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郊祭典礼上沾惹祸端(3)
窦宪一挥手,“也罢,祭祀要紧。”说着就要迈步向外走去,谁知王龙大声喊道:“大将军,不可!她虽说是无心,但却犯有三罪,断不可恕。一个女子藏身于佛龛之中,玷污了佛堂神圣清静之地,这是一罪;在皇帝礼佛时大声尖叫,惊扰圣驾,这是二罪;大将军来此为北征大军祈求神佑,贵在虔诚,她却出声滋扰,亵渎神灵,这是三罪。如不严加惩处,皇帝尊严何在?大将军威仪何在?冲撞了佛祖神灵,佛祖神灵又怎么会佑护我大军和北征将士?”
气氛一下子凝滞,众人皆看向窦宪。只见那窦宪略一沉思,眉头一皱,挥手道:“言之有理!来人!”
殿外侍卫涌入。
“将此女带到清凉台枭首郊天,祭献神灵!”
众侍卫虎吼一声:诺!上前架起邓绥。
刘肇急呼,一声“舅……”还未说完,只听殿外传来几声大笑,“可笑啊,可笑!”
在殿外大笑的人正是周章,早有侍卫将他推搡了进来,周章一身凛然正气地站在众人面前,“煌煌天朝,竟要祈求佛祖神灵保佑,一个朝廷大将军,不运筹帷幄,激励将士,竟听信谗言,要拿一个女子来立军威。”
邓绥的心揪成一团,她闯了祸,理应自己承担,她不想周章因为救自己而跳进个火坑。窦宪独揽朝政,为人心狠手辣,手底下又有一群帮他出谋划策的人,仅凭一个被太学除名的学生又怎能救他。
想到这里邓绥向周章看去,正对上周章投射过来的关切眼光,邓绥轻轻一摇头,暗示周章不要再激怒窦宪,能脱身便脱身。周章何尝不懂邓绥眼神中的意思,但此时他哪顾得上这些。邓绥受辱,就是他受辱,他明知无用也要拼一拼。
两人这相互对视的瞬间,却被身旁的刘肇全部看在眼中。
这时只见王龙站出来,指着周章大喝一声:“周章,你煽动学生罢考,如今又来破坏大将军祭神郊天,还嘲笑大将军处置惊扰圣驾之人。冲撞佛祖神灵,乃大凶之兆,如不杀了她向佛祖神灵谢罪,如何稳定三军将士之心?如何能保证我大军胜利?”
周章仰天大笑,怒指王龙,“王龙,你身为太尉不懂军事谋略,反而将战争成败怪在一个无辜的女子身上。据在下所知,佛祖原本也是天竺国的一个凡人,因不忍人世间的苦难,所以奔走于芸芸众生之间,呼吁人们行善积德。在下还知道,佛祖慈悲,严戒杀生,现在大人却鼓动大将军在佛祖面前杀人,真是可笑之至。”
王龙恼羞成怒,张口结舌:“你……你……”转身向窦宪一躬身,“大将军,周章狂悖无礼,满口胡言,颠倒黑白,淆乱人心,罪在不赦。请将其斩首,以肃纲纪,以正视听!”
邓绥一惊,大喊道:“大将军,周章只是说了别人不敢说的话而已,如果非要用一条人命来祭神,那你就拿了民女的命去吧,不要波及无辜。”
红玉喊道:“姑娘,红玉陪着你。”
阴柔吓的面无人色,声音颤抖着:“小姑,小柔也陪着你。”
两人扑到邓绥的身上,三人抱在一起。
周章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刻他只想能用自己的命来替下邓绥,随说道:“大将军,在下一介草民,固然微不足道,但邓绥乃是高密侯邓禹之孙,护羌校尉邓训之女,邓氏满门忠烈,天下景仰,却因为无心之过,遭到大将军荼毒,天下人会如何议论?史笔会如何书写?”
窦景听他说的有理,抢说道:“大将军,这小子说的倒是有点道理,这邓绥杀不得。”
“阿弥陀佛”空照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两位施主虽然有过,但罪不致死,将军如果能以慈悲为怀,宽恕二位施主,乃不世之功德,定会荫及子孙后代。”
王龙见窦宪面露犹疑之色,陛下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大将军……”
窦宪一摆手,王龙立即闭嘴。窦宪眉头一蹙,“罢了,本将军念你是忠良之后,又有空照大师出面说情,今日姑且饶了你。”看向羽林侍卫,“把周章押往清凉台,听候处置!”说完迈步出殿,一群人跟在后边。
邓绥见周章被侍卫押走,着急地追出去,“周大哥”一只手从后面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整个人撞在那人胸前,邓绥抬头望去,正对上刘肇那柔情似水的双眸。
“这个周大哥对你就这么重要?让你连命都不想要了?”刘肇捏在她胳膊上的手越来越紧,疼的邓绥直嘘气。
“你捏疼我了”邓绥试图从他的怀中挣脱开,刘肇不仅不放,反而用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弯腰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不管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我也不允许你跟他有任何关系。”
“你……”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味道,邓绥呼吸一窒,全身像过了电一阵酥麻,只是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陛下”外面已响起窦宪的声音。
刘肇松开双手,冲她粲然一笑,“为了你,我再帮他最后一次,你放心吧!”紧追几步出了大殿,郑众小跑着跟了出去。
邓绥楞在原地,一时间思绪乱如麻。红玉和阴柔原是跟在前边一帮人后边,走到半路不见了邓绥,便由红玉回来寻她。
“姑娘”红玉摇了摇邓绥,邓绥这才醒过来,拉着红玉,“快走!”
两人赶到清凉台时,祭台前已经被围观的百姓围的里三圈外三圈,四周皆是持刀的侍卫。两人找到阴柔,一起挤到了最前排站好。
祭台上安放着三皇五帝、日月星辰的神位,神位前摆着三牲祭礼和供果,刘肇和众臣恭恭敬敬地立在祭台前。由太尉王龙站在台前诵读祭文,“天地有灵,佑我大汉,诸神降威,助我诛逆,上以光祖宗之基业,下以安黎庶之安宁,谨此奏闻,上达天听,伏惟尚飨!”
诵毕,角号齐鸣,陛下、窦宪和众臣依次上前焚香磕头。
阴柔用手拽了拽邓绥的衣袖,心有余悸地问道:“小姑,你说他们会杀周公子吗?”
邓绥握了握阴柔冰凉的手,“不会的。”说完看了一眼站在台上始终一脸波澜不惊的刘肇,心中莫名的对这小皇帝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难道旁人口中所说的软弱无能,年幼无知,全部都是他装出来的?还有,他刚才对她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