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广陵乱(下)

  三日之后便是真正的武林会盟,这是公琰瑜晚些时候得到的准确消息,明日女帝便会大设宴席,提前宴请很多贵客,李重霄一行人自然在列,而武林会盟届时会邀请诸多中原门派以及地方霸主前来会面,会盟的内容其实不只是为了决出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武林盟主一位的归属,更多地还是为了对江湖未来的势力进行一次大的洗牌。
  大家都不是傻子,宝器宗做大本来不是众人想看到的,因为宝器宗的商业手段让很多潜心修炼,注重硬实力的宗派很是眼红,他们认为宝器宗是没有与名气相匹配的实力的,明显就是靠着钱砸起来的一个宗门,很是颠覆以往的传统。
  江湖上细数历史,真正将商业一途用到如此淋漓尽致的也就宝器宗这么一个宗派,原先代表着炼器宗门的典型的是铸剑山庄,很早以前,还有一个叫做琉璃门的专攻灵器制作的炼器宗门,不过后来是因为匈奴的入侵,当年琉璃门的宗门之地此时已经是在匈奴境内了,还听说当年匈奴骑兵兵临琉璃门山门之前,琉璃门还发生了相当严重的内乱,如今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已经是不得而知。
  炼器宗门这样靠着手艺吃饭的宗门做到一隅霸主的情况,大家原本是想都不敢想的,知道宝器宗迅速崛起,几乎是踩着狮吼门的尸体,短短几年的时间,狮吼门原本的旧址之上就建起了属于宝器宗的亭台楼阁。
  不过其实也很好理解,听起来很难做,实际上宝器宗的崛起本就是因为宝器宗靠的完全就是商业的手段,他们若是真的看透了本质,就应该知道,宝器宗的崛起与黄金眼的很多神来之笔一样的操作脱不开干系。
  包括将狮吼门的旧址拿下,还有前所未有的将炼器宗门的器物大批量的兜售,将受众目标定在了江湖的下层,这样拢集了难以想象的需求,从此便一飞冲天,不得不说黄金眼的确是个商业鬼才,不过后来的宗门规划一事自然是脱不开他的一种得力干将,最重要的还有他那天赋异禀的女儿,长袖善舞的女帝让宝器宗游离在各种刀尖刃口,从而一次又一次谋取了难以想象的利益,直到大家再反应过来,宝器宗的崛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是今日出了一件更大的事情,这件事情让那本来已经是基本上不可逆的武林会盟前景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江湖说到底终归是皇家的默许,若是江湖的势力真的与国家的权力冲突时,李重霄相信,很简单的,江湖会很快被大军碾碎。
  现在江湖已经接近了饱和,看似繁荣的景象,实则是暗藏各种难以想象的巨大危机,如今朝廷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很多人也能够从天机阁这些年以来的高压管控看出一些门路,所以别看很多宗门征伐不亦乐乎,实际上那些真正顶头的江湖势力,暗中都在权衡着各种利弊,脚步很难迈打迈开。
  步履维艰之下,宝器宗如此大的动作,说朝廷没有关注是不太可能的,天机阁到如今还没有真正展现他的獠牙是让很多人心中发毛的,直觉告诉他们,越是平静,之后的疯狂便越是彻底,王朝如此,江湖其实也是如此。
