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托孤一事(中)
天山上如此,远在京城,百姓们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些同时发生的大事的任何影响,就算是武林会盟真的开始了,京城的小江湖也并没有什么人真的特别想去。
不是说京城的这些修行者就真的不在乎这样盛大的一场武林大事了,只是因为,他们若是真的想要去参加那一场武林会盟,多半,他们是要在天机阁那里报备的。
说白了,京城的修行者们为何与大汉的江湖有所隔绝,其实就是因为天天处在天机阁的眼皮子底下,大都是受了一定的约束的。
不过天机阁只是不允许他们拉帮结派,若是真的出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限制,很多京城的修行者多是依附了京城的大户豪客,所以他们更像是一群保镖一样的存在。
大相国寺是京城洛阳之中最大的一座寺庙,也是在北地七十二佛林落魄以来,北方最大的寺庙,不过大相国寺只代表京城,不代表北方佛门,至少,在柳树大师还在世的时候,大相国寺是不会对如今已经愈演愈烈的南北佛门争端有任何的态度的。
相同的,以国师为代表的武当山保皇一派,他们在京城中也有着相当的势力,但是准确来说,他们也与江湖有着相当的距离,武当山的保皇一派是从武当仙人下山之时开始有的说法,毕竟武当山在那场阻拦匈奴南下的战争中太过惊艳,朝廷给了武当山特别的身份,也就是国教的身份,武当山出去的国师自然也就是代表了皇族给予武当山的恩赐。
不过张承运却并没有这种想法,可以说,张承运是相当排斥武当山与皇室真正扯上关系的,毕竟他知道道门的修行若是真的与俗世接触过于频繁,迟早都会产生恶劣的影响。
都说六根清净,尘世中要做到六根清净,除了真正的大师级别的人物,那些在门下修行还未有多长时间的门徒们,哪里有这样的抵抗能力呢?
所以久而久之,武当出现了分裂,不过武当作为国教,依然是有着它远超其余江湖势力的优势所在,武当山甚至出现在了朝廷的开支账单之上,这已经足够让人明白武当山在皇室心中的地位了。
这一代以张长轩为代表的的武当保皇派其实是相当强势的,张承运年老,似乎也不再理会俗世,一心只修道,他对于自己的爱徒张长轩的纵容让保皇派的实力在朝堂上也开始蔓延。
张长轩虽说是国师,但是确实与黄门郎一样的天子近臣,没有实权,但是却相当有话语权,朝下大臣多得是挤破头要去与张长轩搭建起关系,尤其以辽东派最为强势,就是襄阳派也争不过他们。
辽东派在朝堂上的存在感不高,可能也是因为他们以武将居多,武将本就在朝事上很是弱势,他们强就强在带兵打仗,但是真正没有战事的时候,你看看,到底有多少位居高位的能臣是武将出身?
大多数的武将是不会长久的呆在一个位置上的,除了霍牧以外,真正能够给辽东派支撑的也就只有兵部尚书一人,尤其是因为霍牧出身于荆北,实际上辽东派认为霍牧更加亲近襄阳派一些。
关陇派是老秦王当年留下来的势力残余,当年也是以武将为主,后来在徐奇上位之后,关陇派开始有意无意的遭到另外三派的打击,以户部尚书为代表的,以曹贵为辅的关陇派其实是相当无欲无求的,就连秦王其实也与关陇派联系不大,当年的关陇派都是长安旧臣,因为秦王顽劣,看不到希望的关陇派余党就兀自抱团取暖,也算是苟延残喘吧。
近年来关陇派因为青黄不接,曹贵作为大貂寺,实际上是已经被天子牢牢地看住了,如今的大汉皇室就这一点做的很好,皇后苏婉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过得亏是因为天子无心于传宗接代,不然不少后宫妃嫔都要以接近天子为目标,性格比较随和的苏婉也不知道能不能真正的掌握偌大的后宫。
曹贵本身虽是出身关陇集团,但是久居皇宫,其实与关陇的联系不多,更重要的是,自从数百年前,大汉曾经几近被大宦官弄权,若不是有忠臣救国,或许大汉很早就已经开始衰落了,所以自那以后,皇室就很注重宦官的权力划分,宦官专权的事情也就慢慢的成为了往事。
户部尚书崔浩也是朝上的常青树一般的存在,他是清河崔氏的顶梁柱,不过却因为当年的一些事情,如今与关陇派混在了一起,崔浩算得上是这个朝上最有资历去担任丞相一职的人了,他多年任职,历任三部尚书,真正的算是成为了文臣中的极致,但是他在踏上官途之前却有很大的污点。
都说是青州清河郡是青州一个相当荒凉的地方,在那里崔氏一手遮天,不过却因为一些事情,崔氏在朝上始终没有得志。
崔氏起家是崔浩的曾祖父崔琰在大汉中,曾任左相,当时是朝上独一无二的治市文臣,好在是崔氏有着相当团结的心,崔琰英年早逝,崔氏便将崔琰留下来的家产不断经营,清河崔氏算是不断地扩张着自己的产业。
并且历代崔氏的年轻人都是相当有文采的人,不少都在朝廷中担任要职,他们一起将清河崔氏支撑起,最终成为了青州第一大族。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清河崔氏在后来的动荡之中,不断地被压制,理由只是因为当初清河崔氏在皇位之争之中站错了队……没有错,清河崔氏就是当年支持了大皇子,才因此被即位后的天子所忌恨,最终找了莫须有的借口,直接株连了清河崔氏九族,并且一切与清河崔氏有关系的,又比如范阳卢氏,庐陵高氏等等。
崔浩算是从那场劫难之中逃了出来,他逃到深山之中,那一年,他三十岁,正是男儿施展才华,一展胸襟,实现自己的抱负的时候,而这一等就是十年,直到有人从长安把他带到洛阳,京城的京兆尹,从长安得知了崔浩的事情,本身是为了与他平反。毕竟清河崔氏的事情已经是前朝之事,再加上清河崔氏如今没有留后,天子正是用人之际,崔浩便顺理成章的应招,这一次,他用二十年的时间,成为了朝中少有的重臣,成为了朝堂之上的常青树。
