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277没人(四)
“娘娘——”
“去吧。”徐知乎难听的话还没有骂出来,能不憋的慌吗!
戏珠看着皇后娘娘并不在意的样子,突然觉得娘娘的面色无恙中带了一些无所谓的空旷,就好像她已经不在乎了,失去了她从容的养分,有些东西不在了,她认,可她也不是她了,秘密被揭开,她便是提在别人手里的木偶,灵魂情趣这些奢侈的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
存在才是她的责任,尽可能的不连累别人,还有一点儿女没有长大的私心,否则娘娘不会……如此,娘娘是累的不想动了吗。
为什么她感觉不到娘娘的倔强和不服气了:“娘娘……”
端木徳淑回头:“怎么?”
戏珠急忙摇摇头,是错觉的吧……一定是错觉……戏珠没有回话,也没有敢看娘娘,匆忙间撤了出去,她不知道若是看透了,要怎样面对娘娘。
端木徳淑摇摇头:“天天慌慌张张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半个时辰后。
端木徳淑摘了凤钗,只简单的用了簪子,神情端庄的坐在上位,可能是少了维持尊严的那层皮,目光中惯有的温和大度少了一些,带着些平静的真实。
徐知乎冷肃的坐在下面的椅子上,不说话,她是来探病的,经了孙将军的眼,她很安静,不知是气色不错,还是用了胭脂,出其的安静,没有一点杀伤力,像是没有防备的软蛭。
她甚至没有给无虑上眼药的心思,无虑敢背着他闹到她这里,定然是让她受了些语句上的委屈,若依她的性子明着暗着也是要来两句,可现在她却没有说的意思,这不是她一贯的性格。
徐知乎一急便有些慌,嗓子有些痒,又咳了起来!
端木徳淑看过去,他气色很不好,身体看起来比前几天更差:“听太医说你情况不见好?”
徐知乎不喜她现在的语气!为什么不告状!就算错了也不需要咽他这份委屈!但想想几天前他说的难听话,他又凭什么说别人,他不是也在怪她、恨她,下面的人有样学样不都是天生的吗!
“不舒服?要不要去传太……”
“不用!”他现在这幅样子能见谁,把她叫过来看他多狼狈吗,何况,他最不想见的就是她。这幅样子示与人前,他有什么可骄傲的吗!
无虑心疼不已,不过,会好的,皇后娘娘肯来看看,相爷一定就好了!
端木徳淑静静地等着徐知乎开口,她既然来了,便是抱着诚意来的,若是有些事真的有用,她也不会多看重她这点自尊心。
徐知乎压着翻腾的气血,冷静的回道:“没什么,本也没什么事。”
端木徳淑看他一眼,又看看无虑,你主子不耐烦了,你确定还让我在这里坐着。
无虑更着急,相爷您倒是说话啊,您行行好说话行不行……
戏珠不想看这主仆二人,她有些明白娘娘说的这才是开始是什么意思了,有些事,当你摊开了在别人面前,连尊严都会委曲求全,所以娘娘说不要犯错,老夫人常说行事要正!娘娘做的都很好,唯独……
让戏珠还能站在这里容忍那一对主仆的事,娘娘没有说她后悔犯错了,至少还有一样是娘娘不后悔的。
戏珠转身,任性的站到门边的屏风后,她不想看他们,就是不想。
端木徳淑看眼戏珠的方向,又转回头,这个孩子。
徐知乎不开口!他什么都不想说!“咳咳咳,咳咳……”
端木徳淑见他这样,是不可能张口了,心里叹口气,开口道:“本宫也没什么立场来看你,可来了,也要说点什么,相爷的身体是自己的,没必要为不值得的人伤怀,相爷年少有为,有大好的前程抱负等着你,实在没……相爷若是觉得我乱说话,我也理解,可我也不是非要背负你的伤痛,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要说,我有负皇上,但我没有负你,但你却要我背负你这一份,您不觉得——”
“我有让你背吗!身体是我自己的!我愿意怎么待它就怎么待它!”
