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人说越是在不熟悉的地方,两个人越会亲密无间,我想那么在越冷的地方,两个人便也会依偎的越紧。我将双手绕过月尘的腰,紧紧的抱住,身子也和月尘一点的缝隙都没有,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唯有靠的更近,才能更暖。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不然怎么会任由我欺负你的猫?”
“嗯。”
我知道,月尘,可是就算你心中只对我有一点点的好感,我也要牢牢抓住,哪怕是给自己一场美梦做,我也要牢牢的抓住。我不是姜太公,自然钓不上那愿上钩的鱼,墨雪窝在距离我和月尘不远的位置盯着那根鱼竿,而我完全不把这个电灯泡放进眼中,尽情的享受着这属于我的怀抱。抬首看了看月尘如雪般的容颜,衬的眉眼更是漆黑深沉起来。
“月尘,你说是你长的美还是我长的美?”
以为月尘会不悦,毕竟没有几个男人喜欢听到别人用这个词形容自己的,虽然是褒义的。沉吟了一下,月尘才说道:“说到美,自然是你这个天下第一美人首当其冲,相貌于月尘来说,最大的可能便是能够猜想出母亲的样子。”
“你会想念她吗?”我小心的问道。
“想念她?呵呵,我很少去思量这些事情,且这一生并无多少快乐的事是值得我去想念她的,我师傅是个方外之人,幼年时他曾希望我能随他出家,他说若我出家定是一个得道高僧,不过在为我剃度之前的一天,他便突然死了。”
我却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谢天谢地,他死的真是不早不晚,倘若你出了家,我要怎么去说服你还俗娶我,还好还好。”
说完我又觉得还不够,一把扑进月尘怀中,使了十成的力,生生将月尘整个人都推倒在了雪地上。我思想上是个很传统的女子,觉得就该出嫁从夫,于是我便开始在生活习性上和月尘靠拢,比如月尘喜欢穿雪缎的白色衣衫,我便也试着穿,眼下我们两人在雪地里打滚,呃,是我一个人在大滚给月尘看,墨雪这只白绒绒的小东西也来凑热闹,远远的看过来,便能看到三团白色的东西在雪地里撒着欢。
觉得有些冷,咳嗽了两声,背后温暖的气流立刻顺着后心处涌进身体里,待功力在我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我才懒懒的靠近月尘怀中道:“都是老毛病了,哪有必要每次都要你为我输功力?”
“你现在是我的夫人了,疼爱自己的夫人就有必要。”听到月尘这句话,我总算觉得是发自内心的感动,我是妻子,不是棋子。
第二百五十三章 忍教看,雪落纷纷
在雁城呆了多年,从未见过雁城的冬季如此的寒冷,如此的多雪,鱼没有钓上来,雪却又开始纷纷落了下来,撒娇要月尘将我背到亭间,文彦和柳烟早已准备好了暖炉,定然知晓我回来后又会嚷着冷,对我来说,哪里都不如呆在月尘怀中来的暖。
煮酒青梅,坐等花开,从前怕失态,我很少饮酒,在月尘面前就更少了,怕自己喝醉了不自觉的去非礼的月尘,如今便也就放开了。我依偎了月尘怀中,偶尔会端起一盅温热的酒喂给月尘,周围除了雪落时发出的微小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声响,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我和月尘,以及那一片皑皑的白雪。梨树枝头挂满了雪,积雪上又覆盖着新的雪花,偶尔会有不堪重负的,雪便那么滑下了枝头。
“若是我喝醉了,你会抱着睡着的我吗?”
