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9)

  工作人员高声的提醒在空气传播中逐渐显得沉闷。
  玉翁塔临时封锁,里面的人被请离。李相浮本就在塔外面,倒是没受什么干扰。
  下山的石阶位置有限,人群开始朝一个地方拥挤,几个鬼吼鬼叫的年轻人不顾别人白眼狂往外冲,好像生怕不够乱似的。
  因为这几个奇葩,李相浮被人潮冲离。
  他紧靠最内侧的石壁,停下脚步准备给李沙沙打电话。
  爸爸。
  李相浮听到呼喊回头,密密麻麻的人头里,李沙沙被人抱着很容易就凸现出来。
  秦晋抱着他穿过密集的人群走来,石阶年久失修出现缺角裂痕,他走得却很平稳。
  没有像正常小孩一样揽住秦晋的脖子,伴随下阶梯时的颠簸,李沙沙的脑袋跟着晃动,像是地里摆动的秸秆。
  场面乱大家都专注自已,搁在以往,面对这样貌合神离的父子,秦晋多半要被当人贩子举报。
  长期停在一处不动,人来人往免不了有过度频繁的肢体接触,李相浮不是很适应。确定李沙沙没事后,他继续往下走。
  双方在玉翁山脚汇合。
  门票这么贵,日常也不知道做好检修。不远处传来抱怨声。
  跟刚刚的雷鸣有关吧,同伴解释:我就住这附近,从来没听说出现类似的问题。
  听他一讲,抱怨的语气变成调侃:该不会有人许了什么天理难容的请求?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终于出了人群,李相浮注意到秦晋面色有些细微的变化,不知道是受夜色还是情绪干扰,总觉得是在沉着一张脸。
  没什么。秦晋缓缓道:这地方估计不怎么灵验,以后别来了。
  李相浮听得不明所以。
  李沙沙这时突然看向秦晋:愿望和狂想是两码事。
  对方刚刚挂的是空锁,祈愿的目标对象是谁还不一定。
  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秦晋话锋一转,问起李相浮之前的魔方怎么处理了。
  李相浮:销毁扔了。
  瞥了眼李沙沙,秦晋状似好心提醒:日常管控着点他的零用钱,最好买东西前汇报,免得像上次一样被钻了空子。
  李相浮若有所思,认为十分有必要。
  李沙沙:
  这会儿路上几乎没什么车,回到别墅仅用了二十分钟。
  李相浮宴会离开的早,玉翁山上也没久留,是以和李怀尘等人差不多前后脚进家门。
  李老爷子黑着一张脸,走到玄关处时莫名冷笑一声。
  李相浮一怔,一抬眼迎面撞上来自长辈的死亡凝视。
  李老爷子外衣都没脱,直接上楼回房间,李相浮回头望向离自已最近的李戏春:爸怎么了?
  更年期吧。李戏春脱掉搭配的小西装,高跟鞋随意甩在一边,光着脚上楼:不用理。
  一个晚上足以发生很多事。
  譬如在他们走后,私人宴会还持续了许久,苑轩抓住一切机会和苏桃攀谈。
  苏桃心情不是很好,总是不由自主想起花园里李相浮和秦伽玉见面的一幕,诚然李相浮的举止很刻意,但她能分辨出当时秦伽玉的情绪是真实的。
  对于秦伽玉而言,李相浮就像天然令他亢奋的源头,不由自主便去寻求刺激。
  愁肠百转中,苏桃没有拒绝苑轩的攀谈,一方面是为解压,同时试图给秦伽玉制造一些紧张感。
  一连数日,日子看似波澜不惊。
  这天李沙沙放学回来,难得没有瞧见李相浮在房间里绣花弹琴,他放下书包问:有情况?
  梨家可能出事了。
  李沙沙准备拿作业的手一顿:确定?
  李相浮点头:白箬已经两天没有联系过我了。
  以往对方每天都会早安晚安,还会私信分享一些轻音乐。
  短暂的沉默后,李沙沙一气呵成拿出全部练习册:爸爸,你判断的方法很是别致。
  看完手机,李相浮确定今天也没有收到白箬的任何消息,垂了垂眼喃喃道:梨家出事了,苏桃和秦伽玉正式登记还会远么?
