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 第162节

  再者,国子监属于青黄不接的尴尬阶段,没有比郑司业更适合担任祭酒之位的人。
  李司业到底年轻了些,资历也不够,手段更是青涩,镇不住那帮老顽固。
  有时候就是像郑司业这种滑头又有手段的人,才能成为一把更锋利、更能为陛下披荆斩棘的刀。
  要不怎么说庄太傅能耐呢,这剖析问题的角度,一般人还真不敢这么说。
  可陛下就觉着这是实心窝子的话,他也希望昭国的朝堂一片清明啊,但也正如庄太傅所言的那样,太老实的刀太钝,不好使,太锋利的刀又有多少点儿划手。
  想找一把又锋利又不绝会伤到自己的刀,太难太难了。
  如果老祭酒在就好了……
  最终陛下还是被安抚住了,保留了郑司业的官职以及几日后册立他为国子监祭酒的决定,只罚了半年俸禄,以儆效尤。
  对外就称账本其实是伪造了用来污蔑郑司业的。
  郑司业守在皇宫外,见庄太傅出来,虔诚地拜了一拜:“太傅对下官恩同再造,下官日后一定为太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庄太傅冷声道:“别以为陛下不追究你就高枕无忧了,你以后不要再任性妄为,叫人抓住把柄!”
  郑司业冷汗冒了冒,躬身道:“是,下官记住了。”
  庄太傅又道:“还有月考的事,你自己得想个法子圆过去!”
  “……是!”
  郑司业牙疼地回了国子监。
  萧六郎正坐在树荫下为林成业补习,见郑司业气冲冲地过来,他淡淡地睨了对方一眼。
  郑司业突然就涌上一股直觉,这件事是萧六郎干的!
  但这很奇怪不是吗?
  月考的试卷藏在壁画后的暗格里,账本藏在明辉堂的密室里,萧六郎哪儿来的通天本事知晓他这么多秘密,又如何瞒过侍从的把守潜入明辉堂而不被发现?
  郑司业的心里犹如堵了一团火,烧得他上不去下不来。
  萧六郎漫不经心地移开了目光,多看他一眼都嫌多余。
  郑司业妥妥被激怒了,甭管是不是这小子,他都对小子厌恶透了!
  偏偏他不能再对这小子动手!
  “啊,郑、司业。”林成业发现了对方。
  萧六郎把改完的试卷递给林成业,上面圈出了他写得不够细致的地方,随后萧六郎淡淡望向郑司业:“郑司业是来道歉的吗?”
  “道、道什么歉?”郑司业一愣。
  萧六郎淡淡地掸了掸宽袖,一派闲适地说:“我的卷子啊,我似乎一题都没错,郑司业是怎么给我定成绩的?难道真如传言的那样,郑司业是故意针对我?”
  是啊,我就针对你怎么啦?
  有本事你咬我呀!
  一个时辰前的郑司业敢这么说,现在却不能了。
  郑司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那日明明给他们说的是正数第一,不知他们怎么听岔了,给你弄成倒数第一。”
  “哦。”萧六郎挑眉,“那劳烦郑司业把成绩改过来?”
  郑司业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跳:“……改,马上改!”
  郑司业不仅得把萧六郎的成绩改过来,还得当众给萧六郎道歉,这是庄太傅给他下的死命令。
  若连这点忍辱负重都做不到,那他不配成为庄太傅手里的刀。
  郑司业欺负萧六郎时心里有多爽,道歉甩给他的耳光就有多响亮。
  郑司业死死地拽紧了拳头:“你给我等着,等有一天我做了国子监祭酒……”
  有你好看!
  蒙学比国子监放学早,小净空一般都会在课室里写作业等萧六郎来接他。
  今天率性堂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可以不去。
  萧六郎去蒙学接了小净空。
  “你又逃课!”小净空叉腰看着他。
  “没课。”萧六郎说。
  小净空双手抱怀,一脸严肃:“自习课不是课吗?”