“会。”
“若是我撒野呢?你会不会休了我?”将又凑乎过来的墨雪一脚蹬飞,我在月尘怀中调整了一下姿势。
“为夫奉陪到底。”月尘笑了笑,将红泥小炉上的酒拿了下来。
“今年梨花还会开吧!”我懒懒的问道,身上似乎没有多少的气力。
“嗯,会比往年开的更盛,你不是说过要回烟雨庄来看梨花的?”月尘的声音许也是因为酒意的渲染,难得的低沉起来。
抬首看了月尘一眼,我轻声叹道:“梨花和雪大概是不能共存的,雪落时不见梨花,梨花盛时不见雪,就如同彼岸花的花与叶。”
月尘没有回答,时间静止了一般,可是我心中很清楚,时间正在给我制造着静止的假象,它在飞速的流逝着,以我看不到的方式。体力渐渐有些不支,靠着月尘倦意袭来之时,再也不会觉得找不到一个安身之所,总是能很安心的沉睡过去,而近来我也发现,自己似乎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却在慢慢的缩短,倘若死亡来临之时便是这么静静的睡去,再也不会醒来的话,便也是种福气吧。
迷迷糊糊中似乎感到月尘胸膛微微的震动,有些模糊的声音在说道:“倘若你想,我便要那梨花与雪共存,即便有悖常理,也是值得的。”
我想这多半是我梦里听到的,或者是我太过渴望而出现的幻听。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深夜,身子被月尘紧紧的拥着,而月尘均匀的清浅呼吸也表明已经进入了熟睡。我知道月尘的武功修为很高,不敢乱动身子,生怕惊扰月尘这难得好眠。
如此风姿,便是上天该也是妒忌你的吧,这二十三年来,不知被诛杀了多少次,且要自己死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便是你真的无心无情,我又怎么忍心怨怪于你?便是只有眼下这片刻的美好,于我又是多么的弥足珍贵。月尘,若是能就这么看着你,哪怕永远得不到你的回视,我也心甘,情愿。无情也好,无情便无烦恼,这样你就可以没有任何牵绊的去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已近午时,再次坐到妆台前的圆凳上,月尘因有些事要处理,没有等我醒来。最近便是想早些起来都有些身不由己了。虽然可以推说是因为新婚燕尔,在情事上有些放纵,可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连醒来的机会都没有了。看着铜镜中有些苍白的脸,我拿起胭脂想要好好掩盖一下,却发现手指竟然不能很灵活的往脸上拍胭脂,手在不断的颤抖着,接着便是心口的巨疼。
执意要将手中的胭脂扑到脸颊上,虽然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困难,额头上布满细细的汗珠,好一会儿,身子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软软的。终还是柳烟帮我弄好了一切,当然我没有告诉她适才的不适,只推说自己实在是不怎么会用这种东西才将脸画的更花猫似的。
天气还算晴好,雪却没怎么消融,月尘坐在亭间,正看着面前的棋盘。坐到月尘的对面,佯装生气道:“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近来天气冷,我想着你多睡一会儿也好,而且看你睡觉的那懒懒的样子,也没忍心叫醒你。”月尘浅笑着答道。
我看向棋盘上的棋局,是个僵局,却不算死局,我知晓月尘素来指黑子,而眼下黑子若要取胜,必须要舍弃一些棋子,不然便只能这么僵下去。以月尘的棋艺,这些其实早该看进眼里,不是多么难解的局,可他却盯着棋盘有一会儿的时间,却迟迟没有落子。不知心中是在挣扎着什么,还是在犹豫着什么。
“你以前不是教导过我,要胜的话,有些东西终是要被抛弃的,弃子争先,着眼全局不放松于一城一地又不计较于一城一地。怎么素来杀伐决断的你竟然也拖泥带水起来了?”说着我拿起一枚黑子落在了它该落的地方。
“以前能做到,大概是因为自己乃是操棋之人,如今当真入了这棋局的话,怕是···”
月尘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我打断道:“你决断不了的,便由我来吧。”
执起白子,没去看月尘的表情,我知道月尘在犹豫着什么,却没有说破,棋意便是人意,人意是一半的天意。这局棋终究是会输的,我却输的很坦然,输给的人是月尘便是我想不服气都不可能。结束掉这局有些沉重的棋,我再度依偎进月尘怀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我从锦囊中拿出那颗石心,举到月尘面前道:“等我老了要死了的时候,我就把这颗石心给吃掉,这样,它就永永远远都属于我了。”
“即便你不吃掉,它也永永远远都属于你了。”
“我是在想,下辈子拿什么做信物找到你,所以你要记住,下辈子我若是拿着这颗石心来找你的话,你一定要嫁给我。”我很认真的说道,将手中的石心上下翻看着。
沉吟了一下,月尘终是问道:“为什么下辈子会变成你娶我?”
