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巧合与巧合(下下下)
玛吉纳和铁木儿的出现,是让库格罗素有些措手不及的,一开始他还以为两人只是会为大萨满的计划提供一部分的帮助,若是真的按照他们的说法来看,那么大萨满或许也只是一个庞大计划中的一环。
“汉人与匈奴人的战斗吗……”库格罗素有些感慨,他倒是没有狂妄到觉得他如果成为了月轮国的实际领导人的话,他就能够拥有与这两个庞大帝国的统治者同等的地位,相反,他认为若是这两个帝国真的想要将月轮国这样的弹丸之地彻底拿下,应该花不了多少工夫。
虽然地位不平等,但是库格罗素还是有些想法的,毕竟月轮国腐朽多年,其实只要稍加整顿,立刻就会有成效,一但跌入谷底,那就已经无路可退了,既然四周都没有下降的余地,那么,放眼皆是上升的空间不是?
但是玛吉纳的话在他的耳边一直久久不散,他无意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相当修长的手,部族里的那些擅长战斗的,最后被培养成保卫部落的战士的汉子们,他们的手掌都是宽厚的,都是粗糙无比的,指甲不修,到处也是黑泥,但是他们并不在乎这个。
他们的目标是很简单的,那就是保卫部落,一切都不用考虑,他们没有机会接触真正的知识,不是大萨满与库格罗素曾经提起过得愚民的方针,而是因为阿帕奇部落没法同时拥有如此多的聪明人……事实就是这样的,一但想库格罗素这样,明白了阿帕奇部落如今的处境,曾经所仰慕的,曾经尊敬的大萨满,在简单的对比之下,就成了如此微不足道的人物,那个在他们眼中庞大无比,无边无际的国家,如今看来也只是一个弹丸小国,这样对于一个人观念的冲击力是相当可怕的。
库格罗素的手是精致的,因为他需要做的事情少,需要考虑的东西多,自然不必让自己的身体受到野蛮的环境的摧残,弱肉强食在西域显得那样的真实,以至于所谓的人权也只是存在与强大的大汉与匈奴那里。
他们没得选。
库格罗素知道这两人告诉自己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说实在的,如果没有这两个人的提醒,或许库格罗素将来真的会慢慢感受到权力的魅力,然后渐渐沉浸其中,最终做出一些他难以估量的事情。
敬畏之心这是一个有目标的人最应该怀有的东西,对一切充满敬畏,这样就不会失去最后的控制,一个人给自己设立的最后一道枷锁就是恐惧,而恐惧消散之后……看看吧,那些亡命之徒都作出过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无所顾忌的匈奴铁骑在当年一穷二白的时候,就能够野草吹又生,肆意的南征,随意的摧毁大汉这样拥有悠久历史的国家,但是一旦他们开始思考未来,他们想到将来会出现的种种状况,他们的敬畏又出现了,他们开始害怕死亡,开始保护利益……最终当然也失败了。
没有恐惧的人是不存在的,通过一些手段可以达到这种目的,不过只是短暂的,而只是短暂的这种时间,匈奴人可以南征八百里,可以击破大汉的镇北军队……
库格罗素知道这是有人在警告自己了,甚至计划还没有成功,就有人开始警告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眼神中的光芒就有些黯淡了。
强如霍牧,霍将军也是这样吧,似乎在大汉处处受到擎制,像他这样的飞将军,本应该纵横漠北万里草原,与匈奴的狼骑厮杀一个痛快,他却只能够吞兵于北,被动的等待着匈奴人一切的包围与攻击。
“果然,到了这种程度,所有人都会有枷锁傍身啊……”库格罗素在铁木儿宅子里留了大概几盏茶的时间,就从铁木儿府上的正门离开了。
不是他待不下去了,而是因为那两人已经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
出了门,他也没有再往自己昨日决定好的路线去行进了……
……
“殿下,若是您赶时间去找其他大商的话,我想这个已经不必了……”玛吉纳刚才这样说道,带着他标志性的微笑,人畜无害的冲着库格罗素说道。
库格罗素出了很多汗,因为越是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越是对于天下各种势力的力量有着了解,刚才玛吉纳和铁木儿的话中所包含的信息就越是震撼人心。
什么巧合、什么谋划,谋划此事的人,当年就已经知道大夏国会毁于一旦,然后没藏王后还会来到月轮国吗?难道他当年就知道,所谓的西域第一强国,其中的暗中争斗会是这样三方鼎力的局面吗?非如是,局面不可能被这群人,或者说自己所在的一方掌控到这种地步。
听玛吉纳说,其实那两只所谓的从属于没藏王后还有古鲁辛的军队,实际上到了明日也不会采取太大的动作,如果短兵相接,失去任何的军队对于塞基琉和申乞这两个拥有最多军队的人都是不能够接受的,他们当然不会傻到会用与对方火拼,所以他们私下里其实早就互相串通过了。
什么没藏王后,什么法戒,又或者是那个突然窜出来想要做梦的古鲁辛王子,这些人对于两个拥有军队,身经百战的将军来说,都是浮云一样的存在,英雄相惜是因为英雄都有着值得人尊重的实力……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一个和尚,想要控制他们,说出来恐怕不是要笑死。
从前能够控制军队,是因为月轮国有着足够的官员与将领去相互擎制,这一点,师从大汉的月轮寺不会不明白,但是如今的情况呢?如今,一位接着一位的贵人王公倒台,不管是被百姓推翻还是被轻描淡写的摘去了实权,这些都是月轮寺和王族做的保护他们自身的事情。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还是不够的,没藏王后还有法戒都不是傻子,相反他们都也有着相当缜密的思维,留下两个最高级别的将领,这无异于养虎为患,起初就应该直接摘掉他们两人,随后再去处理中级,乃至于低级的将领。
