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8章 用计之人,中计之人,却已反了过来

  京东路,东平府与济南府交界地带,东阿县以北四十余里的一处于野外扎营的军寨内,有几队出外戍守哨探的轻骑马军刚返回营地,与把守寨门的巡逻步卒做了交接,只是彼此神情肃穆,很少有人说笑喧哗。
  营寨之中的战马数量众多,各个部曲的将官向所部兵马发号施令,命伙夫为安置战马的马厩内补充草料,经过一夜的休整,准备换班出巡的哨探轻骑已在备置鞍鞘。虽说现在是在大宋治下的军州,但是进入京东路西面地界,也已离京东路二龙山、清风山以及济州水泊梁山相距不远,本地巡检司、指挥使司的官军都不济事,到了此时也随时有可能与青州两山的哨探兵马狭路相逢,警戒游哨,自也丝毫怠慢不得。
  营地内外,除了交接口令、各部将官的喝令声以外,只有急促的马蹄声时不时响起,本来氛围便是萧杀肃然的军营之内现在的气氛更显得格外的压抑。因为这一支兵马主要由汝宁郡、颖州、陈州官军兵马会集成的军队,其中许多老资历将官也都曾受调拨追随萧唐于安抚京西南路、征讨河东田虎,乃至宋夏国战之际竭力效命。如今他们又受汴京枢密院发令调遣,所要讨伐的绿林群寇寇首,却正是昔日的主帅萧唐。
  心思复杂且矛盾,对于呼延灼、彭玘、韩滔这三个军中将领看来,更是如此。
  军寨中大帐之内,待呼延灼布置过了要紧军务,同时责令麾下哨探兵马先行探路戒备,且不得延误了日程,须再比限期限内抵达抵达济州府衙之后,又沉着张脸默然坐下。
  而韩滔、彭玘这两个久随呼延灼奋战的兄弟也是面面相觑,帐内一时沉寂,直到韩滔叹了口气,才说道:“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何林冲、花荣、杨志、徐宁等许多非是与我等兄弟于汴京结识的军中良将,便是一并追随萧任侠南征北讨的袍泽战友就算遭奸邪迫害,却为何会一并投奔那青州两山入伙去。
  听闻当年京东东路兵马总管云天彪集结诸州官军讨伐二龙山,却被强寇寨中一个善使投石炮具的头领接连施发投石炮而落得场惨败,我本以为强寇寨里另有善制造火炮的能人,如此看来,想必那人也正是轰天雷凌振兄弟了......”
  呼延灼听韩滔说罢苦笑一声,也叹声说道:“可是我却当真是不明白,萧任侠虽然曾惩治高俅那螟蛉之子高衙内而与他结仇,又在与夏人用兵之时兴兵驰援刘经略,且于朝中为他仗义执言又将童枢相得罪得狠了,虽然专要与朝中奸...权势作对,可好歹也蒙圣宠,又何必非要背反国家,倒与昔日的同僚都做成了对头?”
  韩滔和彭玘又对视一眼,他们大概也能猜到或许是朝堂人心鬼蜮,另有甚么因由教萧唐不愿遭权奸算计所害,而只得出走朝廷,可是就算他们都不愿意与萧唐乃至其麾下一众绿林草莽为敌,却也不得不来,否则本来朝中就有人会猜忌他们几人是否仍会与反贼萧唐之间有所牵连,仍要任凭朝廷调遣,自己身为行伍将官有怎可违背谕旨将令?
  沉默片刻之后,彭玘也有些沮丧的说道:“就连关总管先前被败在了萧任侠手上,虽得义释,可到底还是论罪与宣赞、郝思文两个同僚被迭配充军,此时我等却更不能败,否则休说是重蹈关总管的覆辙...只怕高太尉更要趁机作歹,倘若论处战败之责,只怕咱们兄弟三个被罢黜官身都是奢望......此行凶险,可是听高太尉的意思,兄长召集得河东汝宁郡的旧部兵马,并与大军在济州会合之后,却要将兵权交托出去,倘若真是如此,又教咱们兄弟三个如何去与萧任侠麾下好汉厮杀?”
  听彭玘忿忿的说罢,呼延灼不由得又想起在汴京白虎节堂时高俅对自己别里有话的言语:“呼延灼,你既是开国河东名将呼延赞的嫡派子孙,累代将门后裔,老夫虽不信你也会如萧唐那狼心狗肺的反贼一般,竟胆敢背反国家......可是你旧时多曾再那反臣贼子帐前听命,就算老夫不办你,朝中一样会有其他臣子以此来攻讦拿你的把柄,此番老夫必要你召集河东旧部一并前去征剿追随萧唐那厮作乱的反贼,也是给了你开脱的机会,你如何处之,可要好自为之了。”
  呼延灼家世世代将门,又在官场中厮混了许多年,高俅就是让趁着这时利用他对付萧唐,无外乎是要瞧着旧日部下与上官自相残杀的好戏,这他又如何不知?可是呼延灼也只得俯首帖耳的认了,萧唐不愿落入权奸掌控之中,便毅然反了,可是顶着祖上荣光的呼延灼却又如何能够反了?只要仍在官军中效力,无论自己愿还是不愿,呼延灼深知自己也只得听从高俅等权奸的调遣,有功未必得重用,有过却有前程尽毁的凶险,可是为了呼延家的声名,自己也只得屈从......
  “事到如今,就算再说些气话又有何用?咱们兄弟三个,既仍是国家官将,上官有何差遣,也只得遵从,就算势必要与萧任侠为敌......就算战死沙场,好歹也算是马革裹尸还,成全了我等将门家世的名声,遮莫宗族家小仍能为国尽力,不至家道中落屈沉,如此也是不枉了......”
  呼延灼长叹口气,方自说罢,却有个军校焦急的奔至帅帐,报道:“报!启禀呼延将军,派出的轻骑哨探探得东面四十里开外有贼寇大批马步军集结,遮莫两三万人上下!”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么?
  那军校话音未落,呼延灼、彭玘、韩滔三将立刻长身而起。呼延灼又凝声喝道:“莫非是青州两山强寇已探知我等引河东旧部正要往济州与高太尉所部兵马会师,便打算先下手为强?罢了,来的也好,却不知今番厮杀,又会撞见多少以往的旧识同僚。”
  本来呼延灼已生死战之心,可这时却又听那军校报道:“贼军兵马虽众,可也只是就地安营扎寨,似乎并无意向我军这边攻来。”
  呼延灼、彭玘、韩滔听罢心下稍安,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又有人入帐前来报说道:“禀告呼延将军,营外有个长髯大汉,匹马孤身,行至寨前,待巡哨军卒喝问他来历时,只说定要见恁。”
  呼延灼眉头一皱,又问道:“却没问清他的名头么?”
  那小校立刻回道:“他身上也无衣甲军器,却又不肯说姓名,只是执意要见呼延将军。”
  呼延灼听罢,更是纳闷的与彭玘、韩滔二将面面相觑一番,思付了片刻后,终于还是说道:“既是如此,与我唤来。”
  那小校领命去了,未过多时,便引着那汉子来到军寨大帐中,而呼延灼、彭玘、韩滔三人刚觑清那人形貌之后,立刻便面露诧异之色,也连忙上前去寒暄问候。
  因为来的那个长髯大汉,却正是与呼延、韩、彭三将以往都受萧唐召唤听用,彼此间在诸多战事之中也曾多有合作的军中同僚大刀关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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