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巧合与巧合(上)
一个巧合,可以说是缘分到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比如好吃懒做的农夫,偶然间撞见了一直撞死在木桩上的兔子。
但是就是这样,农夫也基本上不会再等到第二只兔子的来临,毕竟巧合就是一个缘分的事情,如果真的将巧合当成是常规,要么就是这个人的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这老天爷出了问题。
可是接下来的一连串事情,如果没有巧合在其中,那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一头雾水无法解释了,一连串的巧合,我们可以叫他计谋……人算,可以将一系列的巧合都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件足以被称之为奇迹的事情。
……
傒斤罗布想看看法戒究竟会是什么表情,毕竟刚刚他被调离大杨城,如果法戒不知道的话,他是不相信的,因为法戒也没有说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话,所以傒斤阿赞也一直压制着体内的力量,现在还不是他动手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罗布是不希望阿赞有动手的时候。
可是不管是库格罗素还是罗布的一众幕僚,他们都仔细的推敲过了事情的原委,说句不好听的,罗布如今如果是一个死人的话,这绝对是王室和月轮寺最想要看到的事情。
罗布这样在人民群众中有着足够威信的人,就是盘坐在地上,身后也会有百姓自发自愿的跟随着他坐在地上,一个百姓官的威望和名声要比王室更大,这在西域虽然少,但是也不算罕见,毕竟这些西域的国王,穷其一生,似乎都在寻找财富,在西域这种漫天黄沙的地方,似乎除了黄金宝物之外,什么都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
傒斤罗布本该一直做下去的,甚至当时法戒还没有真正掌权,寺中那些稍微明事理的方丈们还暗地里已经把傒斤罗布列为了月轮国三大城城主的候选人,毕竟他不光是威望足够,傒斤罗布的工作也是做得相当出色。
大杨城的物产匮乏,傒斤罗布亲自跟随着大家一起将整个城池的制造业发展起来,他是汉化的匈奴人,自然懂得汉家的很多技术,虽然这些技术没有说会被大汉牢牢掌控住,但是就只是西域的这些孤陋寡闻,没有见识的商人来说,他们眼中只会看的见钱财利益,根本不会知道大汉那些稀奇古怪的发明在西域这种地方会有什么用处。
傒斤罗布不这么想,所以他会身体力行,一边指点着身边的城府衙役,一边教导着百姓如何操作。
不敢说傒斤罗布是不是革新者,就仅仅据他做过的事情来说,把大汉的造纸术在西域发扬光大,他的确是一个相当有见地的人……
大杨城真的什么都没有,没有牛羊成群的牧场,也没有什么足以让他们暴富的矿产,更不会有什么农田土地一说。
塔里木河都不与大杨城的边界相达,大杨城能够建立起来,还是得亏了当年因为塔里木河便道泛滥北境,大杨城作为月轮国靠南的城市,算是继承了一段时间的塔里克城的作用,作为月轮国第三大城市的塔里克城,这么多年来都是被当做大汉与月轮国接壤的最近的一个城市,但是塔里木河一但泛滥,哪怕是千里的黄沙,在滔天泛滥的洪水面前,依然也要乖乖的被蹂躏。
大杨城就是那个时候被开辟出来的一个小商镇,随着时间的发展,经历了几任长官的大力发展,大杨城的雏形就是那时候建立起来的,直到傒斤罗布这里。
“这成片的胡杨,难道你们就只当柴伙烧?”这是傒斤罗布当年到任后的第一句话,也因为这一句话,他掀起了伐木造纸的浪潮。
总之曾经大杨城因为千里黄沙之前,有着绵延百里的胡杨林存在得名,然而如今的大杨城,却靠着新兴的造纸业,成为了月轮国不可或缺的一处重镇。
这样一个有功绩,有威望,爱民如子、公正廉洁的地方官,如果不是因为月轮国出了事情,他的确会一直处在上升的态势之中。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深刻的道理,深刻到傒斤罗布在当年拉动百姓们去城外伐木造纸的时候,他就已经思考过了。
但是如今,真的到了要面临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去死,他不是没有立下功绩,他可以死,但是他不想死在这群人的手里,死在一群没有前途,没有未来的人手里。
昨晚一夜,傒斤罗布真的想了很多。
今日一来他甚至也做好了身死的准备,他一开始是真的不想承认这个国家病入膏肓了,潜意识里,他甚至还想要与库格罗素驳辩一番,但是今日的事情却让他想都不想了。
有种说法叫做异化,这是一个很深刻的道理。
人们为了巩固统治,利用了宗教,佛宗自然难逃其咎,而利用佛教来巩固统治的方法,就是教导人们佛法。
现在好了,佛宗不再利用佛法,而是直接越过了所有的事情,站在了这一切的结果上,佛宗开始统治,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当佛宗已经不再弘扬佛法,不再教导人们去忍耐,不再教导人们要去顺从的时候,而是利用暴戾,去招揽钱财,佛宗不再用手上的念珠,还有口中的道理去说服人们,而是绕过了这一切,用了统治者该用的方法,军队,他们用军队来威慑人民。
佛宗已经不再是佛宗了,不知道当年荐一法师在干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这群和尚贪财要死,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傒斤罗布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把他的想法直接告诉身前这个依然带着他们缓缓徐行的法戒大师——这个月轮寺所谓的住持,实际上又是这个国家最大的权臣的人。
