境下,想不压抑都难。
  如此,一直持续到了晌午时分,茹儿从门外走了进来,道:“婆婆说你们在这边谈话,便不用过去吃饭了,让我吩咐人往这里摆一桌,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司徒玉儿笑着道:“茹儿姐姐,这些小事,你拿注意便好,我们的王爷又岂会在意这等事。”说罢,她没有望向莫小川,而是望向了柳卿柔,看似在和茹儿说话,却又似在对柳卿柔说。
  柳卿柔听得她又说出一个我们,心砰砰直跳,不敢接她的话,而是悄悄地望向了莫小川。
  莫小川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道:“茹儿,你便看着办吧。”
  茹儿笑了笑,看了三人一眼,似乎懂得了什么,点头走了出去。
  之后,三人都不说话了。
  司徒玉儿看着莫小川和柳卿柔,笑着道:“怎么?你们都饿极了?在等着吃?都没心情说话了?”
  “玉儿妹妹,你又说笑了。”柳卿柔虽然心中甜滋滋的,可面上却有些受不了司徒玉儿这等调侃言语了,忍不住说了一句。
  莫小川倒是趁机说道:“啊呀,还是我的玉儿懂事,相公我可是饿得紧了,你也知道的,我这两日总是有些困乏。”
  司徒玉儿听得出来,莫小川是指昨晚之事,被他说起,好似腿又开始疼了,忍不住瞅了他一眼,道:“相公乏了?可是在责怪玉儿没有服侍好吗?玉儿也知道,玉儿性子不好,自幼又好动不学,才比不得柳姐姐温柔贤惠,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要不让柳姐姐帮你捏捏肩?”
  柳卿柔咬了咬唇,想说话,又没说出来。
  莫小川急忙,道:“我的好玉儿,为夫说错话了还不行吗?再说,柳姑娘千金之躯,又岂能做这等粗俗之事。何况对象是我,还是莫要再说了。”
  司徒玉儿终于从莫小川的口中抓到了一个漏洞,急忙说道:“若是柳姐姐愿意呢?再说,女子做这点事,便是伺候长辈,夫君都是可以的,怎么能说是粗俗呢?”说罢,她扭头望向了柳卿柔,道:“柳姐姐,你难道觉得这种事粗俗,不愿意帮相公捏捏肩吗?”
  司徒玉儿的这句话是有陷阱的,柳卿柔心知肚明,可是,却又不能反驳,因为,不管怎么说,都会被她纠缠下去,甚至会越冒越黑。这就好比阴谋和阳谋的区别。
  阴谋是不要让对方知道的情况下才会发挥作用,而阳谋却是即便对方知道也无法破解的。司徒玉儿虽然并非是此道高手,可是这丫头本身是很聪明的,如今将这点小聪明都用在了这上面,自然是不好破解的。
  即便柳卿柔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亦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莫小川正要说话,司徒玉儿却靠在了他的身上,道:“相公,我在和柳姐姐说话,你这大丈夫便莫要参合我们小女子的言谈了。”
  莫小川被她一顶高帽子扣了上来,直接给压了回去。人都说有一个爱吃醋的老婆头疼,可是,遇到一个给自己撮合女人的老婆,看来也不好受的。
  莫小川无法开口了,柳卿柔却是被司徒玉儿的眼神逼得没有办法,只能无奈,道:“我岂有这种想法。”
  “哪种想法呢?姐姐是觉得这事的确很是粗俗吗?可是玉儿也是每日都在做,难道玉儿是个粗俗之人?”司徒玉儿笑着问道。
  “玉儿妹妹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卿柔急忙解释。
  司徒玉儿道:“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那还不过来?”
  柳卿柔无奈起身,来到了莫小川的身旁,双手微微抬起,却不知该如何落下,司徒玉儿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莫小川的肩头,道:“柳姐姐你定然比玉儿做的好吧?”
  柳卿柔的脸羞红着,抬头瞅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去,手上微微用力,轻轻揉捏了起来。
  这个时候,屋外进来了几个丫鬟,茹儿并没有前来,来的丫鬟,都是老太后送来的人,看来茹儿已经将她们派上用场了。这丫鬟,不愧是老太后送来的,礼仪十分的周到,放盘子的时候,先用布子垫了,待放好了盘子,才轻轻将布子抽走,整个过称,全无声息。非常的专业。
  莫小川看着她们一个个进来,然后又离开,双肩之上,酥酥痒痒的。这种感觉,并不是柳卿柔的揉捏之效,而是莫小川自己的感觉。人都有一个习惯性的东西,不正确的专注力,会让神经会发错误的信号,比如一个人的眉心其实什么都没有,若是你自己感觉眉心处有一条虫子在动的话,想着想着,便会觉得眉心处难受的厉害。
  莫小川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偏偏他又不好说什么,司徒玉儿在一旁笑了一会儿,轻声道:“柳姐姐,新王府那边刚刚住进了人去。玉儿有些不放心,还要去看看才好,你先陪相公说说话,我去去就来。”说罢,她也不管他们两人同意不同意,饭也没有吃,扭头就走了。
  司徒玉儿走了屋门,快步地朝着别院那边行去,现在她以前坐着的别院已经和新王府修通了。虽然练武场是一条大道,直通这那边,但是,她很少走那条路,还是习惯性地朝着这边走。
  此刻她的脸上笑容已经消失了,其实,她对于将自己的夫君推到别的女人身边,心里还是有些苦涩发酸的,尽管这个女人是她的好朋友,只是,她又不得不这么做,她知道,莫小川身边是不可能就她一个女人的。即便她不做这事,也阻拦不了这种事的发生,所以,她便刻意的让自己习惯这种情感的存在,若是莫小川的女人是有规定数字的话,她情愿用柳卿柔挤掉一个还没有出现的女人。
  至少,她和柳卿柔之间的感情是很好的。而且,以柳卿柔的性格,以后她们也好相处。
  其实,出生在这个年代,她早已经见惯了这种事,可是,她却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和其他人分享夫君,只不过,谁让她喜欢上了一个注定不可能身边只有她一个的男人呢?
  她轻叹了一声,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好了一些,似乎是为了安慰自己,还笑着轻声说了一句:“不知道现在柳姐姐是个什么样子……”
  屋中的柳卿柔机械性的给莫小川揉捏着肩头,紧张的身体好似都不会动弹了一般。
  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莫小川看着桌上的饭菜,轻声说了句:“柳姑娘,请用饭吧。”
  柳卿柔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浑然没有听到莫小川的话,依旧在低头动作着。
  莫小川又轻轻喊了一声,见柳卿柔没有反应,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想要提醒她。哪知,柳卿柔的身子猛然一震,竟然随即讲身子靠在了他的背上。
  这下让莫小川傻眼了。她总不能就这样把人推走吧。
  “柳姑娘,我……”莫小川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一滴湿热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脖子里,不用去想,他便知道,这是泪水。面对一个流着眼泪的女人,莫小川一向都是心软的。
  他张着的口,最终合了上去,什么都未能说出来。抓着的那只小手,也不知该不该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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