  萧六郎:你是家长还是我是家长?
  “走了。”萧六郎抓起他的书包让他背好。
  小净空不懂大人的迷惑行为,但他好想娇娇,于是背着娇娇亲手给他做的书包,跟在坏姐夫身后出了国子监。
  长安大街上人来人往。
  今日卖糖葫芦的小哥儿换了个地方,恰巧就离他们的住处不远。
  萧六郎看着不远处亮晶晶的糖葫芦,问小净空道:“要吃糖葫芦吗?”
  小净空:“要!”
  萧六郎:“不给你买。”
  小净空:“……”
  这是小净空不理解的大人迷惑行为二。
  但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停下脚步,叉着小腰,奶凶奶凶地说道:“我要给你涨租!”
  萧六郎:你还知道涨租?!
  小净空最终也没如愿以偿地吃到他的糖葫芦,因为坏姐夫的磨磨蹭蹭,过去时最后一串已经卖完了。
  小净空抓狂!
  哎呀,我可真闹心呐!
  带个大人出门真是太不容易了!
  小净空黑着小脸,慢吞吞地回家。
  即将转弯进入碧水胡同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颤抖的声音:“阿……阿珩?”
  那声音有些苍老,带着激动以及仿佛来自灵魂的颤栗。
  萧六郎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他没有抬头。
  他一手杵着拐杖,另一手拉过小净空的手,将他赶紧拽进了碧水胡同。
  “哎呀我不要你牵!我自己走!”
  是小净空幽怨的小声音。
  “阿、阿珩!”
  老者迈步追上去,地上路滑,他险些摔了。
  幸而一旁的管事刘全及时扶住了他:“老爷,您当心啊!这几天京城下了雪,路上都结了冰,您别摔着了!”
  老者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你刚刚看见了没有?”
  “看见谁?”刘全问。
  “阿珩!”老者说。
  “阿珩少爷?小祭酒吗?老爷,您眼花了吧?小祭酒已经去世了。”刘全是老者的家仆,虽跟了老者多年,却一直帮老者料理家中事务,并未去过国子监,也没见过那位传闻中的少年祭酒。
  “阿珩……”老者望着空荡荡的碧水胡同,一阵失落。
  刘全心疼道:“老爷,兴许只是容貌相似之人。”
  老者摇头。
  若果真是陌生人,那么他听见有人叫他一定会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一眼,绝不是刚才那种反应。
  他分明是听出了自己的声音。
  太猝不及防,所以来不及掩饰,为了不让自己察觉他的异样,才逃一般地走掉了。
  “是阿珩!是他!”老者的情绪久久难以平静,他努力回忆,“他好像穿着国子监的监服。”
  刘全道:“那就更不可能了吧?小祭酒怎么会成为国子监的监生?”
  他可是陛下亲封的少年祭酒哇!
  老者也觉着奇怪,可再奇怪也不如眼见为实:“总之你去打听一下,还有,我见他杵着拐杖,他的腿脚貌似受伤了。”
  “是,老爷。”刘全无奈应下。
  国子监学生众多,要打听一个监生并不简单,可打听一个瘸腿监生就不那么难了。
  尤其因为郑司业的事,萧六郎在国子监出名了一把,短短半日功夫,刘全便将萧六郎的情况打听得明明白白了。
  刘全:“说起来,这个监生与咱们还挺有缘,他在天香书院上过学,他就住小恩人的村子!”
  老者:“他叫什么名字?”
  刘全:“萧六郎。”
  老者一惊:“是他?”
  老者当然听过这个名字了,在天香书院落脚时,黎院长不止一次把萧六郎叫去中正堂。
  他还看过萧六郎的文章,觉着此子戾气太重,不适合收为弟子。
  他一直都在屏风后,没特地出来打量过对方的容貌。
  如果他出来看那么一次,是不是早就能发现他是阿珩了?
  他没听出他的声音,是因为十七岁的少年已经变了声。
  可字迹与文风又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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