  大汉诸王与江湖的关系就显得暧昧了许多,燕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汉军人,年轻时就带兵征战沙场,与老秦王是一个时代的人,若不是因为后来的王位的争夺上失败,或许如今大汉的北疆不会因为当年的内乱而失去那样大片的领土。
  他对于江湖的态度是很消极的,连带着燕人对于江湖势力修行门派的看法也是相当的恶劣,他认为任何修行者在军队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算是彻底继承了皇家的铁血做派,修行门派很难在燕地立足基本上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楚王就很不一样,曾有士子如此评价天下诸王:英雄唯以天子是首,而当乱世,楚王乃真枭雄。
  楚王刘岑是一个相当有野心的人物,麾下有名有姓的带甲兵士便有五万,这还没有算上广陵水师,纵横大江无敌手的广陵水师由三只军队组成,每一支都拥有一万六千名水上好手,麾下蒙冲斗舰无数,大汉水师一石,广陵独占八斗不是说笑的。
  几年前,楚王做了一件很是为人称道的事情,让他在天下士子口中的形象拔高了不少,楚王刘岑在天子五十大寿的当日,云淡风轻的交出了广陵水师的大印。
  掌控广陵水师许久的两位名将,何文远,蒲永益,解甲归田,算是彻底将广陵水师放手,这一举实在是太过突然,朝上很多官员都处在怀疑的状态之中,奈何天子大寿,此事便没有了纠结的余地,当时的给事黄门侍郎,郭淮意,因为在未央宫外说了一句胡话,他说楚王此事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说楚王是做足了面子上的工作,实际上却是玩弄了圣恩。
  这被觊觎黄门郎的人给听了去,转头便告知了宫内的曹貂寺,曹贵与黄门侍郎的关系随不得而知,但是就算他是委婉的告知了天子,郭淮意也保不住自己的位置,虽然他是为了朝廷着想,但是……这不是等于变相的骂了天子吗?
  郭淮意这个曾经极有希望成为往后朝堂之上中流砥柱大人物的倒霉蛋,因为口无遮拦便这样罢了官,天子因为此事极其恼怒,说宵小之辈胡乱评说皇家内事,留他性命便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听闻此事御史台的几位老古董当时都憋坏了,一肚子的水没有地方放,直接是告病许久,这件事上是完全没有商量的,因为皇帝亲口所说的,若是皇家的事情,那便已经不是什么所谓的朝堂之上可以公然讨论的了,皇帝的家事,他们这群外人不论如何是没有资格去评说的。
  大家也因此知道了皇帝对于此事的态度。
  楚王放在寻常人口中那就是一个相当称职的长辈,但是真正了解广陵以及楚王的人其实此时都已经很是不适了,广陵水师两位主将告老不假,但是他们两人本就是年老半退的状态,军队之中可没有什么仁义的说法,永远都要以战斗力的保持为先。
  更重要的是,两位老将经营广陵水师二三十年,广陵水师之中的其他副将裨将那基本上都是两人的枝叶,汉军主将不管哪一只军队基本上都是时常流动的,除了镇北军因为独得盛宠,三位主将都是真正的忠良之辈,可以不受这条例的约定,全天下也就广陵水师的两位主将整领一军的时间最长。
  每一支军队的主将基本上遵从二到三年一换的频率,一同进行换将换帅的还有副将,为的就是确保不出现将士领帅命,不领皇命的情况。
  一只军队永远不变的只有多位裨将,他们是军队中最小的将领,与边军的统领制基本上无二,广陵水师接近十万人,数得上名字的裨将有足足四五十位,这几十位裨将基本上全都是两位老将的门徒,你说这广陵水师的帅印交与不叫有何区别?两个老将卸不卸任又有什么区别?