崔浩生活在关陇之地的时候,寄居在长安秦王世子门下,最后崔浩能够离开长安,其实也有老秦王的一份力,因此崔浩便是真正的去支持关陇派,成为关陇派在朝堂之上少有的可以依赖的人物。
而扬州派自然就是从楚王手下走出的官员了,他们大都承蒙老楚王的照料,多是在扬州下辖担任过州官的可塑之才,楚王知道如果只是偏安一隅,一定会被人在朝堂之上压制的无法动弹,所以说才有了培养扬州派的想法。
老太傅池鱼渊是相当看中刘泰的,刘泰二先生的名号那样的远扬,不少人都认为当刘泰从太学之中毕业,只要稍有人提点,将来一定会成为扬州派真正的顶梁柱,楚王有这样的一个儿子实在是幸运至极,然而刘泰没有按照人们的想法来,这就让扬州派相当的孤立无援。
扬州派在朝堂上是很少能够站出来维护楚王形象的一派人,但是现在痛斥楚王似乎都已经成为了新人晋升的敲门砖,前些年,当朝右相楚清忴同届的榜眼郎,原本在翰林院默默无闻的唐逸,当年就因为在翰林院痛斥楚王,把楚王从三代之前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这就让他直接得到贵人的赏识,如今已经是晋州刺史,前些时日来洛阳叙职,听闻天子似乎有想要让他担任户部侍郎的想法。
扬州派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如果新官初入仕途,成了扬州派拉拢的对象,那他一定会被自己的同窗所孤立,扬州派多是一些地方官,掌握了东南大片地带的州郡官位,这也是为何扬州派一直能够在朝堂之上有着自己的位置的原因。
这边是如今大汉朝堂之上的几大官僚集团,也算是相当的平衡,各有各的优势,不过他们在真正没有办法撼动朝廷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天子真正赋予大权的人,那都是所谓的孤臣。
不管是左相秦复得,右相楚清忴,还是老太傅与大祭酒,其实他们都是真正孑然一身的人物,秦复得被誉为大汉的磐石,他强大的政策能力是保证大汉稳固运转的真正法宝,楚清忴则是一个相当有见地的人物,听闻楚清忴还通兵法,不知后来楚清忴会不会身兼军职。
大祭酒与老太傅则是压着所有的文臣,只要他们还在朝上,朝堂就不会有任何的混乱。
其实说了这么多,洛阳,其实是一个相当稳固的生态,不管大汉如何的动荡,只要朝堂不乱,一切都重将有其定数。
但是有些人却已经知道,将来很有可能会发生一件能够完全撼动朝廷,并且将整个大汉带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事情。
……
从一早,皇后苏婉就在建章宫旁的膳房之中忙活,她对待柴米油盐之事看起来相当熟练,苏家是书香世家,苏婉年少时不光是读了很多的书,有着京城才女的称号,更是织厨之事,样样精通,只不过入了宫之后,她很少有能够用上的机会罢了。
对于宫里人来说,皇后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皇后,相夫教子,管理后宫,皇后都能够做的相当完美,能够让天子不去操心后宫之事,已经是相当成功的事情了。
太子因为久病,年少时便身体微弱,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经常是跟随右相学习,这些就不用她这个做母亲的操心了。
曹贵等在御膳房之外,手中握着自己的拂尘,纹丝不动的感受不到他身上任何的气息。
御膳房若是有皇后在,其余人是不会插手的,天子用膳的事情都是曹公公亲自负责的,但是只有皇后亲临,曹公公才会在一旁闲下来。
他知道皇后每隔几日便会为天子下厨一次,偏偏天子还都特别喜欢吃。
不过天子的身体其实从他的膳食里面已经可以看出一二端倪了。
从前的天子还能够吃些青菜,如今每日的餐饭多是以流食为主了,御医已经多次叮嘱过他不可以再过度操劳了,可是每次曹公公巡视宫中,却从能在夜里看到天子的书房彻夜通明。
这些事情说不得,就算曹贵以死相逼,天子也只是会叫侍卫将曹公公请出去……刘钊的身体,在宫中已经不算是一个秘密了。
不一会苏婉便从御膳房中走出,手中端着的是一个精美的瓷盘,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曹公公也并没有问,他是要将皇后领到御书房之后还要在外守候的,所以一路上他便在前面走。
其实这些时日以来,宫中的气氛很是低沉,也许真的是因为天子的身体问题,御医当时为天子诊断之后满是摇头,根本不敢断言,不是他的医术不够高明,而是他不敢说天子如今已经时日不长了这些话,最后还是刘钊命令他说,御医才颤颤巍巍的告知了众人。
刘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似乎与众人的反应不太一样,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那之后刘钊反倒是更加的辛劳了,每日的早朝要比以往起的更早,每日更是批改奏折,常常到了午夜也不入睡。
苏婉看起来很平静,但是私下里谁又知道她已经哭过多少次了呢?
从那以后,原本是每隔几日苏婉才会为刘钊做一次饭,现在每天,只要苏婉没有事情,她就一定会在御膳房中忙活,每次都绞尽脑汁的去做那些精致的食物,不少还要混杂着御医给的中药,这些都是让大家看在眼中。
“曹公公,今日是玫瑰饼,是我当年在家中,家父从交州带给我的一种小吃,你说,他会喜欢吗?”苏婉淡淡的笑着,看着面前的托盘,眼中只有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