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有多少重聚与别离,有多少无奈与叹息
marcus忙完手头工作,发现已经九点多了。望着窗外满城灯火,他眉头紧锁。这段时间以来,无论工作多繁重,他心里都装着一个快乐的女孩,可今天,这个女孩在他面前强忍泪水……
昨晚已经给aimee联系了离他家很近的医院,本来今晚打算接她过去的。可是,今天真的是因为忙到不记得了吗?从事采购工作这么多年,当然有女销售投怀送抱企图换取利益的,他的心告诉他:aimee不是那样的女孩;他的理智告诉他:可怕的不是aimee,而是她的老板!-如果aimee根本没有那样想,他说这种话,意味着什么?如果aimee真是这样的人,他的话,又意味着什么?
现在正是中国公司全力推进总部集中采购的关键时期,不能授人口实、更不能给真有这种想法的人机会。他知道这一整天,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淡定,aimee离开时那瘦削但倔强的背影,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打算拿起手机,这才发现办公桌上的电话机有留言提醒在闪烁。他听得了aimee那轻如细雨、柔如轻纱的林籁泉韵:
“marcus,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启用语音留言后收到的第一条消息。无论是不是,我都想告诉你……嗯……在新的办公室、享受工作、每天开心!对,每天开心,这就是我的祝福!”
他听了一遍又一遍……不工作的时候,她就是个柔软单薄的小女孩,让人忍不住想一把抱住,紧紧守护;工作的时候,她好像立刻穿上了盔甲,果敢英武,成了令人肃然起敬的女战士。他想告诉她:我们先把这段时间一起扛过去,想了想,又觉得工作上那么理性的她,一定能理解和明白他的苦心。可是,她伤得那么重啊,不治疗怎么行?
他起身离开办公室,步行到了国建宾馆旁。肯定不能在酒店出现,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hello!”他刚刚开口,显然,她的语气是意外的:
“谢谢你打电话来。”也是客气的。
“你有没有办法到你酒店旁边的停车场?我到那里接你,送你去医院。”他责怪自己:应该是我上去接她啊!
“我在杭州,最快也要明天傍晚才能回到上海。”
什么??在杭州??
“你去杭州干什么?哦,对了,是不是你那讨厌的老板让你去的?”是不是人啊!-这的确是最贴切的评价了!
“marcus,我知道你关心我。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我现在正在和经销商谈事情,晚些再联系。”她居然就把电话挂了。
marcus心乱如麻:他同情aimee-一个如此瘦弱的小女孩,被毫无人情的上司催赶着四处奔波;他心疼aimee-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居然在一天之内在我这里开完会还赶去杭州、这么晚了依然在见客户;他也不理解aimee-就不能对老板如此不合理的要求,sayno吗?为什么在健康和工作之间,她居然会选择工作排在前面?连自己的健康都可以不管不顾,那爱情,在她心里,又能有多重要?
marcus在慢慢走回罗美停车场的路上,最终给了自己一个解决方案:这段时间,就尝试着不主动和她联系了,让她自己做决定吧。她不需要我、我对她不重要,那我就逼着自己放下;她真的需要我、想我留在她身边,那我一定会冲过去紧紧拥抱她!
放下和marcus的电话后,aimee望着一筹莫展的靳越:“靳经理,您仔细想想,您现在的处境,和您刚开始做李普顿的时候,哪个更难?”
靳越沉吟片刻,回答:“那时候更难,除了一身胆,一无所有。现在我出去,谁都会给我几分薄面,我能调动的资源,比以前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就是啊,虽然同样还是靳越这个人、虽然同样都是当老板,但今天的您,比当年的您,强大了那么多,那时候都能打胜仗,现在怎么就快趴下了呢?”这,确实是靳越没有自问过的。
“您好好盘点盘点现在能调动的资源,看看有什么方式可以变现。李普顿也没有把您逼到极致,让您立刻清还所有欠款。一半一半的政策,也是在为您留下缓冲空间。您如果继续像以前一样,把足够多的心思重新花在李普顿业务上,效率会不会高很多?”
“当然,您的文化产业园既然已经开始了,也不能放弃,能有属于自己的土地,总是好事。李普顿是周转快的消费品、产业园是长线投资,运作的模式完全不同,您是不是要做好业务规划,合理分配分配您和公司的时间、精力、资源?”
宁芫的话,点醒了靳越:确实,自从做产业园以来,他个人的心思几乎全部都在这块了,李普顿的业务交给手下人去做,虽然是稳稳当当,但确实也没什么增长,如果自己真像以前一样用心,格局可能完全不同。
“宁小姐,您的这番话,确实敲打了我!您让我好好想想。”
靳越把宁芫送到酒店大堂,说回去会认真思考,一定给宁小姐一个交代。
宁芫洗漱后,打开电脑,开始看sally发过来的上海办事处应聘候选人简历。手机响了,居然是靳越。
“宁小姐,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您。我十分钟后会到您酒店大堂,给您送份文件我就走。”
果然,风尘仆仆的靳越递给宁芫一个大大的信封:“我知道宁小姐从来时间都安排得特别紧,肯定明天就要离开杭州的,我连夜给您这个,就是想认认真真地有个交代。您赶紧休息!”为了不耽误宁芫休息,他说这话的时候,都是侧着身的,说完扭头就走了。
回到房间的宁芫,打开信封,是一封信、一份还款计划和一张支票。靳越遒劲有力的笔迹,一如他的人。他反省了近一年来因李普顿的成功,诱惑和选择都越来越多,他渐渐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盲目扩张。等到山穷水尽时,又自暴自弃。其实这些天,他正处于极度焦虑之中,躲在郊区文化产业园的工地,以为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遍体鳞伤的宁芫专程过来和他深谈,让他想起了当年更加一无所有但浑身干劲的自己。他要好好盘点资源,守住李普顿!还款计划,是他根据接下来自己全力以赴回归李普顿业务后的销量预估排出来的,争取在八个月内还清所有欠款。支票上的三十万,是他个人户头本来准备给岳父看病的钱,明天一定转到公司账户上,今天特意以支票形式给宁小姐,是为了让她可以带回去,不白跑这趟。
靳越和他肩上的重担,仿佛全都装在了这大信封里,沉甸甸的。宁芫面对这张从救命钱里抠出来的支票,问自己是不是太狠、也更加敬重靳越。
毕竟身上有三十万的支票,宁芫赶紧把大信封放在了随身背包里,把背包压在枕头后方,这样即便有人动背包,自己也能感知到。一番各个角度的摆放安置后,她终于可以躺下了。
marcus,他还是关心我的,他居然还惦记着带我去医院。可是,lu说marcus认为我是为了卖东西给他才有意接近他的?他也认为我是那么不堪的女销售吗?他真的会和gupta、lu一样,看不起我吗?
