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神佛保佑
他逃过这一掌，可是这便如一个信号一样。接下来的局面就越发艰难了。黑衣老者的掌风速度越来越快，四面八方仿佛都有残影。
他只觉得空气都开始带着劲力，刮得面上生疼生疼的。
黑衣老者内里深厚，萧应禛方才早就力竭，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饶是如此他依旧坚持着，只要能坚持下去生之希望就多一分。
“砰”的一声。萧应禛挨上黑衣老者的掌，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了草甸上。
身下绵绵，可是落在身上的劲力却是一点都不软。他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口血吐了出来。
黑衣老者哈哈大笑，声音中带着无比狂傲：“好！好！今生能杀了汉人皇帝，老夫就是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长笑声中，他足下一点，如黑夜中矫健的黑鹰直朝着萧应禛扑了过去。
这一击石破天惊，避无可避。
萧应禛目眦欲裂，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要躲开。
可是，来不及了。
漫天都是黑衣老者的掌风，直扑他的心口……
“砰”一声巨响。半空中黑衣老者如受重击，整个人倒退好几步。
眼前一位面目清秀的白净男子惊怒交集地收回手。
萧应禛抬头看去。常何在一把将他扶起，带着惭愧：“属下来迟了！”
萧应禛摇了摇头：“不迟。”
黑衣老者此时惊怒交加，大喝一声直冲常何在而去。他方才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得手了，可是没想到这年纪不大的男人竟然冲了出来，硬生生接了他一掌。
常何在大喝一声立刻和他缠斗起来。两人皆是内家高手，一来一往很快试出了对方的深浅。黑衣老者掌法刚烈勇猛，讲究的是气势。
常何在身为大内高手，修的是阴柔一派的掌法，讲究的是一巧化劲。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几十招，招招生死一瞬间。
黑衣老者越打越是心惊。他没想到萧应禛身边竟然有内家高手，而且还这么年轻。难道……
他目光落在常何在光洁的下颌。
“你竟是太监！”他道。
常何在冷冷不语，手中的掌法越发毒辣。他深恨今夜他着了道，被声东击西给引开皇上的身边。才令皇上深受重伤。
黑衣老者越打越是觉得被克制住。而且远远的有火光朝着此处而来。他知道自己今夜的行刺失败了。
筹谋已久的一场刺杀全然败了。
黑衣老者心有不甘，忽然他道：“这位公公，你若助老夫杀了皇帝，老夫回去后定送你玩两黄金，金银玉器无数！甚至可以让国主封你为王！”
常何在冷冷一笑。
黑衣老者见他不为所动，又道：“这位公公，你何必跟着这汉人皇帝做他走狗？你有这等功夫，在我国中必是不世的勇士！”
常何在冷笑：“卖主求荣的勇士吗？”
黑衣老者见他油盐不进，又久攻不下。气急之下，冷然骂道：“你这个阉人，被汉人皇帝割了命根子做不成男人，还甘当走狗！”
他口中喝骂，无数污言秽语直朝常何在而去。他看似气急败坏，只有萧应禛知道此人擅长攻心，他是想要骂得常何在气急败坏露出空隙好寻机杀了自己。
萧应禛不得不喘息道：“别听他的，他……他要你露破绽。”
常何在面无表情，手中掌法越发快如闪电。他的快简直能拉出残影。黑衣老者越发难以招架，不得不闭了嘴。
终于，火龙赶来，龙虎两大营的曹刘二位将军急忙将萧应禛扶起，团团护住。
常何在掌风一变，如瓢泼大雨一样朝着黑衣老者攻去。
黑衣老者眼见功败垂成，心有退意。他正要寻机而退，常何在忽然一掌悄无声息而来，直直贴在了黑衣老者的心口。
另一只手他在千分之一瞬间牢牢扣住黑衣老者的脉门。