  他只需要耐心再等待一段时日即可。
  生活就像盒子里的巧克力,惊喜也总是不期而至。
  第二天一早,李安卿来到庭院,对正在抚琴的李相浮说:秦伽玉和苏桃已经是合法夫妻。
  李相浮面色看不出大概,结束正在弹的《闺怨》,临时换了一首特别喜庆的《好运来》。
  古琴弹不出太花哨的感觉,旋律听在耳中有些分离感,李沙沙拍了拍手:唢呐更合适,嘹亮有氛围,还能传达出你对他们衷心的祝愿。
  撩动琴弦的手指一屈,李相浮考虑后颔首:你说的对。
  可惜,李沙沙颇为遗憾道:还欠东风。
  家里没唢呐。
  不过很快他又支棱起来:我们可以去逛商场,买鞭炮再买唢呐。
  顺便再给你买个机器人?李相浮一眼看出他的企图。
  李沙沙笑而不语。
  白天李沙沙要去学校,李相浮只能独自购物,考虑到如果买机器人,一个人不太好拿,李安卿便一道去了趟商场。
  回来时车后座果然被塞得满满当当。
  李安卿系好安全带,等前面车先出去的功夫闲聊:二哥,关于秦伽玉的事,你是怎么跟爸讲的?
  李安卿慢慢阐述说:
  四年前你发现秦伽玉倒卖违禁品,对方企图灭口,在你的拼命反击中酿成雪山意外,秦伽玉担心事情败露,这些年一直躲在外面,终于改头换面回来却发现你竟然失忆了。
  怀疑失忆一说是陷阱,所以前段时间他进行了诸多试探。
  避免亲弟弟曝出丑闻令公司名誉受损,秦晋以不揭穿对方身份为条件和大哥达成共识,共同对付秦伽玉,准备以合理的方式让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李相浮侧过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李安卿:有什么问题?
  李相浮神情复杂:这故事听完,我都差点信了。
  若非亲身经历者,实在难以察觉出其中漏洞。
  路上等红绿灯时,李相浮又一次开口,突兀地道了声谢。
  如果没有李安卿帮忙搪塞,自已还得另想借口,难得的是李安卿还从未开口追问过他和秦伽玉之间的纠缠。
  人的内心都有阴暗面,李安卿淡然道:也都有秘密。
  非要细致去探究身边人的全部秘密,无人能做到凯旋归来。
  车子停在大门外,李相浮摆好鞭炮,因为他和李安卿都不抽烟,先前途径小商店专门买了一盒火柴。
  这会儿风不小,燃起的火焰被吹得歪歪扭扭,死活点不着引线。
  李安卿:让你买打火机不听。
  只用一次,火柴划算点,还有仪式感。
  李安卿:那晚买同心锁时,你不是很慷慨?
  据李怀尘描述的电话内容,他甚至强调要最贵的。
  李相浮的原则向来是能省则省,该花钱的地方也不能落下,在他的坚持下,一小簇火焰终于点燃引线,刚直起身子退后几步,便不断有红色的碎末炸开,在靠近地面的地方如天女散花一般扬起红沫。
  鞭炮的响动太大,隔音效果再好,屋内的人也能听见。
  张阿姨捂着耳朵出来,在爆竹声中扯着嗓子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突然放鞭炮。
  李相浮隔着烟雾说:以前的朋友结婚。
  朋友结婚他在家门口放鞭炮,张阿姨理不清其中的逻辑关系。
  噼里啪来的响动不仅惊出了张阿姨,原本正在楼上自娱自乐下棋的李老爷子也走了出来,喜庆的气氛在他犹如寒潭的面色中自动冷却。
  最后几节炸开的红皮被风带到拖鞋正前方,李老爷子嫌弃地用鞋面踢开:干什么呢?
  李相浮正色道:苏桃结婚。
  李老爷子被气笑了:你半夜跑山头给人家祈福,现在还放鞭炮庆祝?