“因为这辈子你是男子,人家说,人的下辈子性别都是相反的,所以下辈子就变成我娶你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嫁给我好不好?好不好?”我不依不饶的摇晃着月尘的身子,面对面坐到月尘腿上。
“好。”
俯身在月尘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谢谢你月尘,谢谢你愿意这么配合着我,演出这样一场有些荒诞的戏码。李白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杜甫说过,白日放歌须纵酒,是以两者结合,我和月尘便浅尝了点小酒,醉意朦胧之间我想起曾听过的一首曲子,便靠在月尘怀中哼唱道:“清笛长歌,笑对人生几何,仗剑跋涉,曾行遍三千苦乐。风音过耳,犹如昔人在侧,徒见归鹤,却执红叶付秋色。清风长策,笑问后世如何,莲灯错落,不记那三千萧瑟。素宣染墨,却道昔颜怎生刻,天意莫测,徒剩空枝无需折。韶华尽付流年尽误故人知何处,承君一诺执此一生不相负,一念情长一念缘苦何必诉丝竹,但以长风为骨怎为谁驻足。
陌路亭阁,携袖一缕寂寞,阴阳若隔,看流年几度飞掣。人生如梦,留白衣浮云遮,青史长册,不过渺记尘中客。前尘妄驻轮回妄赴三千红尘渡,乘风万里白雪尽将青丝覆,一曲常离一曲殊途何必两相顾,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韶华尽付流年尽误故人知何处,承君一诺执此一生不相负,一曲常离一曲殊途何必两相顾,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是一曲哀伤无比的歌,可我却从头到尾都在浅浅的笑着,我要月尘记得的,全都是我美丽的样子。月尘饮了一杯酒,低头问道:“你只知唱曲,可知相濡以沫出自哪里?”
我摇了摇头,无辜的眨着眼睛答道:“不知道,这要请教夫君了。”
“相濡以沫,出自《庄子·大宗师》,原文‘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庄子家贫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妻子叫他外出借粮食,他去找监河侯借粮。监河侯许诺秋后再借,庄子说这是远水不解近渴就回家了。妻子让他再去别的地方借,他说要像车辙里的鲫鱼一样相濡以沫过日子,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妻子只好偷偷地流泪,领取休书后,不久,就嫁给一个富裕人家。”
“我就是饿死也不要你休了我,你要是敢休了我的话,我就···我就···”不知为什么,庄子这个故事叫我如此心酸,就好像我便是被庄子休弃了的那个妇人一样。
“好了,我又不是庄子,怎么会休了你呢?不会的。”
看懂一件事,长大了。看清一件事,开窍了。看破一件事,理性了。看透一件事,成熟了。看穿一件事,到头了。看淡一件事,放下了。如今我便是长大了,开窍了,理性了,成熟了,便也放下了。
十二月,残冬的季节,雪也渐渐少了,我告诉月尘要回曲城一段时间。离开烟雨庄时,却是漫天的大雪纷飞,然而我执意要在这一天离开,因为这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很久都不能起身,我明白这是大限将至。
第二百五十四章 把杯酒,浇奴坟土(上)
还是在同样的地方,这一次的离别对我来说却再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我心中清楚,这怕是最后的诀别了。月尘浅笑着帮我将披风上的绊子系好,我也带着同样的浅笑看着眼前这风华绝世,堪比明月的男子,这是我的夫君,两世为人,只得这么一个的夫君。看着月尘漆黑的眉眼,我将身子叹上前去,抱着月尘的脖子久久的不撒手,我不希望月尘看到我在哭,我要他记得的是我的笑。
一生痴绝之处,莫过于此一段情,而我流于后世的,除了史册中的千古骂名,不知还有没有别的。一步三回头,而月尘始终面带浅笑,双手负于身后,看着我走出他的生命。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们都无比清楚,却都又默契的保持着缄默,好好的将人生最后一场戏演好。
永夜伸手将我扶上马车,再回头时,雪已经大到我看不清月尘的脸,只能远远的看着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原地,此一别再无他话。马车就这么将我带离了我一生痴恋着的人,除了漫天的狂雪,没有道一声再见,或者珍重。
马车顺着雁城一路向北,来时雪,去时雪,来时与去时的心境却是不可同日而语,这一路上我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沉睡,尽管我迷迷糊糊的,可是周围的一切却似乎又很清楚,没有几日,便离曲城很近了。
“公主,今儿现在这里休息吧,明儿就能到曲城了。”
我撩开车帘看了一下,是个古朴的小镇,因为已经十二月,在古代,一进入十二月便是进入了年关,整条街道上都没有什么人,却也算是张灯结彩。下了马车,天色还算早,便要永夜安顿好后,和柳烟陪着我到街上转了转。
“怎么这么冷清?这个时辰应该还不算很晚吧?”偶尔路过的人也都匆匆忙忙的,我有些奇怪的问道。
永夜在落后我一步的地方答道:“这个镇子本身人口不多,不过处在的位置因为靠近官道,是去曲城的必要通道,是以外来的人特别多,而到了十二月份时这些人大部分还是要赶回老家的。”
“家?”我抬头看了看有些阴霾的天,若是只候鸟的话,也会懂的迁徙的道理。
这样空旷清冷的街道其实没什么可逛的,可在这个时代,我身份的不便,很多的风土人情,乃至是逛街这样的乐趣都是没能培养的,前些年太小,没有机会,后些年,忙着争斗,没有时间,如今便逛逛这没有人的街道吧。杜子美有句诗是这么写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不,我随便出来转了转便遇到了一个几乎要冻死,却依然在坚持的男子。
男子衣着单薄,却宽袍大袖,正是当下最流行的装扮,身前摆着一些字画,想来是要代写书信或者是为人画像赚取几个钱。停下脚步,我拿起他的一些画看起来,多是些山水画,画功还算上乘。其中一幅画的却是最为用心的,一名女子,身着粗布麻衣,手中正握着针线,似乎在绣着什么东西。
“这幅画要怎么卖?”