  满朝文武此时选择了闭嘴,他们中很多人都看的出楚王的不安好心,将帅印交出难保他不在酝酿更多的军队,但是这交出帅印的举动基本上也是宣告了一些推测的落实。
  其实大家都不认为天子不清楚其中的利弊,天子刘钊的高瞻远瞩很多在朝堂之上大人物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么多年来,若是没有君臣的相互配合,大汉也不可能迎来如此盛世,但是此次,似乎天子有了许多顾虑,帝王家事他们不宜揣度,但是其中的阴暗却是不经意的开始蔓延。
  ……
  在楚地,楚王基本上就等同于天子,甚至很多楚人都觉得就算楚王真的一声之下反了大汉,他们也就顺势做大楚的百姓,这些都是无妨的。
  楚地有着大汉接近一半的海岸线,有着最为富庶的耕地,也有着丰富的山林资源,楚地人口也是相当多,秦以后,温暖平静的南方成了许多汉人的心中所属,汉人南迁成了一种潜移默化的趋势,几百年之间不间断的,南方的耕地技术迅速提升,因为有着比北方更加合适种植稻米的土地,南方迅速成为了大汉粮食的重要供给地,这种趋势在祥通年间,刘钊下令开凿运河之后变得更加明显。
  原先北方遥遥领先南方的年代越来越远,如今的南方是富庶的代名词,加上大汉放开了海关管制,那些心中怀有各种发财梦的海商开始疯狂的与邻国贸易,狭小的倭国就是其中一个极其典型的例子。
  如今倭国正在经历战争,但是在诸国还没有真正分出胜负的时候,很多小国家已经开始从内部崩溃了,他们抵挡不住大汉商人带来的金银钱财的诱惑,疯狂的用国中的原料换取财富,但是慢慢的他们就发现,这所谓的财富,在越来越多的情况下,购买力在疯狂的下降……
  大汉的富商买空了整个倭岛这不是说说而已,从未见过如此之多钱财的岛国人沉浸在金银的喜悦之中,他们贩卖自己的玉石香料,贩卖那些可怜的土地种出的稀少却精致的粮食,他们将满山遍野的树木砍伐,只为了换取金银,他们的女子成为了商品,成为了大汉最上等的仆人之选,成为各种富豪身份的象征。
  如今的倭国可以说是百废待兴,一种说法是倭国如今因为大汉无穷无止的逆差,穷的只剩黄金白银。
  然后在物价飞涨的时候,他们在从原来买入他们原材的汉商那里购买价格高的难以想象的粮食米面……没有办法,因为他们没有粮食了,精明的汉人将倭国买的空空如也。
  这还不是最绝的,慢慢的倭人就会发现,他们当年因为用女人换取了金银,在那些穷酸的守着金银的武士慢慢老去的时候,倭国已经没有足够的女人来繁衍后代了。
  其中到底有没有朝廷的指示我们不得而知,而在后来几十年之后,从一位翰林老编修的口中,世人似乎得知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一段真正让人毛骨悚然的绝户计呈现在人们面前。
  而那时,所为倭国,却已成空壳,在风中摇摆,如同残烛,再过了不知道几十年,大汉水师轻松从倭国登录,摧枯拉朽便拿下了那个曾经因为贪婪而屡屡冒犯大汉海域的岛国。
  楚地的海商是大汉一绝,因为他们开辟了不只一条的商路,让楚王赚的盆满钵满,楚王甚至拿出自己的私人钱财,为的就是资助那些有着发财的心,却并没有资本的海商,只要他们发达之后向楚王缴纳相应的钱财便足够。
  楚地渐渐地已经呈现了割据之势,朝廷担忧,诸王眼红,而当事的楚王和天子却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具体的态度,这让所有人心中都留有很大的疑惑。
  但是这都不是今日的大事。
  在当年进京献上生辰礼之后,楚王便很少在扬州露面,楚王世子刘槐成为了城中真正的风云人物,楚王身下有三子,唯有刘槐是真正的展现出了不同于其他纨绔的当家之势,似乎楚王也乐于放手。
  但是今日不同,让全城震动的事情只有这么一件,因为楚王露面了,其实仅仅露面也不足以引得全程震动,但是这一次的露面却让扬州盘踞许久的诸多世家都嗅到了很是不同寻常的气味。
  各家纷纷出动,赶往那座称得上是扬州地标性建筑的常楼,全扬州最大的酒楼。
  施家匆匆忙忙派出自家的三公子出面,于家则是整装待发,似乎动作快的不像话,而廖家则是家主廖昌直接出面。
  只因为常楼今晚,有一场很是不同寻常的宴席。
  老楚王坐庄,而宴请的则是那远道而来的蜀王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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