“砰”一声，黑衣老者犹如破布偶一样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常何在冷笑：“打不过我一个阉人，你岂不是连阉人都不如！”
他说着直扑上去，要最后了结了这黑衣老者。忽然斜地利一道黑影就地滚了过来，一把拽起受重伤的黑衣老者，再远远滚了出去。
这一下变故令人措不及防。常何在掌风落下时，手下已空空无人。
曹将军和刘将军大喝士兵射箭追击。常何在想要追去，却还是转身来到萧应禛身边。
犯了一次的错误，他绝对不会再犯了。
“穷寇莫追。”萧应禛慢慢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是。”常何在等着他下令。
萧应禛慢慢道：“行宫恐怕有变，我们要赶紧回去！”
常何在讶异，旋即醒悟过来。他眼中沉沉：“这些人都该死！”
萧应禛和他对视了一眼，眼中俱是沉重。
……
夜风簌簌，空气中带着森冷的寒气。安如锦一行四人踏入茫茫草原中就如同入了黑暗的深海。
秋荷和青萍一骑，空出另一骑作为续力的坐骑。元晋护在安如锦身边。他时不时担心看她的神色，生怕她受不了颠簸昏过去。
安如锦看着茫茫草原此时脑子无比清醒，她知道危机还未结束。
萧应禛怎么样了？他是否受伤？是否落入陷阱中？……
无数的问题缠绕着她，令她都没有察觉到身上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元晋忽然惊呼：“娘娘，那边有火光！”
安如锦茫然抬起头来，一旁冷得几乎要冻僵的秋荷和青萍也抬起头来。
火光！
是的！在眼前一片深海一样的黑暗草原平面上星星点点亮起一个一个的火把，火把汇聚成一条蜿蜒的长龙，直朝她而来。
“太好了！是皇上！一定是皇上！”秋荷和青萍欢呼叫了起来。
他们经过大半夜的疾驰，终于看见皇上的御驾。在这茫茫草原上，除了皇上的队伍还有谁能这样呢？
安如锦呆呆看着，眼泪不经意落下，跌入在黑暗中。
才分别不到几日，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她忽然纵马奔上前，朝着那光明处奔去……
火龙渐渐靠近，她隐约看见一张张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脸。
“皇上！”她叫道。
“皇上！——”空荡荡的夜空中是她的回声。
马上的萧应禛微怔一下，几乎是同时，他推开左右两边骑手的搀扶。他身上伤重可是坚持今夜回行宫。常何在怕他坐不住马，令两骑左右扶着他。
“是如锦！”萧应禛眼中露出诧异。
是她！
这不是他的幻觉了吧？
不然怎么会在这里听见她的声音？
“如锦？”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疾驰而出。
果然在远远的微光处，一身素衣，长发披散的安如锦朝着他而来……
他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身上的疼痛统统不见。从未像这一刻这般快活。他立刻纵马冲了出去，将还在焦急呼唤的女人牢牢抱在怀中。
“皇上！你回来了。”安如锦泪如雨下，“你没事！你真的没事？”
她此时真心相信上天有无数神佛在保佑，若不是神佛保佑，他怎么会和她在这相逢？若不是神佛保佑，她不敢相信自己能安然无恙
“是的，朕回来了！”萧应禛抱着她哈哈长笑，“朕不会有事！”
她来了，为寻他而来。
他来了，为了她而归。
蜿蜒的火龙停了下来，数千双眼睛久久看着这劫后余生的相逢。
天边露出鱼肚白，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
行宫之乱在天亮时就已经被扑灭。大火烧了几处宫殿。其中就包括紫云苑和沁春殿。太后和皇后受了极大的惊吓，第二天就病倒了。
听说皇后病中还胡言乱语，应该是被那一夜冲进来的刺客给吓病了。
云太妃在混乱中被元晋领着藏了起来，所幸安然无恙。其余宫妃、命妇、贵女等无死有伤。
鞑靼策划的行刺中，在行宫中不是重点，目的只是为了搅乱局势和人心。当夜外臣和皇家所住的外宫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
