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勇武(上)

  “好了好了,老夫还有话要说,你们要抢女婿等老夫把话讲完也不迟。”老楚王端着酒盏,另一只手在身前不远处拍了拍,示意不要再这样乱糟糟下去了。
  施家还有另一家原本争夺李重霄争得火热的两位家主一听到老楚王再次发话,那说收便收,完全看不出之前脸红脖子粗那种要分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李重霄笑笑不说话,他知道,现如今,不管场面话说的多好,基本上都是假的,场间只要有楚王在,事情就永远会掌握在他的手中,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应对接下来不管出现什么样的变故,最重要的是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他这次贸然出蜀实际上已经算是违背了天子的意愿了,事情就是如此,如果没有天子的召唤,或者是其他突发的事情,大汉的诸王是必须呆在自己的封地之上的,若是擅自出动,那么极有可能被那些谏官言官们上奏弹劾,尽管王爷们的地位自是稳如泰山,但是谁都不愿意在天子那里留下一个糟糕的印象,说句实在的,如今大汉还能有诸王封地,实在是因为之前的内乱未定,大汉才刚刚经历了来之不易的繁盛与和平,诸王分封那是来自于天子的恩惠,失去了圣恩的王爷谁也无法保证百年之后他的家族究竟会发生何种变化。
  楚王身子转向李重霄,呈邀杯状:“王爷被我这个老头子突兀的抓来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好启齿,刘泰说是他提出的这个宴席的想法,也是老夫没有多多考量,若是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一定要与老夫知会,老夫也自罚一杯,王爷请……”
  说罢,老楚王一饮而尽,那种雄霸之姿,也唯有英雄饮酒之时才能够看到,长髯垂胸,如今晚风微抚,让老楚王在风中又是饮出了另一番风味。
  见楚王如此痛快,李重霄也不再多说,前一拱手,捧盏亦是一饮而尽。
  刘泰见此,带着头拍起了手,席间众人也纷纷被这种煮酒论英雄的气势给激发,皆是喝彩叫好。
  “父王与蜀王殿下果真是当世真豪杰,泰深感不如。”刘泰边摇头便说道,嘴上的笑容是那样的真诚。
  楚王坐回到原位置之上,众人也皆是落座,刘泰此时宣布今日的宴席正是开始,迎宾一环迅速进行,他还特地重新的好好地介绍了一下李重霄的身份,说道那年龄之时,众人皆是一脸的佩服,年少有为大概便是形容年轻的蜀王吧。
  刘泰宣礼,宴席正式开始,每一环刘泰做的都是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任何的差池,这时的刘槐却一直在低头和闷酒,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只有在介绍到自己的时候,他才象征性的起身向诸位敬酒。
  随后便是起宴,侍者们纷纷上菜,珍馐琳琅满目,葡萄琼浆亦是杯盏不停,常楼最为人称道的地方便是这里了,虽是整个扬州最大的酒楼,但是底层的那些酒菜价格那是相当的公道,不说普通人家能否吃得起,毕竟普通人家也少有的前来酒楼挥霍,对于那些富足人家来说,若是能够来到常楼吃酒,那必定不会再选其他地方。
  鲁菜系在此地最是受欢迎,最重要的是有圣人家的宴席名头所在,孔府之宴可是最高规格的宴席之一了,如今在常楼之中,似乎就是很寻常的一些酒菜,来自天南地北的珍惜食材被那些厨艺高深的厨子烹制的细致入微。
  自从人开始学会了享受之后,厨子这一个古老的职业也伴随着食材的丰富开始登上大雅之堂,已经早已过去了茹毛饮血的年代,能够吃上一份真正大厨所烹制的饭菜那实在是幸运至极。