相爷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无虑很急!娘娘不要误会,相爷很努力的吃药,相爷没有停过吃药,只是身体不听话,娘娘不要这么说相爷啊。
端木徳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可能是病的久了,出口的话并没有什么气势。
“你说你没有负过我!你怎么知道你没有!你喜欢我的时候不就是约定的开始吗!你喜欢我!我让你看到我!这不是约定!否则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二哥去你家,你以为你二哥的智商足够站在我面前天天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给你送过药膏,为你改策论,你喜欢的舞师也是我为你扫的尾,你拿船撞我,我可有说过你一点不是,我抽出大把的时间去踏青、赏花,连你大哥都来问我是不是太闲了!你说你没有负我!你怎么就没有负我!你就是负了我!”
无虑已经退了出去。
端木徳淑看着他,神色微讶,甚至带着惊异,他说的话,好像跟她生活在不同的时代,若不是某些无知的事她确实做过,她都怀疑她是不是记忆出错。
端木徳淑不想多谈以前,毕竟都是以前了,可看着他心中介怀的样子,开口道:“可你……也没有多看过我一眼吧,我记得你总是很不耐烦……而且我没有收到过你送的药膏。若是收到过……”
“若是收到过,你就会争取吗?!”
端木徳淑看着他:“当时吗?”
“对!”
“若是有一点点回应的话,会极力争取,毕竟你很不一样,很吸引人,但你的新策论我记得是很久之后发的吧?”跟我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才对?!你这样强硬的绑在一起是不是太牵强了。
“你说写的不好,我怎么可能还敢随便拿出来把策论示人,我也有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的自尊心,定然是要好好想想,反复推敲,确保再次送出去的东西是最好的,想需要时间,推敲需要时间,晚不是必须的吗!”
端木徳淑被他盯的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是吗,原来那篇收录成书,让大哥等人赞不绝口的策论是为她写的,她不知道。
“你捡到的那块玉佩还记得吗……”徐知乎的语气平静了许多。
“嗯。”
“我怎么会丢那么重要的东西。”
“质地并不好。”
徐知乎苦笑片刻,不知道该怪徐家先祖还是怪她没有眼光:“徐家最讲究返璞归真,总是把一些不起眼的东西当宝贝,你那天捡的便是我的珍宝。”
端木徳淑扯一下嘴角:“是……是吗……是我有眼无珠了。”
“你何止有眼无珠。”徐知乎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目光里带了一丝笑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极尽温柔:“你还目中无人,你总表现的很喜欢我,却舍不得在我身上浪费一点时间,你和京中所有闺中女子一样,喜欢的不过是那份虚荣和徐家浮于表面的东西。
你与她们不同的是,她们不如你漂亮,她们不敢追去,你敢,你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输,而我也一定会像京中那些少年一样只要你给个眼神,定然眼巴巴的跟你走,所以我怎么可能输,我要让你知道我是与众不同的,也要让你对我永远上心。
只有得不到的,才会让你一再惦记,只有得不到,你才会跳脚想办法,你从小顺风顺水,虽然你母亲可能总是跟你念叨你长相如何如何,可你心里不以为然,你对自己很自信,认为什么人都是嫁得的,并且还要嫁最好的。
我成了你心里的最好,我也怕自己做不到最好,让自己更努力,更努力吸引你的注意,我发现我做了很多后,你却一点不了解我,你甚至不知道我流出的字帖很少,我出门的次数很少,我甚至不喜欢交际应酬,你只会因为我有没有看你而高兴,而不想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偏偏走了那条路。
你总要捧着宠着,给不了你一点回应,你便认为什么都没有,我也有错,我总想着时间还多,我母亲一次没有同意提亲,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等我入仕了,自然会跟她再谈一次,谈的时候不能让她有逆反心理,不能让她觉得你红颜祸水,不能让她觉得你很重要,你们以后才能更好的相处,可你偏偏要跳那一舞……”
徐知乎突然不说了,停下了,仿佛这些话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发现时两位皇子已经在了。