“那幅画是在下悼念亡妻而绘,千金不卖,在下可以为夫人绘一幅丹青。”男子声音有些冷淡的拒绝道。
我这才抬起头打量起这男子,有三十多岁的年纪,脸色有些青白交加,似乎是冻的,又似乎是久未进食饿的。无论是这些画,还是这男子的衣着谈吐都是个读书人,心中有些疑惑他怎么会沦落到此,便开口问道:“敢问先生,已近年关,街上也没有多少人,生意也不好做,为何还要在这里守着?”
“再过两日便是亡妻的忌日,在下需要筹措着银钱去祭奠,她尚在人间时,在下未能好好对待她,自知心中有愧。”书生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眼中似乎回想起了妻子在身边时的美好。
我手指抚着那张他为自己的妻子做的画,好奇的问道:“先生是怎么愧对了自己的妻子?且以先生的才华应该不至于流落至此才对。”
“男儿志在四方,当初在下也是这么想的,总是将她自己留在家中,邀约三五好友,四处游历,家中一切生计都是在下的妻子在打理。她十五岁便嫁给了在下,含辛茹苦的侍奉着公婆,在下却贪恋外面自在,总是将一切的重担要她自己扛。每次在下离开时,她虽不舍却从不言语,总是含笑送在下离开,又含笑迎在下归来。而十五年前一别,在下三年未归,再见时竟是荒冢一堆,一尸两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倘若到了伤心处,便也会如同眼前的男子一般泪流满面吧。
“先生十五年都未曾忘记自己的妻子,定是长情之人,虽然了悟的有些晚,可先生的妻子得先生这样的思念,泉下也算能闭眼了。适才看先生为妻子所绘的这幅丹青并未题字,奴家有个请求不知冒不冒昧?”
“夫人请讲。”
我又看了看那画中的女子,虽是荆钗布衣,却又有着别样的风情,那是一种为了所爱的男子可以付出一切不求回报的感情,因为这种感情的流露,才使得这幅画中的女子那么的吸引着我,我沉吟了一下道:“奴家想为这幅画题首词,先生的妻子奴家实在敬佩,不知先生能否应允。”
犹豫了一下,男子看着我手中的画答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拿起桌案上的毛笔,一只手挽着袖子,一只手写道:“惜多才,怜薄命,无计可留汝。揉碎花笺,忍写断肠句。道傍杨柳依依,千丝万缕,抵不住,一分愁绪。如何诉。便教缘尽今生,此身已轻许。捉月盟言,不是梦中语。後回君若重来,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奴坟土。”
“後回君若重来,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奴坟土,浇奴坟土,多谢夫人题字,在下感激不尽。”说着,那人正了正冠,对着我弯腰揖了一礼。
我福了福身子答道:“先生言过了。”
最后我买下了除那幅被我题字了的画所有画,当然起初那男子是拒绝的,却被我一句买的不是画,是情将所有拒绝的话堵了回去。没有再过多的打听他的故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故事,有些事却只适合自己慢慢品。
第二天,永夜在我的示意下,绕过曲城继续向北,而我却觉得愈发的浑身无力,柳烟在我身上加了床被子问道:“公主不是说要回宫的吗?怎么还要向北?”
