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菩提子中的大道(中)

  “去吧……安置下来,随后便按你想的来就好,我没有什么可教你了……”躺在凉椅上的老人挥了挥手,赶走了那个早已习惯于园中杂物的年轻人,似乎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然而即将离去的年轻人一步三回首,依依不舍的看着这个自己度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院子,看着屋前那破败稀疏的茅草以及空荡荡的里屋。
  他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割下,轻轻地埋在了老树下,想着再过个几年便回来,回来看看自己的师父,回来看看母亲,买个大宅子,把他们接在一起,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着。
  他没有流泪,师傅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也有黄金,所以他自大十多岁拜入师父门下之后就几乎没有再哭过,也几乎没有跪过,但是有些事不得不哭,有些人值得他一跪。
  不过那都是他话,他要离开此处了。
  安城的初春处处早莺,早已化了的积雪让万物复苏,绿意盎然,嫩芽钻出了枯木,又象征着一年的新生,人们换上了新衣,也换上了新气象,迎接着祥通三十二年春。
  老皇帝似乎精气神好的很,多少年没有传出太医奔忙的消息,反倒是时常有他微服出访的传闻。
  人们都说天子越老是越有玩闹的心,但是人们似乎都纵容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随意的玩耍,他的政策不再苛刻,他的旨意不再刁钻,早朝不再频繁,连战事都歇息了。
  人老了必定如此,只不过让人们有些奇怪的是,天子似乎老的有些快了,但是谁让这个操劳了前半生的雄主受他们的爱戴呢,连同着大盗劫匪都一并默契的沉寂了下去,让这祥通三十二年的开头变得十分顺利。
  游子告离了师父,随后便回到巷中的老宅,女人老去了些,依然风韵犹存,些许皱纹倒是没有掩去她曾经的风光无限,只不过这是个安静的女子,没有人们想象中那样复杂的背景罢了。
  她们吃了一顿平常的饭菜,只不过女子依然为他做了一顿红烧肉,红烧肉是母亲拿手的一道菜,取自肥美不腻的五花肉,酱汁勾芡,大火收汁,入口及化,是游子认为天下最美味的一道菜。
  问时母亲便答道:“这叫做红烧肉,我独创的,想吃,便回来,娘一直等着。”
  “会的,三五年,孩儿便会回来,到时候咱住着大宅子,再养几只看家的大狗,舒舒服服的过,娘等着享清福就好了。”他只管大口的塞肉,但是女子依然听清了他每一个字眼。
  谁知道这一走就是不知多少年,归来时,老母亲还在,红烧肉已经不再叫红烧肉了,问起时,母亲便说:“哪家的顽童,天天来咱家门口闻着肉香,一来二去的缠着我,我便告诉了邻里。”
  东巷肉,倒是个好听的名字。
  他骑上马儿,背上行囊便走在了南行的管道之上,风尘仆仆却未有一丝的动摇腰间是一柄短剑,似乎与某人有些相像,师父在教他剑法时,寻了某个京城顶尖的剑客来指点。
  剑客归来便惹了老人的询问,剑客只是为难道:“这孩子似乎没有什么练剑的天分,不如教他几手暗杀的招式,也好有个防身之用。”
  嘛,这些都在老人的预料之中,他便带上了短剑,学起了杀人之术。
  历时八年,已是成年,终究成了化形境,倒也算得上是一等一得天分了。
  只不过……就是没有剑道天分。
  他总觉得给师父丢了脸,说是平日里只想着下棋,一到练剑,就完全没办法集中。
  师父倒是安慰他:“你就是个武道上的孩童而已,记得打不过,跑便是。”
  嗯,师傅的风格相当的直接,他是知道师傅的好心的。
  所以他练就了一式风驰电掣的鬼魅身法,这倒也让他在天机阁之中站稳了脚跟。
  他叫君秀,八年前靠着师父的引荐加入了天机阁,如今是一名普通的驿卒,但是却接到了那个最让人胆战心惊的指令。
  此行要前往蜀地,此行便是要留在蜀王身边。
  “萧师,他是不是还早了些,蜀地现在百废待兴,一切都还未安定,连王府究竟要拨去何人我还没有确定。”面容有些憔悴的灰发男子这样担忧道。
  他的对面坐着的就是那名驿卒的师父,君秀的师父,也是天子的师父,萧师。
  “不早了,不早了,那雏凤可是朝气磅礴呢,我这昏花的老眼隔着这么远都能看的清。”老者笑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萧师又在调笑了,您可勘星象的慧眼,怎么会是昏花呢,倒是我,坐在宫里,什么都要靠别人来告诉。”男子轻轻聚起杯盏,恭敬地向着老者示意。
  老者挥了挥手,一饮而尽,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天子楞了一下,又是摇头笑道,师父就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老人,比起来,自己倒是回回都拘束的很。
  老者就要起身,转身便要离去。
  天子突然在身后出声:“萧师,您觉得……樊颜……如何?”天子的声音传到老者的耳中,老者的脚步顿时停下。
  “樊家这一代的年轻人吗?”萧师似乎并不清楚樊颜究竟是谁,反问道,没有回头。
  “樊荣的儿子,如今已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如今似乎还在家中念书,备战今年的科举。”天子斟酌了一下,这样说道,把自己知道的部分信息说了出去。
  “考不上就让他滚去蜀地吧。”萧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步迈出,便消失在了原地。
  “考不上……吗?”天子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师父究竟是不是看中了他,还是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南行的君秀不知道自己这一路将成为自己的南归,而如今在家悬梁刺股念书的年轻男子,似乎对这经文没有一点造诣。
  他包揽群书,却独独不善儒经,家中安排着他念了好多年的书,最多也就是成了一个二流的秀才,母亲想着今年再没有结果,干脆让他学着祖上从军罢了。
  谁知这才是他最终的归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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