  汉人也总是拿这一点调笑匈奴蛮子的愚蠢至极,听说当年在与镇北军拉锯作战的时候,镇北军防线后缩,匈奴人便向前蚕食领土,但是到了汉土之后,他们反倒是找不到那些牛羊来吃,少有的尝试过汉地的熟食之后,许多匈奴人真的就是原地造反,为了一两顿饭便反了自家的军队,实在是让人大跌眼界。
  扬州富裕,人也富裕,富裕之后便会有生活质量的提高,所以说富虽不养雄兵,但是富却养百姓。
  宴席刚刚开始,大家都在喝酒吃肉,山珍海味在此,必定要先填饱肚子,因为他们知道,后来一定还会有更加重要的环节在等着,酒宴与文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什么样的人组织什么样的宴席,这是很有道理的,如果是二先生刘泰主持大宴,虽说在场皆是些富豪地主,该提升格调,那是很快就能提升起来的。
  酒菜慢慢的全部上罢,接下来便是乐舞的环节,说道乐舞又是不得不提常楼的大名鼎鼎之处了,汉人善诗文,而西域人则大都擅长歌舞,尤其是龟兹人,龟兹歌舞堪称世间一绝。
  龟兹这个起源于西域的国家,原本是处在阿育王统治之下,阿育王当年扩张领土,也就是经文中所说功德无量的那位西方君王,他推广佛教的同时,亦是扩张土地,将教义散布天下,龟兹人多喜好自由,西方佛的那种苦行生涯实在是无法为龟兹人民所接受,因此在多年被通知之后,龟兹人揭竿而起,龟兹人不善征战,听闻当时是求助了匈奴人,龟兹人为此付出了诸多能歌善舞的人才,但是得到的结果也是他们终于在西域独立建国。
  如今的龟兹过在走廊以西的地方建筑领地,敦煌石窟艺术以及乐舞技艺堪称一绝,但是在不断发展并且轻松快活的龟兹人面前,显得太过庄严了一些,龟兹人自建石窟,有着第二个莫高窟的称号。
  在大汉诸多富庶地带,譬如长安洛阳,以及扬州等地,龟兹歌舞几乎是远近闻名的,某家酒楼若是能够打出龟兹人坐场的名号,那么必定的,酒楼的客人自会络绎不绝,扬州作为近些年来发展如此兴盛的东南雄城,龟兹人在此不仅仅是得到了应得的钱财,还有人成为了汉家乐舞大家,久居于此,开宗立派已现雏形,名利双收便是如此。
  应有尽有的常楼定然是有龟兹人的,龟兹的舞女歌者还有乐师纷纷登场之后引得一片喝彩,他们还未开始表演就已经感受到了今日的气氛的浓烈,领头人是一个久负盛名的琵琶乐师,他是在扬州城中开办学堂的第一批龟兹乐师,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琵琶技艺也是总能让人流连忘返。
  他直接是长揖及地,拜谢楚王能够给他们乐团这样一个表演的机会,他们早就明白了今日在场的人到底有多么的富贵,如此能够在富人之中再次打开局面,是他们龟兹人绝对想要看到的事情。
  的确龟兹乐舞与大汉的那种隆隆正式感完全不同,若是在皇家大宴之上,使用龟兹人是不妥的,那样会坏了天子的声威,龟兹人对于性的描述那是相当开放的,他们的穿着也很是暴露,在人类的本能的刺激之下,血脉喷张之中,听着那些欢快的音乐,绝对是能够让人翩翩起舞的。
  龟兹舞女的脚步极快,他们的动作干脆利落,卖力的扭动着腰肢,身上那些五彩斑斓的坠饰在他们欢快的动作下发出叮当的脆响,歌者歌声悠扬,声音婉转有余,虽然很多都是听不懂的龟兹语,但是音乐有时是不需要文化的支撑的,音乐无国界的说法可能就是从此时渐渐流传下去的。
  他们脸上都带着相当统一的笑容,让人看了也不禁受到感染,从而喜笑颜开,侍女们都是姿色上佳的,楚王举办过如此多的酒席自然是知道这些胆小怕事的人最是中意什么东西,樱桃小嘴儿的映衬下,一口两口清酒都让人脸红到脖颈。
  但是也有很多人从头至尾都没有发生过太大的波动,比如那脸色依然阴沉的刘槐,一杯两杯的喝着不痛快的酒,也不见他有任何醉意。
  李重霄等人自然也是丝毫没有失去自我,前面客套话说的漂亮,但是楚王完全看得出,李重霄根本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戒,胡云河、君秀、李重霄三人一直坐的很近,似乎是在预防这某些突发生情,尽管是在喝酒吃菜,但是眼睛却根本没有放在案前,都是不停地在扫视。
