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昔日的恩官,神秘的女子

  次日,萧唐来到了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世杰的府邸。
  毕竟当年若非是梁世杰判轻萧唐的人命官司,又提拔他从一介配军摇身一变,做了留守司中的禁军将官,萧唐也不会在官场中有今日这番成就。所以无论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萧唐回到大名府时,也总要来拜访这个对自己确实有恩的梁中书。
  当萧唐刚被梁世杰府中家丁请进大门,迎面却看见自己昔日的同僚,官居留守司兵马都监的闻达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闻达也瞧见了萧唐,他先是一怔,随即立刻抱拳躬身,向萧唐行礼道:“见过萧都虞候!”
  萧唐看闻达的举动也有些诧异,还在留守司中与闻达为同僚的时候,性情爽朗些的闻达对萧唐都是一口一个“萧老弟”地叫着,如今萧唐受封武德大夫,又做得殿帅府都虞候,军中官阶已远高过闻达这个留守司内当差的兵马都监,只是闻达对自己如此客套,反倒让萧唐觉得与他生分了许多。
  “闻都监这是为何?你我都是大名府出身的袍泽同僚,咱们当年如何称呼,现在也如何称呼。”萧唐上前搀起闻达,向他说道。
  闻达干笑了两声,连声说道:“不敢不敢”,这时他心里也暗付道:今时不同往日啊......当年你不过是个宗城县治下集镇的一个东家少爷,如今却得官家青睐,在汴京做得从五品的职官,五十三阶武臣官阶中亦位列二十八阶,已远胜过我这个地方军职差遣官。上下有别,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叫唤你。
  何况听中书大人说,萧唐在汴京与那三衙太尉高俅闹得很不愉快,虽然我不知何时也会调任至汴京殿前司中,可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与你客气些得好。一边是执掌京师兵权的高太尉,一边是你这个当年留守司中的同僚,我闻达两头都不得罪,直到你们两个斗出个上下高低时,再来与你攀人情得好......
  与闻达再寒暄几句后,萧唐也渐渐觉察出他们两人间产生的距离与隔阂感来。再说下去也是索然无味,又与闻达客套两句后,萧唐便与他匆匆话别,往梁世杰府邸内厅堂走去。
  边走着,萧唐心中也是感慨良多。当年在大名府留守司时,梁世杰身为河北两路中首府最高行政长官,基本上与他打好关系,萧唐在河北地界官场中也不必忌讳许多。
  可是自从到了东京汴梁以后,在朝文武算下来一个个都是道行极深的人精:宫里的权宦杨戬、梁师成,执掌殿前司的太尉高俅,日渐把持住西军大权,官拜检校太尉的童贯,尚蛰伏于杭州,却终将东山再起的权相蔡京,还有诸如郑居中、张商英、王黼等政治能量极强的朝中大员......身为武职的萧唐还不必像朝内攻于心术的权臣争相那般机关算尽,只一个高俅便已让萧唐疲于应对,如果再招惹了谁稍有差池时,萧唐深知恐怕自己的下场,比遭高俅构陷的义兄林冲也不会好到哪去。
  所以此次返回大名府,萧唐心中忽然倒生出股十分轻松的感觉。莫非是因为在官场厮混久了,那些人老鬼精的老狐狸也见了不少,也让我的权术道行提升了许多?萧唐摇头轻笑,暗自自嘲地想到。
  当萧唐来到梁府厅堂时,梁世杰尚未到来。有个使女翩翩来到安坐的萧唐面前,娇声说道:“萧大官人,请喝茶。”
  萧唐道了声谢,他有意无意地又打量那女子一眼,但见那女子身着藕丝对衿衫,白纱挑线镶边裙。看她的衣着倒也不像是梁中书的婢女,倒似是梁府内外房的妾室或养娘,那女子虽然是五短身材,可生得娇小玲珑,白净的俏脸上细弯弯两道眉儿,看上去温温柔柔、娇娇弱弱。
  看见萧唐打量着自己,那个女子抿嘴一笑,她妙目流盼,也向萧唐乜了一眼。虽然她并非是刻意在向萧唐抛媚眼,可这个身材小巧有致的女子举手投足间自带股韵味,只一瞥下风情十足,让人瞧去时不由心中一荡。
  萧唐眉头微微一皱,他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个很模糊的人影。
  就在这时,梁世杰身着一身燕居常服,满脸笑意地也来到了厅堂之内。萧唐当下也顾不得他想,忙站起身来,向梁世杰拱手说道:“未将见过恩官。”
  “不必多礼,萧唐啊萧唐,听闻你在汴京金风玉露楼开得红火,又甚得官家喜欢,你果然没有叫本府失望!”