不过因为行宫受到刺客骚扰，一度阻断了消息来往。那些朝廷重臣们彻夜未眠，甚至有人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要不是闵阁老镇定自若，主持大局，恐怕局面更加难以收拾。
萧应禛不顾自己伤重，一到行宫就下令包围，彻查刺客。御林军副统领陈云指挥有度，不过刺客未查，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令人萧应禛欣慰的是，在草原狼群袭营中，那些素日养尊处优、骄傲自大的世家子弟们经过这一番磨难，不少人在危急时刻有优异表现。
接下来就是安抚的安抚，惩戒的惩戒，一切井井有条安排下去。
……
安如锦醒来的时候已是回行宫的第二天下午。秋荷和青萍受了风寒，病了。前来伺候她的是元晋。
元晋面色憔悴，不过精神却还好。
安如锦喝了药，问道：“皇上呢？”
元晋含笑：“皇上在安养殿中歇息。太医说了，皇上身上皮外伤居多，至于内伤，常公公有办法化解。”
安如锦松了一大口气。
元晋道：“娘娘还是多多休息。一切都过去了。”
安如锦微怔。此时紧绷的心终于慢慢放下来。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可是……
她忽然问：“狼群袭营是什么人所为？”
元晋愣了下道：“是鞑靼刺客啊！”
安如锦顿时愣了下，她追问：“齐王呢？”
元晋道：“齐王是和皇上一块儿回来的。”
安如锦愕然。她又问：“那行宫之变呢？”
元晋叹了一口气：“也是鞑靼刺客……”
安如锦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鞑靼，还是鞑靼……一切都是鞑靼所为。齐王萧应瑄片叶不沾身，齐王妃亦是没有嫌疑。闵贵妃的那一番哭诉只有自己听见。
秋荷和青萍就算听见都无法作证。
好，好一个计中计！好一个连环套！简直把所有人都当作了聋子哑巴！
她心中怒火熊熊，可偏偏无法发泄。
不，不可以让萧应瑄如此轻松过关！她猛地要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由又跌坐在床上。
元晋急忙扶住她：“娘娘，您身子虚弱还是多休息。一切有皇上呢。”
安如锦只能点了点头。正在这时，常贵人冲了进来，又惊又喜：“娘娘，我家兄弟回来了！他没事！没事！”
安如锦连忙问：“是哪位常将军？”
她当然希望是大小两位常将军。可是她对常余山能否脱险十分惴惴不安。
常贵人眉开眼笑：“都回来了！白狐也找到了！是我大哥找到的。二哥也回来了。原来他真的找到了皇上，只是皇上让他在外寻了个地方躲两天才回来。”
安如锦一颗心彻底落回了肚里。
神佛保佑，大小常将军都没事。
话说那天晚上行宫的紫云苑被贼人烧了，常贵人正好被安如锦的话给吓得昏过去。连着一两天都躲在紫云苑外的小佛堂给两兄弟祈福。
她就这样阴差阳错躲过一劫。安如锦当夜去沁春殿没有叫她一起，一是事乱，一时没有想到，二是到了沁春殿后，她想起佛堂位置生僻，估摸着以常贵人的机灵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要知道自从来了行宫，常贵人生龙活虎地每天打猎，比她还有胆量。
常贵人说得眉飞色舞：“我听说我大哥追到了密林中看见了鞑靼刺客的踪迹，他就追了下去……”
安如锦含笑听着。原来常余山是个运气好的。他追刺客踪迹反而和追杀她的刺客错开。常余山在密林中待了一夜，正好找到了那奄奄一息的白狐。
常余山大喜过望，收好白狐就又追下去。不过这次没找到鞑靼刺客下落，他绕了个大圈子才回到宫中。
至于常余雷，第二天一早就遇到了拱卫司派出的斥候密探。他把消息传给萧应禛。萧应禛便令他寻个安全所在等两天再一起回宫。
所以常余雷是一直跟着御驾不远的地方。那一夜的野狼袭营，他赶去救时，局面已稳定下来。
常贵人双手合什，道：“总之佛主保佑，我两位兄弟有惊无险，立功归来。”
安如锦微微一笑：“是啊，一切都是佛主保佑。”
……