罗布不清楚当年荐一法师究竟面临了什么样的情况,但是他如果知道当年荐一法师那种暧昧不定的做法之后,罗布也会痛斥他的虚伪的。
荐一法师是后来才变得虚伪的,在失去了徒儿,又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师兄和徒儿一起受到煎熬,他做了一些足以影响月轮国未来的事情。
囚魔窟的事情,法戒知道的还不是全部,有一部分的事实被荐一带到了佛国去,没有人知道这能够凭空产生万丈高山的阵法究竟是用什么作为代价的。
法戒这些年被这阵法的耗费搞得焦头烂额,以他一个方丈的油水,他基本上相当于一些小型商队的商人那样,温饱不愁,甚至还能够过上一些富贵的生活,但是单凭他一个方丈得到的钱财,甚至连整个阵法每月耗费的资源的百分之一那么多。
而且,在这过程中,这个阵法的耗费在逐渐的增多……将近十年过去了,月轮国虽然很是有钱,但是月轮国的国库清单上很明显的有一块巨大的空缺。
这笔空缺的钱财,基本上能够养得起另一支弯刀武士的军队,但是谁也见不到成效,古鲁克没心思去查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的确钱财的事情也只是数字罢了,他只知道一个大概的范围,剩下的都是交由手下的人去做了。
但是没藏皇后却是有目的的跟踪过这笔钱财,她知道这笔钱,最后是全部流入了月轮寺,一边是在疑惑于月轮寺为何要用如此大量的钱财,一边又渐渐地升起了更多关于这个佛宗的厌恶。
荐一囚魔窟的选址极其的刁钻,这也是他最后不愿意告诉法戒所有事实的原因,他只能继续的让这件可能会影响法戒生命的事情当做法戒的威胁,让法戒一直的能够给那座囚魔窟输送着充足的资源。
荐一是虚伪的,他将自己的私心移驾到了法戒的身上,让法戒这个本来心智就有些扭曲的和尚,在将来受到各方的压力的时候,极有可能会做出让人难以想象的举动。
其实这件事情本来就可以在他的手中了解的,将他的师兄杀死,然后法戒也不会存在,也更不会有什么囚魔窟……
恐惧和愧疚让荐一犯了错,为了弥补这个过错,只好用更多地错误去填补之前的空缺。
直到整个月轮国都与月轮寺完全拴在了一条绳子上的时候,这是后荐一才想到停止,而事情当然已经发展到了荐一无法收拾的地步,然后他两腿一蹬,便干脆什么都不管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不管是没藏王后,还是法戒大师,又或者是古鲁克以及傒斤罗布,他们痛苦的来源都是那同一个人,只不过他们没有机会再去复仇就是了。
法戒到现在还心甘情愿的去为囚魔窟揽财,他以为自己真的有救,其实他早该发现了,再过一些日子,这个囚魔窟就会成为真正的无底之洞,不管他拿多少的钱财,他都再也无法填补的那个空缺。
法戒不想死,可是他早该死了。
……
法戒的心中乱糟糟的,从早晨起,他就觉得心中有股气正憋着,不知道到底是哪里让他闷着了,总之他心里不太通畅,好在见到了傒斤罗布,他的确想过要杀掉傒斤罗布,不过那是之前的事情了,在军队发回来的消息中也说了,傒斤罗布并没有参与暴民的行动,这也让法戒心中的戒备变少了。
法戒还是老了,总之他已经不像年轻时候的他了,他在接手月轮寺的一切事物的时候,也已经是他壮年的迟暮了,再到后来,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得情绪了。
此时猥琐的笑容出现在本来还一本正经的法戒大师的脸上,这让傒斤罗布大吃一惊,也让阿赞差点动了手。
法戒领两人去的地方当然不是灵宝殿什么大殿的地方,后面自然是有接待客人的厢房,只是两人也没有来过月轮寺,眼见这路变窄,人变少,心中就有些紧张,法戒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口水都有些止不住了。
他现在相当的喜欢钱,他原本是不那么在意的,但是在接受越来越多的钱财之后,那种钱财从自己的手中不断地被抛出去的快感,竟然让他这个岁数的和尚有了对于金钱的极高欲望。
除了保命之外,现在,他是为了自己的欲望揽财。
“城长……哦不,如今应该是尊贵的客人了,劳烦您给我看一下马贼王的信物,我好确认对方的身份……”法戒笑着,伸出去的手却十指绷紧,他像是要捧着一个珍贵的宝物,腰身都有些弓着。
傒斤罗布难掩自己的厌恶,但是他还是从腰间将那块玉牌取出,玉牌是相当薄的一片,但是确实上等的于阗玉,汉初的征西大将军曾经远征至于阗地区,在那里收复了西域人占领的玉田,从那里发掘出了珍贵的玉石原石,这是相当珍贵的一种玉石,普天之下,也只有于阗地区拥有,不过现在那里被一只汉人的后裔所占领,也算是西域中一个不小的部族了。
玉石的正面没有什么,是方形的一片,然后顶端有小孔,穿着红线而过,也是极好佩戴,玉佩的背面就是能够证明柳折枝身份的东西……虽然很少有人见过,但是法戒知道,当时来与他交涉的那个柳折枝的使者,当时持得便是这一块……
为了确认,法戒甚至要把鼻子凑到上面闻一闻,这让傒斤罗布更难理解了,总之法戒的模样与他当年第一次见到法戒的时候相差甚远,如今的法戒,憔悴、猥琐、而且略显病态,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红光满面的阔气和尚了。
“果然是……马贼王可说过何时到来?”其实傒斤罗布已经是白身了,即便是没有官职,法戒也要比傒斤罗布要高上好几个档次,但是现在法戒几乎是要凑上来舔一舔傒斤罗布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觉得他卑贱无比……
钱财真的有这样的力量吗?傒斤罗布无法想象,如果一个国家的高层是这样的人士,这样的国家究竟还有什么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