“往北便是雪山,也是我娘亲的故乡,据说那里有不畏寒冷的梨花能迎雪绽放,我要去看看,咳咳···”
“等到公主身体好些再去不好吗?现在太冷了,公主的身子吃得消吗?”迷迷糊糊中听到这句话,很想回答,却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在向着雪山行进的这几天之中,我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与其说是睡觉不如说是陷入昏迷,清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便是清醒着也是昏昏沉沉的,到达雪山时,已经是五天之后了。下了马车,四周除了白茫茫的雪,一些干枯的树枝其余什么也看不到。
据说这雪山在很久以前,只有半山腰以上才有雪,而雪山下却是四季如春的世外桃源,很多年以前,不知这雪狐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从此便自雪山销声匿迹,而这片世外桃源也就此被冰封雪掩了起来。而紧邻雪山另一面的雪湖从此结冰,据说千年不化。
艰难的向着雪山上走着,因为快到半山腰的地方,马车是没有办法再上山了,留下两人看着马车,柳烟和永夜扶着我艰难的继续攀爬着。雪山是座独立的山峰,似乎是在平地上拔起来的一般,而山后便是那千年未化的雪湖,娘亲以前说过,她和姨娘便是紧靠着雪湖而居,也是在雪湖便遇到了父皇。
对于有咳疾的我来说,爬山无异于是一种折磨,可我却丝毫退意都没有,好在雪山不是很高的山,日落时分,总算是到达了最高的山顶。山顶是光秃秃的一个平台,似乎经过人工的雕琢一般平滑,最最吸引人的便是一株梨树,一株正在开花的梨树,一株几乎要两人合抱才能抱过来的梨树。原来孟婆说的是真的,雪山顶上真的有那株梨树。梨树上缀满了白色的小花,成千上万,梨树的枝杈所覆盖的面积也很大,几乎遮住了半个山顶。
我走近,伸手抚上那株梨树,这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可那些梨花却开的更盛,折下一朵,簪在鬓边,我两只手将梨树拥入怀中。多么希望那真的只是个梦,多么希望孟婆说的都是假的,可我对这株梨树莫名的熟悉感却骗不了人,似乎认识了很久很久,就像我初见月尘时的感觉一般无二。
蹲下身子,我扒开梨树下的雪,打算看看被天雷劈断了的花根有没有长好,却不想在十多公分之下的不是雪,而是冰。
“不用看了,底下全部都是冰,自从雪狐主母香消玉殒之后,这里便全部被冰封了起来,就连雪狐族人也全部被冰层冻结,至此,这里便真的是了无生机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一个身着厚厚的夹袄的老人站在我们刚刚上到山顶的地方,似乎是追着我们来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把杯酒,浇奴坟土(下)
“老人家怎么会知道的?”我有些淡淡的疑惑问道。
老人走到距离梨树三米远的地方便跪了下去,叩了三个头才站起来解释道:“老叟祖祖辈辈世居于此山脚下,传至老叟已不知是多少辈了,此山被冰封已逾千年,千年之前雪狐族正是繁盛,山下因得雪狐族的庇佑,免于战乱之苦,有如世外桃源一般。”
我上下打量着老人,说起过往老人眼中似乎含着眼泪,我试探着问道:“那老人家您知道此山为何被冰封吗?”
老人嘴里咕哝了一阵,没有理我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又停顿了下来,从新走回我身边说道:“千年之前,雪狐主母违背雪狐族规,嫁给了这一株梨树,说是上天降罪于主母与梨树,天雷劈断了花根,主母便斩了狐尾诅咒上天,主母死后,这里便也无人庇佑,就此被冰封千年。”
“可是,奴家曾听闻,前朝时太祖皇帝的妻子雪无双不正是雪狐族的主母吗?这样算来也就两百多年的时间,何况那太祖也不是株梨树,老人家是不是在骗我们?”我露出有些不相信的样子,眼睛却狡诈的看着老人。
“哼,老叟今年一百二十九岁了,还从未说过瞎话,那雪无双和老叟一样,都是世居于雪山的,不忍看雪狐族就此灭了踪迹,才会称自己便是雪狐族的人,凡是居于此地的凡人都曾得雪狐族的仙泽,死后千年尸身不腐。倘若那雪无双是主母的话,她怎会没有狐尾?老叟每天都要来此扣三个头,这梨树从新活过来也有二十三年了,你们这些凡人怎么会懂,怎么会懂?”老人似乎很生气,边嘟囔着边下了山。
二十三年,我上上下下的又仔细的打量着这株梨树,向距离梨树不远的崖边走去,相对于上山时走的那一面,这雪山的背面可谓是万丈深渊,很多云雾都在半山腰处,看不清那据说千年无化的雪湖。
“公主,不要靠那么近,崖边危险。”永夜有些担心的说道。
“对呀公主,你不是想看梨花吗?我扶您过来。”柳烟举步向我走过来,一脸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