  梁世杰笑吟吟地安抚萧唐坐下,两人各自嘘寒问暖一番,又论及接洽半月后郑允中、童贯出使辽国的使团事宜。梁世杰抚髯说道:“童公与岳丈虽然生过些间隙,可他为岳丈返京之事上下打通关系,给官家身边体己人做足人情,为岳丈重取相位之事更是助力良多。此次你虽童公出使辽国,也要尽心照拂,不可怠慢。”
  梁世杰坐镇河北两路,远离东京汴梁朝中官场权力争夺风暴的中心。虽然蔡京一时失势,可在朝中还有他那为人处世极是精明,在朝中各派系间游走的世叔梁子美照拂,梁世杰这大名府留守相公的位置也坐得无比安稳。可毕竟他的另外层身份是蔡京的女婿,也是“蔡党”中极为重要的一员,对于蔡京重新拜相之事,梁世杰也自然要极力促成。
  不过对于梁世杰的这番言语,萧唐当然还是面上应承,心中冷笑。在与萧唐敲定出迎、护送使者团的大概事宜之后,梁世杰又打量着萧唐,淡淡地对他说道:“本府倒还曾听说,在汴京时你似乎与那高俅甚是不合?”
  萧唐从容一笑,说道:“不过是因为高太尉的螟蛉之子在京师多行不法之事,未将撞见了时,便出手教训他一番。如今他那养子也已毙命,并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
  梁世杰双目精光蓦地一闪,他向萧唐凝视过去,又说道:“你为人秉性如何,本府心知肚明!我也知你在绿林中被唤作‘任侠’,在道上的名声响亮得很,手底更养得许多江湖中人。当年你一介布衣,就敢在长街上手刃了那九头虫,高太尉那养子的死......真得与你无半点干系?”
  这些事萧唐当然不可能对梁世杰直言,他神情平静,双目直直与梁世杰对视着,又说道:“恩官过虑了,当年若不是恩官做轻官司,未将早已因犯下命案而被问刑处斩。那高衙内毕竟是朝中大员的子裔,末将便是与他不和,又怎会舍下前程去害他性命?”
  又是那种陌生的感觉......梁世杰心中重重哼了一声,萧唐的话虽然说得顺服,可是做为一举提拔他的上官,梁世杰再与萧唐对话时,心里仍旧感觉到十分地不踏实。罢了......你若识得抬举便好,待岳丈重返相位时,我也会举荐提拔你这出自我门下的心腹,就算你真得心怀不轨,也不怕你能在汴京掀起甚么大风大浪来。
  梁世杰略作沉吟,又说道:“那高俅虽然是不成器的泼皮出身,可他毕竟得官家宠信,又是执掌京师兵权的三衙太尉。在殿帅府高俅非但是你的顶头上司,待岳丈返回汴京后也少不得与他来往,你且谨慎些行事,不可再招惹他。”
  萧唐嘴上应付过梁世杰,而心中想道:现在就算我肯罢手,恐怕高俅那厮也不会罢休吧?何况那蔡京返回京师时,要小心去对付的权奸,只不过是又多了一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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