  父子俩说话的时候,张阿姨受不了空气中的硝烟味,已经先一步进屋。
  就算人家日后倾家荡产,但那时指不定连孩子都有了。你们呢李老爷子轻视地一扫李相浮和拎着东西的李安卿:从头到尾都是两个没人要的单身汉。
  回想李安卿编的故事,李相浮很自觉地拿来用:过去四年里,秦伽玉拼尽全力成为大企业女总裁的丈夫,而我连孩子都有了,谁更胜一筹一目了然。
  他继续做切割:所以爸,这话你跟大哥二哥说就行,我的孩子早就能上街打酱油。
  沉默中,李相浮继续补充
  他,李沙沙,我的孩子,精通七国语言。
  知晓哲学神学天文学。
  只要他愿意付出努力,八岁少年班,十岁研究生,十二岁博士日后将是我们李家最被器重的长孙,公司的金字招牌。
  李相浮:而我,无疑是传奇之父。
  作者有话要说:李相浮:我付出了太多。
  李沙沙:
  第83章
  有理有据,无从辩驳。
  李老爷子眼珠都停止了转动,虽然早就不兴传宗接代这种理论,但李相浮确实在另一方面对家族产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没有念叨声在耳侧,李相浮转身从车上取下新买的唢呐和电子配件,准备进家门。因为两只手都拿着东西,不方便看手机,随口问了一句现在的时间。
  五点。李老爷子竟在李安卿前回答了他。
  李相浮想了想:这个点沙沙不是早该放学了?
  李老爷子缓缓吐出三个字:回头看。
  李相浮转过头,第一眼没瞧见什么,第二眼才看到站在后方草坪雕塑旁一动不动的李沙沙。阳光斜照在巨大的羚羊雕塑上,投射下来的黑色阴影正好将李沙沙笼罩住大半。
  李相浮下意识环顾四周,并未瞧见每天接送对方放学的专车。
  像是知道他在找什么,李沙沙说主动开口:接我的车在来的路上被逆行摩托撞坏了外后视镜,我坐校车回来的。
  疑惑得到解答,李相浮试探问:刚刚那些话,你听到了多少。
  李沙沙面无表情走过来,帮他分担了一部分从商场买来的东西,迈过门槛时说:我将用一生
  李相浮下意识接道:去治愈童年?
  连口头禅都没有机会说完,李沙沙摇了摇头,进门放下东西,换鞋时低声强调:纠正一下,我一共会五千多种语言。
  李老爷子此刻还在外面给钻石单身汉李安卿上政治课,李相浮心如止水:你这个年纪会七门语言是天才,超过三位数,天才就会变成实验台上的样本。
  无论是天才还是样本,李沙沙都摆脱不了写作业的命运。
  上二楼的功夫,他边走边动笔,先一步解决了数学作业,对文字要求比较高的科目则留到回房间进行。
  一年级的语文作业是看图写话,对系统而言,难度为零,但侮辱性极强。
  他写作时,李相浮坐在一旁谱曲儿,似乎是要纪念一下秦伽玉登记的好日子。
  窗外不时有微风吹过,麻雀用爪子扒拉着粗糙的树梢,成双成对互啄。李相浮意外看见这一幕,哼调子的时候不由感慨:其实我也算是他们的半个月老。
  李沙沙随笔应付完几句话,合上作业本说:没有一个月老,会只随二百块份子钱。
  今天给你买的机器人消费超过十万。
  足足半个人高的机器人正立在墙边,处处透露着价值不菲。
  忍不住过去近距离欣赏一番,李沙沙冷静地转换语气,吟诵道:您的慷慨恰似春雨,润物细无声。爸爸,我将永存于心。
  日有所思,当天晚上李相浮做梦还梦见了一对新人,穿着喜庆的衣服交换戒指,可惜就在最后关头,秦伽玉突然悔婚。
  这算是一个噩梦。
  翌日清醒时,李相浮额头聚着薄汗。
  幸而梦和现实终究不同,李安卿亲自通知的消息自然不会出错,秦伽玉和苏桃登记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是这两人没准备大办,苏桃仅仅在意一个名分,非但没故意放出消息让梨棠棠难受,本人反而将这件事捂得比较紧。
  古往今来,痴心错付的故事不少。
  庭院喷泉边坐着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轻叹一口气说:可依旧有人喜欢一条路走到黑。
  拿砒霜当蜜糖吃的人,脑子本就有问题,不用理。
  秦晋评价地可谓毫不客气。
  今天他提前结束工作,难得有空闲和李相浮坐在庭院里说了会儿话。
  李相浮有些遗憾:早知道当天我该守在登记处附近,亲眼见证一下。
  已经有人见证过了。
  哦?
  秦晋说出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苑轩。
  苑轩借着爱慕之由顺理成章纠缠在苏桃周围,就在两天前苏桃明确拒绝了他的追求,表示自己即将成婚。
  为了保证消息的真实性,苑轩特意在两人登记当天乔装追过去,上演了一出另类追爱记,直至亲眼看到小红本本,这才佯装伤心欲绝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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