  “不是还有几人?”楚王眼神玩味,示意刘泰靠近自己一些,随后问话道。
  “回父王,战姓的高手似乎独自吃酒去了,另外那名侍女留在了他们的客栈之中,似乎他们还带了一名不知道性命的和尚……而剑神林清玄在不久前似乎带着那名女子离开了蜀王一行人的队伍,具体原因不知。”刘泰用酒盏稍掩嘴角,这样对楚王解释道。
  楚王轻声嗯了一声,便示意刘泰自己去做自己的事,他则是继续闭目养神,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刘泰回过身来,手执毛笔,随意在案前写了些什么,递给了身旁的一位侍者,侍者匆匆离去,不带半点拖沓。
  刘槐此时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对着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满头大汗,似乎有些为难,但是在刘槐的凶狠目光之下,匆匆亦是离去,不敢多说半点事情。
  刘泰是去请楼下的文人了,听闻有人写小韵写的很棒,他尽管不是很擅长诗文一途,但是对于这种雅致的事情,能够为席间增添几分欢乐也是相当好的。
  但是事情却完全不如刘泰所想,刘泰的侍者赶到了楼下,恭敬的去请几位相当有实力,今日也正巧在此吃酒的文人上楼赋诗助兴,一开始这群文人眼高于顶,但是一听到是二先生传话,那立刻就是恭敬地不像话,二先生在文人之间的口碑那是相当好的,他们感不给楚王面子,大不了跑便是,但是若是不给二先生面子,他们的名声可就在文人之间臭掉了。
  蹬蹬蹬随着侍者的脚步,几位文士打扮的年轻或是中年男子匆匆上楼,这可是一次大机会,他们绝对不想放过,二先生在条上甚至都写好了此次的主题,为的是让他们提前准备一下。
  但是他们在最后即将到达顶楼的时候,视线却突然被一个巨大的黑影遮蔽掉了,侍者皱眉抬头看去,却在目瞪口呆之中看到了一个身材魁梧无比,打扮相当奇怪的络腮胡男子。
  络腮胡男子眼睛湛蓝,就这样直直的挡在众人的去向之前,一样不发,抱臂观看。
  侍者虽然心中有些恐惧,但是身为二先生的人,面对这种情况,尤其这还是自家的酒楼前,对方怎敢造次?
  “大个子,劝你不要挡了文人们的去处,二先生可是指名点姓的要他们上去赋诗赋兴的,如此罪过,你可担不起。”
  大汉突然笑了,笑的让人毛骨悚然,身后那几个文人在这人的映衬下显得相当的渺小,大汉身上的皮裘相当的肮脏,但是仔细看,确实能看清上面的纹路,这分明就是虎皮,他的胸膛外敞着,光头在灯光的反射下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这群人最后的记忆也就是对方那一口洁白的牙齿了,看到对方二话不说便冲了上了,之后的事情,他们实在是无法掌控。
  刘泰稍有些焦急,因为叫几个人来本不应该花如此多的时间,如今龟兹乐舞都快结束,还不见那群人上来,让他心中稍有些不安。
  众人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撞击声给吸引,咚咚咚的声音很是响亮,让人觉得整层楼似乎都在摇晃,然而转眼望去却发现竟是一个九尺大汉正在楼梯口处缓缓上楼。
  哪里见过这样勇武的猛士,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唯有刘泰眼眉紧皱,他似乎知道事情究竟是那里不对了,看了看自己兄长的方向,刘槐正在悠然饮酒,之前的阴霾转瞬消散,刚才看到自己派出了侍者,没想到兄长派出人便是要拦截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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