但是两人的错误就在这里,他们没有选择强硬的手段,反倒是想要利用承诺与其他一切能够当做筹码的东西去收买这两人,最终的结果,一开始是申乞倒向了法戒那一边,并且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了多年,知道没藏王后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易,换取了申乞的支持……
这其中的龌龊事不用多提,但是事实却是双方在相互争夺军队的过程中,忽略了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实际掌握了军队的申乞,然后随后还有那位藏兵众多的塞基琉大将军,他们才是真正能够决定月轮国未来走向的人。
了解到这个情况的玛吉纳还有铁木儿以及懒图儿,他们做出的决定,那自然是先静观其变,最终他们的目标既不是没藏王后,也不是法戒和他的月轮寺,反倒是两位最高级别的将领。
可能到现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如今正有一直强悍的由私兵及雇佣兵和阿帕奇战士组成的敢死队,正酝酿着夜晚的大事。
而他们的目标,自然是要趁着明日的混乱,做掉两个最影响局势的军长。
某种程度上来说,古鲁辛的确是开窍了,他能够想到擒贼擒王这样的计划,只是他久居深宫,很少对月轮国有过完整印象的他,很难去从很高的高度去考量明日的混乱局势。
谁掌握了那些军队,谁就是赢家,除此之外,余下的都是多余的。
“您这是何意?”库格罗素心中想了很多很多,所以有些不免焦急,因为他发现,似乎自己才是根本毫无用武之地,如果自己真的成为了这个佛子,估计国王的位子也会被这些人操纵吧,感觉到了一种不自在的库格罗素脸色相当难看。
“不,殿下不必多想,我只是再说,您接下来要去的那些人家,现在已经可以不用去了,……”玛吉纳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
玛吉纳的话音刚落,门口的光想似乎就被挡住了,感受到光线变暗的库格罗素回头看去,只见几个与刚才那个黑衣探子衣着相似的人,此时正并派的站在门外。
几人的身材都不算魁梧,但是看得出来,他们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精瘦,相反,从他们的气势、站姿等等方面,似乎都可以看出,这几人绝对是身经百战的那种狠人。
这些人都是铁木儿的家仆或者私兵,库格罗素第一反应是这个。
但是又不解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拦在门口,自己其实已经没有打算不告而别了,难道铁木儿还想要用武力强留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因为顺着视线往下看,库格罗素注意到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拎着一个黑色的包袱……隐隐的,似乎能够意识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了,但是库格罗素还是皮笑肉不笑的……
“散了吧,不必跟我汇报,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铁木儿自始至终都没有站起身来,冲那几个人摆了摆手,然后就继续捧起了一本商经看了起来……
实际上他看没看书,库格罗素并不在意现在库格罗素想要的是一个解释……
“殿下有所不知,我这个人呢,最喜欢交往的人,就是像阿凡提那样能够遵守约定,甚至为了约定可以忍受无限的寂寞与痛苦的人,这种人玛吉纳愿意恭敬向对方致意……但若是出尔反尔,仅仅只是为了利益便撕毁契约的人,这种人,别人不除,我也会动手的。”
玛吉纳盯着库格罗素的眼睛,两人同高,但是库格罗素却感觉自己在对方的身前无限的渺小,仿佛自己就是被对方攥在手上的一只小小的蚂蚁,是一个随手便能够碾死的存在。
库格罗素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但是他已经明白了,刚才那些人估计是带着死人的头颅来的吧,铁木儿刚才估计叫住自己不只是为了等待玛吉纳,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说……今日他的行程基本上可以取消了。
“我看看,塞万枭、卢克大君、盖尔斯……”一连串的名字被玛吉纳念了出来,这是他随手从袖口里摸出的一张名单一样的东西,而上面的一个个名字,库格罗素都听人说起,而且也是他今日将要去拜访的人。
“懒图儿只是告诉了殿下,这些人是有意向与我们合作的,但是却没有说过,他们其实早就与我们有过纸面的约定了吧?”玛吉纳轻描淡写的说着。
库格罗素继续保持着自己的沉默,塞万枭、盖尔斯,这都是月轮国耳熟能详的大商人,在赫克城居住了那么多年,库格罗素对于这些人的势力是再熟悉不过的,他们一个是月轮国的地下皇帝,掌握了三大城池中超过半数以上的风月场所以及赌坊的经营权,另一个则是月轮国最大的靠着倒卖精良武器盔甲而发财的商人。
若真的是按照玛吉纳暗示的那样,那么现在他们只是几具可怜的尸体了……
“他们其实都没有把我们的契约放在眼中,若是殿下一会与他们交涉,不出意料,他们应该会不断地拔高价格,就为了他们宅子里的那些密道入口……甚至他还会威胁殿下您,这样的人,当然都不可以留。”玛吉纳说得轻巧,但是却没有感觉到他有半点的波动,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库格罗素一想到那些黑色的布包,看到了门口那如同水渍一般的东西,他就一阵的范围……果然那是先前从包中滴落的鲜血吧。
“嗯,大概就这些,似乎殿下今日要拜访的几位,如今都在这里了,所以我说殿下自然不必去再多费力气,若是殿下不介意,我们坐下来,好好吃顿饭,明日您只需要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以柳折枝的身份,去参加月轮寺的佛子争夺就好了。”
“嗯……”库格罗素自此之后,到从宅子里出来,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