就算他不这么看,他相信我,现在这么尴尬的关系,既无法全心谈判、也无法尽情恋爱。我又何必为难他呢?
最终她给了自己一个解决方案:这段时间,就尝试着不主动和他联系了,让他自己做决定吧。他不需要我、我对他不重要,那我就逼着自己放下;他真的需要我、想我留在他身边,那我一定会冲过去紧紧趴在他怀里!
她打通了他办公室的分机,一遍遍听着他温暖的声音……
恍惚中,居然感觉有人用钥匙在开这扇房门!宁芫一下子彻底惊醒了!
她睡的那张圆圆的公主床,正对着房间的大门,怎么办怎么办?
她靠着床头直直地坐着,灵机一动,把背后的一头长发全翻过来盖在脸上。门开了,她听到有人发出惊慌失措的惨叫,摔门而去。她也顾不上满身的伤,奔到门口,火速把所有灯都打开、所有明锁暗锁全部锁上,再拉了两把椅子堵住门。她赶紧打电话给酒店前台,问是不是有服务员拿钥匙进客人房间,前台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语气回答:“绝对不可能!”
“那能不能找人上来检查一下?”宁芫还是不甘心。
“小姐,你是不是做恶梦了?”前台还是不打算处理。
哪里还敢睡?只能靠在床头、压着枕头、盯着门口,熬到天明。
早晨洗漱时,她特意把头发放下来,藏在外套里,一眼看上去像一头短发。收拾好行李,她关上门,特意绕到楼层布草间,问那里的服务员:“你们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服务员脸色苍白,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她来到酒店楼下大堂,办完结账,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向大堂经理反映昨晚有人去开她的房门。
大堂经理的脸一下子也煞白:“那您当时在哪里?看到了什么?”
宁芫感觉到大堂经理的神情显然有问题。
“我还没睡,在书桌旁对着电脑工作呢。听到了门响啊。”
“你不在床上吗?”大堂经理的眼睛瞪得好大。
“没有啊,我都没睡,怎么会在床上。”宁芫无辜的脸。
“快快快,快把那谁叫过来,再问问。”大堂经理招手疾呼。
布草间的那位服务员一脸惊恐地出现了。
“你说说,你昨晚看到了什么?”大堂经理问。
“我一打开房门,看到床上有个女鬼,头发好长,背对着我,没有腿……”她都要哭了……
你才是女鬼呢!谁让你吓唬我的!
“是吗?你们说在我的房间,有鬼?”宁芫大惊失色的样子。
“哎呀,吓死人了,赶紧走赶紧走!”
宁芫拖着箱子落荒而逃。
其实,她是已经明白了:昨晚的确有人开过她的房门、酒店也都知道。她庆幸自己昨天刚到的时候,就把整个装修风格奇特的酒店大致熟悉了一遍,如果真要逃,还是知道哪里有人哪里没人、哪里有厕所、哪里有出口的。现在有这种反常发生,既然酒店的人抱成一团不肯处理,就肯定有不可名状的猫腻。出门在外,保命要紧,也别去据理力争了,赶紧走为上,不过走之前,攻心的小地雷还是要埋一个的。
酒店的大堂经理和服务员都知道:就是因为这里每间房都不同,肯定又有服务员出于好奇,晚上偷偷跑到以为没有客人的房间去过夜。这次居然服务员看到了床上有鬼,而在房间的客人还看不到!这太可怕了!很快,酒店传开了,这里的房间不能乱住了,吓死人了……
宁芫来到浙贸,盯着浙贸的第一笔还款汇出,再三和鲍晓旅交代后面一定要按照计划按时付款、进货,就踏上了回上海的列车。
既然出都出来了,连杭州那么远都去过了,那回到上海,还是先回办事处吧。
办事处的一屋子人见到宁芫,一拥而上,有人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有人搀扶她、有人给她斟上了李普顿红茶。
李安然说:“本来我们应该走了,想想还是应该做好交接,今天大家一起回来,把客户资料、办公室,尽量整理好,让以后接手的人能清楚来龙去脉。”宁芫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这一次,不是有意示弱,而是真心感动。
“我们明天就不会再来了,宁芫,谢谢你!”他们一个个过来向她道谢。她哭得稀里哗啦。
“你们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她抹着眼泪,又笑了。
“宁芫,我们送你先回酒店。我们不愿意先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罗杰承说这话的时候,知道,从此,宁芫一个人留在办事处的日子,真不会少,至少,在招到新人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