端木徳淑第一次如此直观的听到别人口中曾经的自己,却发现对方说的很对。
她那时候小,并不知道什么是矫情,什么是骨子里的不把身边的人放在眼里的傲慢,也觉得少年们是她可以随便挑选的夫君人选。
她敢明目张胆的骚扰当时京中第一才子徐知乎,不可否认就是仗着自己容貌好,觉得他定然也要喜欢自己,只要自己稍微给他点甜头,他就要听自己的,事事让着自己。
发现并不是的时候,她更是铆足了劲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要等嫁给他后一一把受过的气讨回来,看他还敢不敢不理她。
也知道徐家门风严谨,挑衅徐知乎就和挑衅整个徐家和整个老学究下的制度一样有意思,何况他本人那样好玩,逗不逗都没有情绪的,这么有意思的人,为什么不多逗逗,非要逗到他跳脚不可。
可……没有结果,他没有先说服徐母,她也成功闯了祸。
徐知乎想想已不怪她,那两个人盯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眼珠子挖了都是轻的:“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喜欢我会是三分钟热度,可你坚持了那么久,我便觉得你是真心爱我,我也真心为你谋划……”
“……”
“你远嫁后,我就一直想怎么能让你回来,你一定过的很不好,很痛苦,因为我很不好,那时候我想即便你嫁过人也没关系,只要我们心里有彼此,叛逆一次又如何,我们离开这些虚伪的东西,我带着你走……
可你……生活的很好,你对他笑的更好看,你还牵着你们的孩子,你们会像普通夫妻一样上街说闹,你早忘了我是谁,我这几年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我的全部心思成了一厢情愿,你把我认定的事,说成没有负我,你敢说你没有负我。”徐知乎看着她,就这样温柔的看着她:“你该知道你自己多与众不同,单那张脸就有多好看,你竟然觉得我没有爱上你,端木徳淑与其说我不会爱你,不如说你从来都不打算用心看另一个人。”
“……”
“等你学会了,看的却不是我。”徐知乎脸上是死灰般的颓然:“我只能怪先帝,怪那两个畜生,也怪你……
怪你转身就爱上别人,我为什么不能报复,我就不能看你幸福,不能让你如愿!你是跟宗之毅离心背德了,可是你也……”
端木徳淑突然懂了他真正的痛苦所在,和他永远不会说出口的东西,他那么敏感的人什么不知道,他那样高傲的人,也一辈子不会把那句话说出来。
她也不能在他面前承认。
“徳淑,是我把五皇子、六皇子引去封地的,你恨我吗?”
端木徳淑点点头。
“多恨?!”
“现在吗?”
“对。”
“一点。”
徐知乎突然笑了,小声沙哑,下面的话他不敢再问,他怕她敢说,他不敢听,只有不在乎了才不会深恨,她对所有的过往释然,便是对现在的满意,她满意,她落得今天这样的境地,她竟然满意:“端木徳淑,我爱你——”
端木徳淑不说话。
徐知乎仿佛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也不需要她回应,第一次把他心里压着的秘密摊开,但看的出来端木徳淑却不觉得这是多么重要的过往。
这些以前绝对会让她高兴的笑话他好多天的事,尽情吹她自己魅力如何如何的话,如今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些事,说错了时间,也便不一样了,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不说的原因。说不说有什么意义。
端木徳淑看着他开口:“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徐子智有他自己的世界,太过丰富,她并不是都能理解,她那时候也看不透太深的心思。即便现在她也不擅长猜测。
“不知道……”
端木徳淑突然站起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徐知乎惊慌失措的看着她,鼻尖都是她特有的清香。
端木徳淑伸出手抱了他一下,不等他拒绝,又分开,她知道他一定很拒绝,他这个人很古板的,既然不忠他便不要,他对自己严格,对别人也会严格,标准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对不对:“我以后会在宫中安分的做我的皇后,谢谢你,曾经的那份感动我收到了,虽然有点晚。”
端木徳淑看着他憋着想说她怎么可以如此随便,却没有开口的样子,笑笑,徐知乎你很好很好,值得真正独属于你的爱情和女子,我已经不配了,放下吧,我真的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