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磨墨
宇文佑想起太皇太后那种怨毒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忍不住的痛快。
太皇太后确定宇文初不敢杀她,故而长信宫已不设防,他在宫中又是行走惯的,直接进了长信宫,简单和太皇太后说了一下情况,也不管太皇太后是什么态度,抓着江州子就往外走,他只听到太皇太后在他身后恶毒地咒骂了一句:“你会不得好死的。”
不得好死就不得好死,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早活腻了。去前线统兵,那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但是统什么兵,打什么仗,那讲究也很大,想要驱逐匈奴,杀灭中山王,立下功勋,也要宇文初给他机会才行。所以他很感谢明珠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让他可以和华阳王夫妇拉一下感情,再向宇文初表一下立场和忠心。
揽胜阁内,宇文初面无表情地把傅明正送上来的邸报扔到了桌上。傅明正,始终是实话实说,把傅明昭犯下的错误毫无隐瞒地和他说了,同时也告诉他,傅明昭下落不明。但他看明珠的样子,分明是知道傅明昭下落的,所以,是明珠一个人在操作这件事?
谁会毫无保留地帮她呢?唯有沈瑞林了。
宇文初靠在椅子上,觉得沈瑞林总这样单着不是个事儿。单身汉嘛,忙的时候不会胡思乱想,闲下来总免不了该想和不该想的都要想一想,这样很不好。那么,谁合适呢?
梅雨西快步自外而入,脸色十分不好看:“殿下,华阳王在京郊练兵,华阳王妃难产,向王妃求助,急需江州子救命,王妃驰马入宫,强行带走了江州子。”
这种事是明珠会做的事,宇文初也没觉得哪里错了,七弟夫妇二人自明珠救下华阳王妃后便和他们走到了一起,立下的功劳不少。既然是他的人,便有照顾保护的义务,明珠做得很好。宇文初不以为然地问梅雨西:“是不是和长信宫发生冲突了?”
明珠不会武功,太皇太后又得理不让人,两个人肯定是吵得不可开交,爆发了冲突。那就只有靠他去排解了,宇文初站起身来,准备去替明珠善后,却见梅雨西有点尴尬地道:“是临安王入宫带走的江州子,王妃没进宫,只在宫门外等着,接着人就赶回去了。这会儿临安王应该到陛下那里去请罪了。”
宇文初有点愣神,随即如沐春风地笑了:“临安王总算是懂事了。”
分明是笑得很欣慰的样子,偏生在梅雨西听来就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在里头,他不敢抬头,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不说话。这种事吧,不告诉殿下是不行的,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殿下不知道,倒霉的就是他了;告诉殿下也不好啊,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件事上小心眼,人家不敬重不讨好王妃是不行的,但也不能什么人都挨上去讨好,至少什么小沈将军啊,临安王啊之类的都是不行的。
但是临安王占着理啊,而且做得光明正大,还没来为难殿下,而是把皮球踢给陛下了,陛下能怎么样啊?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殿下不但不能冲临安王发作,还得夸奖临安王,有事儿还得帮着临安王化解掉,那么,心里的气必须要出掉,那找谁出呢?就是自己最方便了嘛。
梅雨西才这样想着,就听见宇文初问:“太皇太后没有受到惊吓吧?”
梅雨西道:“受了,吐血了。”以太皇太后的性子,没事儿都要弄出点事儿来,何况是这样送上门去的机会。
“哦,她早有吐血之症,江州子说她是肠胃上有问题,和蒋又圆说,提醒陛下,给太皇太后送些好燕窝好药材去,替她压压惊。”宇文初面无表情地坐下来,摊开纸笔准备写字。
梅雨西松了一口气,正要开溜,就又听宇文初道:“让人去说就行了,你来磨墨。”
梅雨西直觉不妙,果然是连带着想起他之前讨好摄政王妃的事儿来了,却也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上前去磨墨,然后,他就知道他今天都得磨墨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是那么一回事,但表面工作总是要做的,宇文光抢在御史和正统派发声之前惩罚了宇文佑,先罚他去给太皇太后磕头谢罪,再让他回家去闭门思过,又罚俸一年,还训斥了他。
宇文佑十分懊悔地当众承认了错误,还把所有责任都包揽到了自己身上,甚至还特意说明,摄政王妃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好好和太皇太后商量,千万不要惊了太皇太后,但是他生性鲁莽,办错了事。因此,所有的责任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他愿意接受惩罚。
临安王这事儿办得很漂亮,大家都知道太皇太后不讲理,而且还见死不救,摄政王妃是有礼有节的,得着大夫救命的华阳王妃也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有鲁莽的临安王。至于宇文初,一点都没牵扯进去。
所以御史和正统派们虽然叫嚣着大不敬和忤逆之类的话,却也不敢怎么较真,毕竟太皇太后不是立刻就要死了,华阳王妃却是一尸两命。
梅雨西清晰地看到,宇文初的脸色更黑了,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一连写错了三个字,这对于英明神武的摄政王殿下来说,是十分罕见的事,足可见得他当时心绪有多不定。
梅雨西一点不担心,反而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摄政王今天晚上肯定会早早归家,那自己就解脱了。
果然太阳才下山,宇文初就把笔一丢,淡淡地道:“备马,回家。”
梅雨西送走宇文初,揉着磨墨磨得酸痛不已的手慢吞吞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也累了,需要吃吃饭喝喝茶歇一歇。摄政王干起活来太卖命了,连带着手下的人也和绷紧了弦的弓似的,没得个清闲。
一个嬷嬷站在阴影里,见他过去就对着他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道:“梅总管,我家姑娘有请。”
梅雨西看见那嬷嬷,微微笑了:“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