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我不欠你

  林远被安置在南边的一个小院子里,李全新特意安排了两个婆子照顾他,其他都是看管他的侍卫。明珠进去时,林远是醒着的,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绿叶发呆,小小的脸上死气沉沉。
  婆子先给明珠问了好,再笑眯眯地道:“小林少爷,王妃来了。”
  林远收回目光,冷漠地看着明珠,一言不发。
  明珠没有做什么削水果递吃食,表示关心之类的事,径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了。你的父亲希望你能活下去,长命百岁,有个和美的家庭和漂亮聪明的妻儿,平安富贵地渡过一生。我答应了他,为此发了誓,但有一种情况除外,你若自己作死,我便再保不得你。这些,想必你父亲和你见最后一面时都和你说过了。”
  林远紧抿着唇,仍然是一言不发。
  明珠缓缓道:“其实我和你父亲认识很多年了,我小时候,你父亲以一手琵琶绝技名动天下,号称大家,是京中各大府邸热捧的人。家父几次登门求师,最后以一幅古画求得你父亲做了我的先生……”
  她把和林先生做师徒的事儿,林先生因为林师母突然死去而辞馆,去年冬天带着王阿牛突然出现求医的事儿一一道来,见林远听得十分认真,才又道:“瞧,你父亲当年不是真心想要做我的先生,他也不是真心想要帮助那王家孩子,他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害人。所不同的是,王家阿牛家里无权无势并且毫无防备,所以轻轻松松被他害了一生,我有防备,足够小心,又有人手,所以没被他害着。你觉得,他这样居心叵测地想害我们,我们该不该杀他?”
  林远垂下眼,背过了身。
  明珠道:“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转不过这个弯来,心里大概总想着要忠于你们那位中山王,认为你父亲没有错,还想着要报杀父之仇,只恨自己没有本事。其实有人劝我斩草除根,何必留着你这个祸患?”
  明珠有意顿了顿,见林远整个人都僵硬起来,显见是怕了,这才又接着道:“可是我想着,你不过是个从小没了父母亲人,被陌生人养大,没过着一天轻松好日子的可怜孩子罢了。若是你好起来,我愿意给你机会,让你去查你母亲的真正死因,然后你就会明白你父亲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选择背叛中山王。”
  林先生已经是死了,在把他所知道的全都说完之后,干脆利落地死了,因为他知道,以他的身份和做过的事,无论是宇文初还是中山王都容不得他再活下去。与其苟延残喘,给儿子找麻烦,还不如干脆利落地死了,以此求得宇文初尽力保护林远周全。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算是死在宇文初手里。明珠不认为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够得到林远的爱重和信任,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林远亲近,她只给林远知道真相的权力和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其他都要靠林远自己。路都是自己走的,林远真要往死路上走,她也拉不回来。
  林远终于有了反应:“你不会关我一辈子吗?”
  明珠轻笑:“我关你一辈子做什么?你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过你要小心啊,出了英王府,外头可能会有人等着要你的命。好了,要怎么做,你自己考虑吧。有事有需要,你可以让人过来和我说,就这样吧。”
  林远又问道:“你为什么不收买我?”
  明珠看着他,没有讥笑也没有觉得好笑,很是平静地道:“你会被我收买吗?我收买你做什么?我就是为了履行我的承诺,不是为了别的。我不欠你什么,这一点你要明白。”
  死活都是你自己的事,怎么活也是你自己的事,不是别人的事。林远垂下眼去,不再说话。
  明珠回了迎晖堂,恰逢壮壮醒了,就抱着壮壮去院子里散步晒太阳。壮壮又胖了一些,眼睛就和黑葡萄似的,格外有神,常常盯着明珠就是好半天。明珠抱着他说说笑笑,也不管他懂不懂得,指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人,欢快地告诉他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外头很快有人来报,说是林远主动吃药吃饭了,也不再和照顾他的婆子对着干了。郑嬷嬷感叹道:“还是王妃有办法。”
  明珠不以为意:“是他自己聪明,该活。”说完又低下头去逗壮壮玩。
  是夜,宇文初果然按照他和明珠事先约定的那样,提前回来陪她小酌两杯,夫妻俩谈谈心说说笑,自得其乐。偶然间说起白天的铁蒺藜遗落事件,明珠开玩笑似地道:“我说是袋子破了,敬松说是人为的,殿下以为呢?若真是疏忽或是内斗导致的,活该他们倒霉了。”
  “你以为呢?”宇文初蘸了酒水,在桌上写了一个“肆”字,轻声道:“就是他会在京中各大府邸和宫里埋钉子么?我也会。外账的第肆号账簿,就是记载这些花用的。”
  明珠微张了嘴:“这是说……哎呀,他危险了。”这样的计划往往都会防范得很周密,但凡参与的人都会被严加监视,那个划破口袋的人不知冒了多大的风险才能做到这一步,现在出了岔子,肯定会被严查的,但愿他能顺利过掉这一关才好。
  宇文初很欣慰:“别看他传递的消息很隐晦,实际上能把消息传递出来就很不容易了。你要懂得下头做事之人的艰难,而不是吹毛求疵,多多体谅厚待他们,这样,你就会得到大家的拥戴和敬重,自然有人愿意听你的话,帮你做事。”
  明珠坚定地道:“我一定能做得到的。”
  宇文初看向窗外:“今夜有人又要睡不着了。”
  在城南的那所宅子里,灯火昏暗,宇文聪沉默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一排男人。
  男人们全都被剥光了上衣,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每个人的身上都有鞭伤,鞭子还在不停地往下落,但是没有一个人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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