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 第678节

  恰在此时,几名宫人抬着采买的东西回宫,不小心蹭到了唐岳山的马,马儿受惊叫了一下。
  唐岳山当场暴跳如雷:“没长眼睛吗!是不是找死啊!”
  宫人:“……”
  回去的路上,顾长卿的确有认真考虑唐岳山提到的那种情况,他不理唐岳山是因为他与顾承风绝不可能将唐岳山咬出来,除非唐岳山先背叛他们。
  这段日子在边塞,他祖父与他提了不少他娘的事。
  他祖父也担心过凌家可能还藏了别的细作,所以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凌家,然而一直没什么发现。
  倒是府上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厮丫鬟,在静太妃的事情暴露后让祖父查了出来,也都一一处置了。
  在他看来,凌家有问题的可能性并不大。
  只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唐岳山说的没错,多留个心眼总是不坏的。
  顾长卿回府后,叫了几名暗卫暗中盯着凌家,之后才去给顾老夫人与顾侯爷请安。
  却说另一边,皇帝见完唐岳山与顾长卿一行人后即刻去了仁寿宫。
  他在仁寿宫的暖阁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宁安公主,宁安公主还穿着边塞的衣裳,刚与庄太后相认后,她的眼眶红红的,眼底还残留着晶莹的泪水。
  二十年了,她不再是最初那个灵气动人的少女,她已为人妇,岁月与边塞的风沙在她脸上无情留下痕迹。
  她面容憔悴,身形消瘦。
  皇帝险些不敢认她。
  那个艳若桃李的宁安呢?
  那个天真无忧的妹妹呢?
  那个挽着他胳膊,总娇嗔地责怪他没时间多陪陪她的小丫头呢?
  不见了。
  没有了。
  她在边塞经受的疾苦全都写在了她的脸上,不说这是一位皇室的公主,只怕会以为是哪个民间的妇人。
  皇帝的心针扎一般疼了起来!
  庄太后这般处事不惊的性子,也没忍住红了眼眶。
  “陛下……”宁安公主哽咽着朝皇帝行礼跪去。
  皇帝扶住她不让她跪:“你起来!”
  宁安公主含泪摇头,坚持跪了下去:“这一跪是应该的,宁安有罪……宁安有眼无珠……所嫁非人……引狼入室……为昭国与边塞的百姓招来如此战火与横祸……都是宁安的错……宁安罪该万死……”
  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砸在她褶皱的衣裙上,也砸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皇帝紧紧地扶住她的肩膀,喉头胀痛:“别说了……你别说了……”
  宁安公主难掩自责道:“宁安要说!母后与陛下一再阻挠宁安……是宁安一意孤行……宁安不听母后与陛下的话……宁安死不足惜……”
  皇帝看着宁安的眼泪简直心如刀绞:“你是朕的妹妹!朕不许你说这种话!当年的事都过去了,你也是遭人利用,不是你的错……你切不要怪罪到自己头上……我和母后都从未迁怒于你……你自己也别轻贱自己……你快起来!”
  皇帝强行将宁安公主拽了起来。
  宁安公主泣不成声。
  皇帝又看向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十二、三岁的小少年,眸光微微动了动,问道:“这是……”
  宁安公主转头,对少年哽咽道:“贤儿,快见过你舅舅。”
  比起宁安公主的崩溃,皇甫贤就显得淡定多了,他一滴眼泪都没掉,也不见一丝重逢的感伤与激动。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皇帝,仿佛并不知这样的直视十分失礼。
  “舅舅。”
  他冷淡地叫道。
  这个招呼打得既不热络也不恭敬,不论是作为舅舅还是作为一国之君,皇帝都不可能会对这声招呼满意。
  不过皇帝向来对宁安公主拥有无尽的包容,也就没去计较皇甫贤的失礼。
  皇帝的目光落在皇甫贤的轮椅上,问道:“贤儿的腿怎么了?是受伤了吗?传御医了没有?”
  “嗤~”皇甫贤冷冷地笑了。
  “贤儿!”宁安公主神色一肃,“不得对陛下无礼!”
  第531章 嚣张
  “无妨。”皇帝并不在意地说道,“贤儿还小。”
  他不至于去跟个孩子计较,否则,他早被自家的小胖子气死多少次了。
  何况——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皇甫贤的腿上,身子骨不好,闹点情绪也难免。
  “莲儿,你先带贤儿出去晒晒太阳。”宁安公主对莲儿说。
  “是。”莲儿恭敬应下,拘谨地来到皇甫贤的身后,推着他的轮椅走了出去。
  “陛下。”宁安公主解释道,“贤儿让我惯坏了,请陛下担待。”
  “还叫我陛下吗?”皇帝凝视着她道。
  宁安公主苦涩地笑了笑,改口道:“皇兄。”
  秦公公走过来,笑着禀报道:“太后,宁安公主和公子的寝殿收拾妥当了。”
  “母后……”宁安公主错愕地看着庄太后。
  庄太后道:“你出阁前的碧霞殿一直都为你留着,你和贤儿暂时住那边吧。”
  “我……”宁安公主的眸光动了动,垂眸问道,“我还能住在皇宫里吗?”
  没有出阁的公主住回皇宫道理,事实上一般的公主不会有自己的寝殿,她们多与自己的母妃居住,宁安公主是特例,庄太后与皇帝太宠爱她了,单独为她建造了一座碧霞殿。
  而她远嫁边塞这么多年,碧霞殿也从未挪作它用。
  皇帝忙道:“既然是母后的意思,你就住下吧。”
  皇帝也希望宁安公主能在皇宫住下,这样自己照顾起他们母子来也方便。
  皇帝心中有许多话要对宁安说,他猜母后也是,只不过三个人聚在一起有些话便会难以开口。
  “朕陪你去碧霞殿。”皇帝说道。
  宁安公主点点头,冲庄太后行了一礼:“儿臣稍后再来给母后请安。”
  庄太后颔首,目送皇帝与宁安公主出了仁寿宫。
  秦公公奉了一杯茶过来,见庄太后一脸哀伤,不由叹息一声劝道:“公主是个命苦的,当初若是听了您的话,又何至于此啊?不过好在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往后都没人再给公主罪受了。”
  庄太后闭上眼转过头,颊上滑下一滴泪来。
  皇帝与宁安公主并肩往碧霞殿走去。
  莲儿推着皇甫贤不近不远地跟在身后。
  宁安公主回头看了眼一脸冷漠的皇甫贤,无奈地叹了口气。
  皇帝察觉到她的目光,轻声问道:“贤儿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这次打仗受伤了吗?”
  宁安公主艰涩地摇了摇头,说道:“是小时候的事了,贤儿五岁那年边塞遭遇了一次十年难遇的大雪。”
  皇帝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这事朕有印象,朝廷还朝边关拨了赈灾款,静……”
  静太妃亲自给宁安公主做了御寒的衣裳,托赈灾的钦差一并带去边塞。
  皇帝如今实在不愿提及这个名字,他对她厌恶至极,可偏偏她又是宁安生母,真是好不尴尬。
  宁安公主淡淡地笑了笑:“没错,母妃当年还给我送了御寒的衣裳。”
  “这与贤儿的腿有什么关系?”
  “那时我与……他父亲都去赈济灾民了,他一个人在公主府溜了出去。这孩子打小顽皮,一刻也停不下来,侍卫都看不住他,成功让他跑丢了。我们找到他时已是一天一夜之后,他从山坡上跌了下来,躺在冰冷的雪地里,他双腿冻到坏死,为了保住他的命,大夫不得不截去他的腿。”
  宁安公主说这番说,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然而她的呼吸与捏紧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皇帝的心一揪,说不上来是更心疼皇甫贤,还是更心疼儿子有了如此遭遇的宁安公主。
  他像少时那样拉住宁安公主的手:“朕竟不知你和贤儿出了这样的事……你在信上为何不说?”
  宁安公主低声道:“这种事……不好说。”
  提一次心如刀割一次,被人安慰一次再心如刀割一次,一个人真正痛到极点不是四处求安慰,而是将自己与外界隔绝起来。
  皇帝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因此也更心疼宁安公主了。
  他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让宁安公主离开他的身边,更不会让她与贤儿受一丝委屈。
  “贤儿他……”宁安公主欲言又止。
  皇帝是她哥哥,就算这么多年没见了,可她心里最担忧什么他还是能揣测一二的。
  他停下脚步,郑重地看向她道:“不论贤儿的父亲是谁,他都是你的孩子,是朕的外甥,朕会尽全力护着他。”
  宁安公主回京是没多少人反对的,皇甫贤就未必了,他体内毕竟流淌着前朝皇族的血,那些激进的文武百官怕是要拿皇甫贤的血脉说事。
  宁安公主惭愧道:“要给皇兄添麻烦了。”
  “不麻烦的。”皇帝道。
  若皇甫贤是个健全之躯,兴许确实有点儿麻烦,可他残缺之身又有哪一点能让人心生忌惮的?
  那些官员是心里有火无处发泄才要拿个孩子开涮,等知道真相争议便会小很多了。
  皇帝道:“宁安,静太妃的事朕还是要与你谈谈。”
  宁安公主淡淡地笑了笑:“皇兄不必多言,宁安都明白的,母妃她……是前朝细作,从她为前朝皇室卖命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最后的结局。”
  “你可怨她?”皇帝问。
  宁安公主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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